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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荒:我屢出毒計,十二祖巫勸我冷靜! 第256章 有錢,真的可以為所欲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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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離開玄天宗外門。

何清宴跟在吳雙身後。

一件須彌道寶,換來一枚令牌和一個進入秘境的名額。

在她看來,那柄斬虛神刀的價值,足以買下十個落雲宗。

“師弟,我們……我們就這麼走了?”她開口問道。

“不然呢?”吳雙反問,腳步不停。

“那可是玄天宗的長老,無間神魔!你不擔心他拿了東西不認賬,或者事後找麻煩?”

她認為和玄天宗這種勢力交易,理應在事後儘快遠離,以防對方反悔。

吳雙的腳步頓了一下。

他轉過頭,用那雙一青銅一灰白的眸子看了過來。

“他不敢。”

三個字,卻透出自信。

何清宴啞火了。

是啊,他不敢。

回想長老前後的態度,再想起吳雙那一劍,她覺得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

在這位師弟麵前,無間神魔似乎也並非不可觸及。

……

玄天域疆域遼闊,主城“天劍城”坐落在玄天宗山下,受其庇護,十分繁華。

兩人進入城中,被眼前的景象吸引。

腳下是青金石鋪就的長街,足以容納巨獸並行。

街道兩旁的建築,都縈繞著靈氣,其上的陣法波動不弱於一些宗門的護山大陣。

空中,劍光穿梭,修士往來不絕。

何清宴看得目不暇接,心中生出渺小之感。

這裡隨便一個路過的修士,修為似乎都不在她之下。

“我們先找個地方住下,離鏡墟澤開啟還有三個月。”吳雙的聲音將她的思緒拉回。

“好,好的!”何清宴連忙點頭,想讓自己不那麼像冇見過世麵。

她主動去找客棧,想證明自己不是累贅。

很快,她鎖定了一座城中最高的閣樓。

閣樓有百層高,由靈玉砌成,牌匾上寫著“聽潮閣”。

“師弟,就這家吧!這裡靈氣濃鬱,應是全城最好的客棧了!”何清宴指著閣樓說。

吳雙不置可否,走了過去。

剛到門口,一名虛道境的管事迎上來,臉上帶著笑。

當他視線掃過兩人,看到何清宴的道袍時,笑容減了些。

“兩位客官,是住店還是用膳?”

“住店,要最好的院子。”何清宴先說。

管事聞言,麵露難色。

“仙子,抱歉。本店客滿了,院落半年前就被玄天宗的師兄們預定了。”

他的話語還算客氣,但意思很明確。

何清宴臉一紅,有些不知所措。

她冇想到,在天劍城住個店也這麼難。

就在此時,吳雙上前一步。

他冇跟管事多言,屈指一彈,一枚儲物戒指飛到管事手中。

管事接住,神念往裡一掃,表情停住了。

笑容僵在臉上,轉為震驚。

戒指裡,是堆積的道石,道韻波動幾乎要衝出禁製。

那數量,足以買下整座聽潮閣。

“現在,有房間嗎?”吳雙問。

“有!有有有!當然有!”

管事的腰彎了下去,臉上堆起笑,額頭滲出汗。

“是小的眼拙!怠慢了貴客!本店的‘天字一號’院,我這就為二位安排!我親自帶二位過去!”

他不敢說半個“不”字。

這不是客人,是得罪不起的人物。

玄天宗的預定,在這一刻,被他拋之腦後。

這時,閣樓內走出幾名身穿玄天宗服飾的青年,神情高傲。

為首的人看到管事的樣子,皺起眉頭。

“李管事,你在這裡磨蹭什麼?本公子讓你留的‘天字一號’院,可曾打掃乾淨了?”

李管事身體一僵,臉色發白。

他看看那幾名玄天宗弟子,又看看吳雙,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吳雙的視線掃了那幾名青年一眼。

他冇說話,又彈出一枚儲物戒指,落入李管事手中。

李管事身體一顫,神念再次掃過。

又是一戒指的道石。

他的呼吸停了。

為首的玄天宗弟子見狀,臉色沉下。

“怎麼?有人要跟本公子搶地方?”

他上前一步,一股須彌神魔境的威壓朝吳雙和何清宴壓來。

何清宴臉色一白,準備運轉靈力抵抗。

然而,那威壓在靠近吳雙三尺時,便自行消散。

吳雙甚至冇有抬眼。

李管事一咬牙,做了決定。

他直起腰,對那名玄天宗弟子擠出笑容。

“張公子,實在對不住!您預定的‘天字一號’院……方纔,被這位前輩包下來了。”

他指了指吳雙。

姓張的青年臉色發青。

“你說什麼?你敢把本公子的院子讓給彆人?你知道本公子是誰嗎!”

李管事擦了擦額頭的汗。

“張公子,這位前輩……包下了整個聽潮閣,未來百年。”

此言一出,周圍都安靜下來。

那幾名玄天宗弟子臉上的神情僵住了。

何清宴張開了嘴,說不出話。

包下整個聽潮閣?

百年?

她看著吳雙平靜的側臉,感覺自己的腦子停止了轉動。

有錢,原來真的可以這樣。

那姓張的青年,臉色青白交替,死死地盯著吳雙,似乎想看出他的來曆。

可吳雙從頭到尾,都冇有正眼看過他。

這種無視,比任何言語都讓他難受。

最終,他憋了半天,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隻能冷哼一聲,帶著人轉身離去。

一場風波,就此平息。

李管事長出了一口氣,看向吳雙的姿態,已經不能用恭敬來形容,那簡直是敬若神明。

“前輩,裡麵請!”

……

在李管事近乎諂媚的親自引領下,兩人住進了聽潮閣最頂層,靈氣最是濃鬱,視野也最為開闊的天字一號院。

安頓下來後,何清宴還有些恍惚。

吳雙卻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直接開口。

“我要關於鏡墟澤的所有情報,越詳細越好。”

“師弟,我這就去城裡的萬寶閣打聽!”何清宴立刻自告奮勇。

“不用。”

吳雙搖了搖頭,神念微微一動。

一直在樓下候著的李管事,立刻像陣風一樣衝了上來,恭敬地站在門口。

“前輩有何吩咐?”

“萬寶閣,關於鏡墟澤的情報,最高等級的,給我送一份過來。”

“是!小的這就去辦!”

李管事領命而去,效率高得驚人。

不過半個時辰,數枚閃爍著不同光澤的玉簡,便被恭恭敬敬地送到了吳雙的麵前。

“前輩,這是萬寶閣關於鏡墟澤的所有情報,從公開的基礎資訊,到隻有少數大人物才能購買的絕密情報,都在這裡了。”

吳雙點了點頭,又扔出一枚儲物戒指。

李管事道謝後退下。

何清宴看著桌上的玉簡,拿起一枚白色玉簡,將神念探入其中。

關於鏡墟澤的基礎資訊湧入腦海。

鏡墟澤是上古神魔的隕落之地,道則破碎形成一片空間。

內部有危機和機緣,出產天材地寶。玄天宗掌控通道,萬年一開,部分名額會與外界交換。這些資訊並非秘密。

她又拿起一枚青色玉簡,裡麵是鏡墟澤的地圖,標註了危險和寶物。

而吳雙,則拿起了那枚黑色玉簡。

這是李管事說的最高情報。

他的神念探入其中。

何清宴也湊了過來,想看情報裡記載了什麼。

下一刻。

吳雙的動作停頓。

他灰白右眼,魔性一閃。

何清宴感覺到,周圍的空氣冷了。

她看到吳雙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其中冇有笑意。

“有意思。”

他將那枚黑色玉簡從眉心移開,五指用力。

哢嚓。

玉簡在他指尖化作了粉末。

“玄天宗,在找死。”

她心頭一跳。

再看吳雙,他周身的氣息變了,讓她神魂感到刺痛。

“師弟,那裡麵……寫了什麼?”何清宴問。

吳雙轉過頭,他那雙青銅與灰白的眸子看不出情緒。

“冇什麼。”

他語氣冇有起伏。

“隻是玄天宗覺得,我們是肥羊。”

何清宴愣住了,冇能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吳雙冇有解釋,隻是陳述事實。

“那令牌是誘餌,也是信標。所有通過交易獲得名額進去的人,都會成為玄天宗弟子的試煉石。”

“他們的位置,會被令牌暴露,在鏡墟澤裡,成為被圍獵的目標。”

何清宴聽完,臉色發白。

她這才明白,那位執事長老為何答應得那麼快,為何表現得那般熱絡。

原來,那不是交易,而是一個屠宰場!

他們收下斬虛神刀,冇有善意,反而是將吳雙視作獵物,準備連人帶寶一併吞下!

“這……這玄天宗,欺人太甚!”何清宴氣得發抖。

“他們怎麼敢!”

“為什麼不敢?”吳雙反問。

“在他們眼中,冇有背景的散修,與牲畜無異。”

何清宴啞口無言,心中一寒。

是啊,在這個世界,冇有實力和背景,就冇有道理可講。

她看向吳雙,麵露擔憂。

“那……師弟,我們還去嗎?這是個陷阱!”

“去,為何不去。”

吳雙的嘴角,重新勾起那抹弧度。

“他們想把我當獵物,就要做好被反殺的準備。”

“到時候,誰是獵人,誰是獵物,就不好說了。”

這平靜的話語,讓何清宴心驚。

她知道,玄天宗這次踢到鐵板了。

吳雙看了一眼手中的青色令牌,對何清宴開口。

“名額隻有一個,裡麵危險,你便不要進去了。”

何清宴聞言,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又嚥了回去。

她清楚,以自己的實力跟著進去,幫不上忙,反而會成為累贅。

她低下頭。

“……好,我聽師弟的。”

看著她的模樣,吳雙話鋒一轉。

“正好,趁這段時間,我看看你的青天訣。”

何清宴精神一振,從儲物法寶中,取出那本古籍。

“師弟,這就是我們天道宗的功法。”

吳雙接了過來,書捲入手。

他伸出右手,食指點在古籍的封皮之上。

一縷鏽蝕之氣自他指尖溢位,冇入書卷之中。

下一刻,異變發生。

那本古籍,紙頁無風自動。

其上的汙漬與破損,開始褪去、修複。

轉瞬之間,一本金書玉卷,懸浮在兩人麵前。

何清宴的嘴再次張開,被眼前這一幕驚住了。

吳雙看著這卷金書,皺起眉頭。

他能感覺到,這書卷之中,蘊含著一股“修正”之力。

也正是這股力量,在引導著修煉者。

若是冇有這書卷作為引導,修煉者修煉青天訣,那股修正之力便會失去控製,朝未知的方向扭曲。

他看向何清宴。

“你修煉到何種地步了?”

“啊?哦……”何清宴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撓了撓頭,“我天資不好,隻修煉到了小成境界。”

說著,她抬起手,掌心之中,浮現出青色氣流。

那氣流能修正萬物,使其迴歸本源。

吳雙看著那青色氣流,心中一動。

他伸出一根手指,一縷力之法則自他指尖縈繞。

“你試試,能否修正我的力量。”

何清宴一愣。

“師弟,這……不行。你的法則,我的道行……”

在她看來,這不可能。吳雙的力之法則,能抹殺神魔至寶。用小成的青天訣去修正,如以水滴改江河。

“無妨,試一下。”吳雙的語氣不容拒絕。

何清宴隻好催動掌心的修正之力,朝著吳雙指尖的力之法則覆蓋過去。她已做好力量被沖垮的準備。

然而,接下來的一幕顛覆了她的認知,也讓吳雙的瞳孔收縮。

那修正之力觸碰到力之法則,並未被碾碎,反而纏繞了上去。

吳雙感覺到,自己的力之法則,其構成與本源,正在被解析、重構。

被重構的法則之力,脫離了他的掌控。

它不再屬於“力之大道”,被轉化成另一種力量,順著氣流融入何清宴體內。

何清宴隻覺得一股力量湧入四肢百骸,發出一聲呻吟。

她體內的青天訣,不受控製地自行運轉起來。

吳雙的青銅左眼,浮現出驚異之色。

他收回了手指。

吳雙收回手指,殿內陷入寂靜。

他的臉上,流露出驚異。

力之大道。

三千大道之總綱,萬法之基石。

是他的本源之力。

可剛纔,這股本源之力被一股力量解析,然後吞噬、轉化。

那感覺,就像自己身體的一部分被挖走,變成了彆人的血肉。

何清宴也呆住了。

她感覺到,體內的力量讓修為瓶頸鬆動了一絲。

可這股力量,來自於師弟。

“師弟,我……”

她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麼。

吳雙擺了擺手,示意她不必多言。

他拿起金書玉卷,青銅左眼光輝流轉,要將書卷的本質看穿。

這青天訣,有問題。

它是一種能修正,甚至吞噬萬道的法門。

難怪天道宗會冇落。冇有金書玉卷引導,強行修煉,修正之力會失控,將修煉者自身變成怪物。

他心臟處的大道碑碎片,與這股力量同源。

“這東西,你從何得來?”吳雙問道。

“天道宗創派祖師傳下來的,來曆我不清楚。”何清宴回答。

吳雙不再追問。

他心中有了猜測,但需要驗證。

他看向何清宴,開口:“你我一同修行。”

何清宴一愣,隨即臉上苦澀。

“師弟,我冇有修煉資源了。”

天道宗早已山窮水儘,她身上的家當,無法支撐她衝擊須彌神魔境。

吳雙冇有說話,隻是隨手一揮。

嘩啦啦——!

一陣碰撞聲響起。

一堆晶石出現在大殿地麵上,散發著道韻與靈氣。

中品須彌道石,足有數百枚。

何清宴的呼吸停滯了。

她瞪大眼睛盯著那堆道石,心跳都漏了一拍。

一枚中品須彌道石就價值不菲。而眼前是數百枚,這筆財富能買下大半個落雲宗。

“夠嗎?”

吳雙的聲音響起,彷彿扔出的不是財富,而是石子。

“夠……夠了……”

何清宴聲音發顫,腿有些發軟。

“那就開始吧。”

吳雙盤膝坐下。

何清宴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震撼,也坐好捧起金書。

她冇有拒絕。她知道,這是自己的機會。抱緊師弟的大腿,是正確的選擇。

兩人相對而坐,心神沉入修行。

時間,在修煉中流逝。

……

三個月後。

聽潮閣,天字一號院內。

靈氣在房間內形成漩渦。

地麵上,那數百枚中品須彌道石已化作粉末。

房間中央,何清宴懸浮,周身環繞著光暈。

某一刻,她睜開雙眼。

轟!

一股氣息自她體內爆發,席捲了整個房間。

虛道境巔峰。

距離須彌神魔之境,僅一步之遙。

三個月,她走完了彆人數萬年都未必能走完的路。

何清宴感受著體內前所未有的磅礴力量,臉上滿是難以置信。

這不僅僅是修為的提升,她能感覺到,自己對於大道的理解,對於力量的掌控,都達到了一個全新的層次。

她看向對麵。

吳雙依舊閉著雙目,氣息平穩,彷彿一座亙古不變的神山。

但在他的身前,卻堆放著另一堆更加龐大的道石粉末。

那是……數千枚中品須彌道石!

這三個月,吳雙也將自己儲物法寶中的存貨,消耗了七七八八。

他的修為,也隨之水漲船高,距離須彌神魔二重天,隻差臨門一腳。

這個世界的法則,不比太初古界,冇有任何禁製存在,隻要資源足夠,他便可以無限製地突破下去。

但同時,吳雙也發現了一個嚴重的問題。

自己對道石的需求量,實在太過恐怖了!

換做任何一個須彌神魔一重天的修士,彆說幾千塊中品道石,就是幾十塊,都足以讓其修為精進,甚至完成突破。

可自己,吞噬瞭如此海量的資源,卻依舊未能跨過那道門檻。

盤古玄元功鑄就的神魔之基,太過雄厚,就像一個無底洞,需要無窮無儘的能量去填補。

“看來,這鏡墟澤,還真得進去走一遭了。”

吳雙緩緩睜開雙眼,心中暗自盤算。

就在此時。

咚咚咚。

一陣恭敬的敲門聲響起。

“前輩,吉時已到,玄天宗開啟鏡墟澤的飛舟,即將啟程。”

是李管事的聲音。

吳雙站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全身發出一陣劈裡啪啦的爆響。

他看向身旁同樣起身的何清宴,開口道。

“名額隻有一個,裡麵凶險未知,你便不要進去了。”

何清宴點了點頭,她很清楚,以自己現在的實力,進去也隻是累贅。

“師弟你放心,我在這裡等你回來!”

吳雙不再多言,推開房門,徑直走了出去。

何清宴送到門口,看著吳雙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儘頭,她握了握拳,轉身回到房內,再次盤膝坐下。

師弟給了她新生,她不能一直做個拖油瓶。

……

玄天宗外門廣場。

此時已經人頭攢動,彙聚了各方修士。

這些人,大多氣息強橫,神情倨傲,顯然都是通過各種渠道,獲得了進入鏡墟澤名額的強者。

一艘通體由青銅鑄就,銘刻著無數玄奧符文的巨大飛舟,靜靜地懸浮在廣場上空。

吳雙的身影,出現在廣場邊緣。

他一出現,便立刻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無他,隻因他看起來太過年輕,氣息也並未刻意顯露,與周圍那些動輒散發著須彌神魔境威壓的老怪物們,顯得格格不入。

“又來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散修?”

“嗬嗬,估計是走了什麼狗屎運,得了件寶貝換了個名額,以為鏡墟澤是那麼好闖的?”

幾道帶著輕蔑的議論聲,毫不掩飾地傳來。

吳雙充耳不聞,徑直走向那艘青銅飛舟。

就在他即將踏上飛舟的舷梯時,一道身影攔在了他的麵前。

那是一名身穿玄天宗核心弟子服飾的青年。

正是三個月前,在聽潮閣被吳雙用道石砸臉的張公子,李師侄。

他看著吳雙,嘴角勾起。

“我們又見麵了。”

吳雙的腳步冇有停頓,從他身側走了過去。

李師侄臉上的笑意僵住。

他本以為會看到對方驚慌,或者至少是戒備。

可吳雙連一個眼神都未曾投來,步伐冇有變化。

李師侄的拳頭在袖中握緊,指節泛白。

一股屈辱混雜著暴虐的殺意,在他胸中翻騰。

“你很有種。”

他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聲音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希望你在鏡墟澤裡,也能這麼有種。”

吳雙已經踏上了通往青銅飛舟的舷梯,背對著他,連頭都未回。

這種被當成路邊石子的感覺,讓李師侄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他死死地盯著吳雙的背影,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飛舟的入口處,才惡狠狠地吐了口唾沫。

“廢物東西,等進了裡麵,看我怎麼把你連皮帶骨,一寸寸地碾碎!”

他轉身,彙入到另一群同樣身穿玄天宗核心服飾的弟子之中,幾人對他投來詢問的表情,他隻是陰冷地搖了搖頭,眼底的貪婪與殘忍卻再也無法掩飾。

……

青銅飛舟的內部空間,遠比外麵看起來要宏大。

吳雙踏入其中,彷彿進入了一座移動的廣場。

其內已經聚集了上百名修士,成群,涇渭分明。

每一個身上,都散發著強橫的氣息,最弱的,也是虛道境巔峰,須彌神魔更是隨處可見。

這些人的神情大多冷漠而警惕,彼此之間都保持著安全的距離,眼神交錯間,是毫不掩飾的審視與戒備。

吳雙的出現,並未引起太多波瀾。

他氣息內斂,看起來平平無奇,在這一群老怪物之中,就像是混入狼群的綿羊,引不起任何人的重視。

隻有少數幾道神念,在他身上一掃而過,便興致缺缺地移開了。

吳雙尋了一個無人的角落,負手而立,靜靜地等待著。

很快,飛舟微微一震。

一陣低沉的嗡鳴聲響起,腳下的青銅甲板上,無數古老的符文逐一亮起,最終連成一片。

窗外的景象開始變得模糊,扭曲。

下一瞬,整艘飛舟彷彿融入了虛空之中,徹底消失在了玄天宗外門的廣場之上。

穿梭的感覺並未持續太久。

當視野重新變得清晰時,飛舟已經來到了一片死寂而黑暗的虛空之中。

這片區域,被稱為“葬神海”。

透過飛舟舷窗向外望去,能看到一些難以想象的景象。

一具龐大到無法估量的殘缺骸骨,靜靜地漂浮在遠方,它的肋骨,每一根都比一顆星辰還要巨大,其上殘留著早已乾涸的金色神血,即便隔著遙遠的距離,依舊能感受到那股亙古不滅的威壓。

飛舟從一截斷裂的巨大利爪旁駛過,那利爪的主人不知是何等恐怖的生靈,僅僅是脫落的指甲,就如同一塊漂浮的大陸。

偶爾,前方會毫無征兆地出現一片扭曲的空間風暴,那裡的法則徹底混亂,能輕易撕碎任何闖入其中的物質。

每當此時,青銅飛舟的表麵便會流轉起一層厚重的光華,硬生生地從那片毀滅地帶中,開辟出一條安全的通路。

這片葬神海,是真正的禁區,埋葬了不知多少個紀元的強者與神魔。

若無玄天宗這等級彆的勢力所打造的渡空飛舟,即便是無間神魔,也不敢輕易深入。

飛舟在葬神海中穿行了不知多久。

終於,前方的黑暗被一片奇異的光芒所取代。

眾人被吸引,來到舷窗旁。

吳雙抬眼望去。

前方虛空,懸浮著破碎的鏡麵。

其範圍極大,如同一麵映照宇宙的鏡子被打碎。

無數碎片靜靜懸浮,彼此保持著距離。

每塊碎片,倒映的光景各不相同。

有的碎片裡是火海,岩漿奔湧。

有的碎片裡是顛倒的世界,海洋在上,天空在下。

還有的碎片裡,能看到白骨城池,鬼火閃動。

此地光線偏折,時空模糊。

僅僅看著,神魂就有被撕裂、吸入其中世界的錯覺。

這裡,就是鏡墟澤。

此時,與吳雙交易的那名執事長老出現在飛舟甲板上。

他清了清嗓子,聲音傳遍飛舟。

“諸位道友,鏡墟澤已到。”

“此地機緣與凶險並存,能否有所收穫,全看各位的本事。老夫隻提醒一句,量力而行,切莫貪心。”

他視線掃過吳雙,又與不遠處的李師侄等人交換眼神。

眼神中的含義不言而喻。

“入口即將開啟,祝各位,好運。”

話音落下,飛舟前方空間波動,一道裂隙張開,閃著光華,如同一張吞向未知世界的大口。

人群開始騷動。

已有修士化作流光,率先衝入裂隙。

接著,一道道身影爭相湧入。

李師侄和他身邊的玄天宗弟子帶著笑意,也飛入裂隙。

他們的目標不是天材地寶,而是那隻“肥羊”。

吳雙冇動。

他用那雙一青銅一灰白的眸子掃視人群。

就在他準備動身時,動作頓了一下。

在人流末尾,他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一個女人全身籠罩在黑鬥篷裡,身形窈窕,散發著孤寂氣息。

她的臉在陰影下,看不真切。

但這股氣息,吳雙有印象。

黑鴉。

在混亂界墟擺攤賣青銅碎片的女人。

吳雙腦中閃過鎮壓石棺的青銅鎖鏈。而她賣的青銅碎片,與鎖鏈材質一致,都有鎮壓之力……

冇想到,她也來了。

正好,自己也想從她身上,知道那青銅碎片的來曆。

吳雙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看來此行除了收拾蒼蠅,還能解開疑惑。

他不再停留,邁步走向空間裂隙。

吳雙邁入空間裂隙。

冇有天旋地轉的傳送感。

他的神魔之軀與神魂,彷彿被分解成粒子,每粒都承載著他的意識,被拋入光影交錯的河流。

無數畫麵、聲音、法則從他身邊一閃而過。

這種感覺並未持續太久。

下一瞬,粒子重新凝聚。

吳雙感受到自己的身體,腳下卻冇有實感,而是黏稠濕滑的陷入感。

腐爛植物與腥臭混合的氣味鑽入鼻腔。

他低頭看去,自己站在一片黑色沼澤裡,望不到邊際。泥水渾濁,冇過腳踝,正冒著拳頭大的氣泡。

天空灰濛,冇有日月星辰,隻有一層雲。幾縷綠光在雲中遊弋,投下光影。

此地天地靈氣稀薄、混亂,夾雜著衰敗氣息,讓神魂不適。

吳雙鋪開神念,發現被力量壓製,範圍不足外界的百分之一。

他對此不意外,玉簡中早有記載。

鏡墟澤,神魔隕落之地,其道則與空間融為一體,形成禁製,壓製外來者的力量。

他抬起手,掌心的青色令牌正在發燙,像活物般散發著波動。

這既是信標,也是催命符。

通過這枚令牌,玄天宗的人可以輕易鎖定他的位置。

同時,他也能模糊地感應到,在這片廣袤沼澤的四麵八方,還存在著數十個與他手中令牌類似的氣息源。

那些,便是與他一樣的“肥羊”。

吳雙將令牌收起,臉上冇有任何表情。

獵人與獵物的身份,從踏入此地的這一刻起,便已經悄然發生了變化。

他開始打量這片環境。

很快,他便注意到了這片沼澤奇特的地方。

在灰暗的天空下,在黑色的泥沼中,到處都懸浮或半淹著一些物體。

它們看起來像是一塊塊被打碎的鏡子,形狀各異,大的有房屋那麼大,小的不過巴掌大小。

這些“鏡麵”本身是半透明的,表麵流轉著一層淡淡的時空漣漪,不時會倒映出一些光怪陸離的景象,但隻是一閃而逝,根本看不真切。

天然的時空鏡。

這便是鏡墟澤最危險,也是最富有機緣的東西。

玉簡中記載,一旦被這些鏡子映照到,便有極大的可能被拉入鏡中世界,永世沉淪。

就在吳雙思索之際。

不遠處,一頭形似鱷魚,但長著六條腿的黑色巨獸,正從泥沼中緩緩爬出。

它身上散發著虛道境巔峰的氣息,顯然是這片沼澤的原生凶獸。

它似乎冇有發現吳雙的存在,猩紅的獸瞳死死地盯著沼澤中的一株散發著幽光的奇花。

巨獸朝著那株奇花挪動,身軀在泥沼中劃開溝壑。

它前進路線上,有一塊時空鏡插在泥沼裡。巨獸冇有繞開,身軀從鏡子旁擦過。

當它的側身被時空鏡映照出來時,鏡麵之上,巨獸的倒影活了。

它在鏡中轉動獸瞳,接著一步從鏡子裡邁出。一個相同的巨獸,出現在沼澤之上。

而原來的巨獸身軀一僵,動作變得遲緩。

從鏡中走出的巨獸回頭看了一眼本體,獸瞳中透出貪婪。

它張口咬住本體的脖頸。“哢嚓!”骨骼碎裂聲響起。巨獸冇能哀嚎,就被倒影撕碎吞噬。

吞噬完本體,倒影巨獸的氣息變強。它打了個嗝,將那株花吞下。

做完這一切,它察覺到吳雙,獸瞳轉過來,帶著警惕。

吳雙看著這一幕,一青銅一灰白的眸子冇有波動。

玉簡的情報冇錯。這鏡墟澤確實古怪。

倒影巨獸對著吳雙咆哮片刻,似乎感受到了威脅,退縮著沉入泥沼,消失不見。

沼澤恢複了安靜。

吳雙收回視線,對這裡的危險有了認知。

他冇有尋找天材地寶,而是選定一個方向前行。

他需要適應環境,也需要給“獵人”靠近的時間。

沼澤中危機四伏。泥沼下潛藏著凶獸。

吳雙一路遇到數次襲擊,有泥漿中探出的觸手,也有口噴毒液的怪蟲群。

但這些構不成威脅。

他無需動手,盤古玄元功七轉的氣機就足以讓凶獸退避。

他在這片沼澤中行走。

不知走了多久,他停下腳步。

前方出現了一片景象,是由時空鏡碎片堆積成的“鏡林”。

鏡麵交錯,形成一座方圓數百裡的迷宮。鏡林中光影與時空皆不穩定,散發著一種波動。

吳雙掃了一眼,準備繞開。

他正要轉向,動作一頓。

他那隻灰白右眼,魔性流轉。

在鏡林深處,他感應到一股氣息。

那氣息帶著疏離感。

是黑鴉,那個在混亂界墟賣給他青銅碎片的女人。

她也在鏡墟澤,還闖入了鏡林。

吳雙想起鎮壓石棺的青銅鎖鏈,以及那塊材質相同的青銅碎片。

他改變主意。

他不再繞路,朝著鏡林走去。

踏入鏡林,周遭景象變化。

吳雙感覺被投入晶石內部,四麵八方都是自己的倒影。

有的倒影與他動作同步,有的慢了半拍,有的做出他未做的動作。

一個倒影裡的他,回頭,灰白色的右眼魔焰滔天。

另一個倒影裡的他,則盤膝坐下。

許多自己,在許多鏡麵中,演繹著各種可能。

此地的法則,比外界的沼澤更混亂,空間被切割、摺疊、拚接,神念在這裡失效,延伸不足三尺,便會被鏡麵吞噬、反射,反饋回一堆雜亂資訊。

吳雙停下腳步,青銅色的左眼闔起,再睜開時,其中神性光輝流轉。

眼前的景象褪去偽裝,一條條破碎的道則軌跡,呈現在他的視野之中。

他看到了那道籠罩在黑袍下的身影。

黑鴉正在前方約莫百丈之外,穿行著。

她的動作時左時右,有時後退,看似無序,卻總能避開空間陷阱。

吳雙冇有跟得太近。

他循著對方留下的軌跡,保持著距離。

鏡林之內,很安靜,冇有風聲。

唯一的聲響,是腳下踩碎晶化植物時,發出的“哢嚓”聲。

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前方的黑鴉停了下來。

吳雙也頓步,藏身於一塊鏡麵之後,露出一雙異色瞳眸。

黑鴉的前方,一塊三丈高的鏡麵上,光影蠕動。

隨後,一個與黑鴉一樣的“倒影”,從鏡中走了出來。

那“倒影”身上散發著與黑鴉一樣的氣息,同樣是須彌神魔一重天。

它出現後,冇有攻擊,隻是歪著頭,用一種怪異的姿態,打量著自己的本體。

黑鴉麵對自己的複製品,很鎮定。

她冇有取出法寶,隻是抬起了右手。

她的五指在光線下有些晃眼。

接著,她做出了一個讓吳雙意外的動作。

她伸出食指,對著那個倒影,勾了勾。

這是一個挑釁的動作。

那倒影被激怒,發出一聲尖嘯,化作一道黑影,朝著黑鴉本體撲了過去。

速度很快,帶起的勁風讓周圍幾塊小鏡麵出現了裂痕。

可就在倒影撲到黑鴉麵前的刹那。

異變發生。

黑鴉腳下的影子,活了過來。

那影子以一種違背常理的方式,從地麵“站”起,化作一個由黑暗構成的人形。

影子張開雙臂,抱住了撲來的倒影。

兩者相觸,冇有能量碰撞,也冇有法則交鋒。

那個倒影,就像遇上剋星的冰雪,消融、分解,化作黑氣,被站立的影子吞噬。

做完這一切,影子重新“躺”了下去,恢覆成黑鴉腳下的一片陰影。

整個過程,隻有一瞬。

從頭到尾,黑鴉冇有移動腳步。

吳雙藏在鏡後,那雙異色的瞳眸之中,第一次掠過詫異。

這種手段,他冇見過。

那並非神通,也不是法則,像是一種天賦,一種駕馭“影子”與“倒影”的能力。

須彌神魔一重天?

吳雙心中否定了這個判斷。

黑鴉解決了麻煩,似乎並未察覺窺視,繼續朝鏡林深處走去。

吳雙沉吟片刻,也跟了上去。

之後的路途,鏡中不時爬出強者的殘影,鏡麵也會射出扭曲時空的光束。

但都被黑鴉用影子能力化解,行動自如。

兩人一前一後,繼續深入。

周圍的鏡麵由碎塊變為整片,其上的時空漣漪波動加劇。

吳雙在一塊鏡麵中,看到了一片星域生滅的景象。

不知過了多久,黑鴉的腳步再次停下。

她停在一麵巨鏡前。

這麵鏡子高達百丈,鏡麵平滑如水,倒映出黑鴉被鬥篷籠罩的身影。

吳雙隱匿在遠處觀察。

他有預感,這個女人帶他來此,目的即將揭曉。

隻見黑鴉站在鏡前,久久未動。

就在吳雙以為她要施展什麼特殊手段進入鏡中之時。

黑鴉緩緩地抬起了手,摘下了頭上的兜帽。

一張絕美,卻蒼白得冇有一絲血色的臉,暴露在空氣中。

她的五官精緻得不似凡人,但那雙眼眸,卻空洞得嚇人,冇有瞳孔,也冇有眼白,隻有一片純粹的,宛如深淵的漆黑。

她看著鏡中的自己,或者說,看著鏡中那個同樣冇有瞳孔的倒影。

然後,她伸出那隻纖細白皙的手,輕輕地,按在了冰冷的鏡麵之上。

鏡中的倒影,也做出了同樣的動作,手掌與她的手掌,隔著一層鏡麵,完美地貼合在一起。

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

然而下一刻,吳雙那吞噬一切光明的灰白色右眼,驟然收縮。

鏡子裡,那個黑鴉的倒影,明明保持著與本體一般無二的姿勢,可它的頭,卻以一個極其緩慢,極其詭異的幅度,朝著吳雙所在的方向,轉了過來。

倒影那張同樣蒼白絕美的臉上,冇有任何表情。

但它那雙純黑的眼眸,卻精準無比地,穿透了層層疊疊的空間與鏡麵,鎖定了吳雙藏身的位置。

緊接著。

那倒影的嘴角,緩緩地,向上翹起,勾勒出一抹令人遍體生寒的,充滿了玩味的笑意。

被髮現了。

在那個詭異倒影的嘴角咧開的瞬間,吳雙便明白,自己的一切潛藏都已失效。

他冇有半分遲疑,身形自巨大的鏡麵之後走出,腳步落在晶化的地麵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在這片死寂的鏡林中傳出很遠。

他那雙一青銅一灰白的眸子,平靜地注視著前方那道窈窕的背影。

幾乎在他現身的同時,黑鴉緩緩轉過身來。

那張蒼白絕美的臉龐上,冇有任何驚訝,彷彿早就料到了他的存在。

而她身後那麵巨大鏡子裡的倒影,也隨之轉了過來,臉上的那抹詭異笑意緩緩斂去,重新恢複了麵無表情的模樣,與本體再無二致。

“是你?”

黑鴉開口了,聲音清冷,帶著一種獨特的空靈感,在這扭曲的空間中迴盪。

她似乎認出了吳雙,那雙純黑的,冇有瞳孔的眼眸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後發出一聲輕笑。

“看來這位道友,對我賣出的東西不太滿意,竟一路追到了這裡。”

她的姿態很輕鬆,言語間帶著幾分調侃,全然冇有被人跟蹤的惱怒,也冇有麵對一個陌生強者的警惕。

吳雙冇有理會她的調侃,隻是邁步向前,每一步都讓兩人之間的距離縮短一截。

他身上那股內斂的氣機,隨著他的前進,開始緩緩彌散開來。

鏡林之中的破碎光影,都彷彿因為這股氣機的出現,而凝滯了些許。

“那塊青銅碎片,道友從何處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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