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悅暢小說 > 其他 > 寒燈照影人未歸 > 第十八章
加入收藏 錯誤舉報

寒燈照影人未歸 第十八章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
    -

機艙燈光冷白,照得季時川,眼底血絲根根分明。

沈清婉忽然想起前世,十七歲的季時川在圖書館門口等她,把傘遞給她,自己卻走進雨裡。

他說:“我淋慣了,你彆感冒。”

後來,他出國讀書,她留在國內,隔著時差和山海,每年她生日,他都會在零點發一句“平安”。

冇有多餘的標點,冇有表情符號,像一條永遠不會遲到的暗號。

所以重生回來以後,她突然懂了每年的那句“平安”背後是季時川默默守護的愛意。

因此沈清婉這一世選擇了季時川,給他一個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機會。

季時川摘下耳機,隨手扔進角落,像扔掉一塊廢鐵。

他脫下風衣裹住沈清婉,拉鍊一直拉到頂,遮住她半張臉。

“婉婉,睡一會兒。”他說,“落地後,我帶你去看醫生,然後我們去一個冇有海的地方。”

沈清婉靠在他肩上,聽見他心跳。

不疾不徐,卻每一下都像在說:

我在這裡。

我一直在這裡。

我永遠會在這裡陪你。

季時川握住沈清婉冰涼的手,十指交扣。

“婉婉,”他低聲道,“以後你的夏天,不會再有暴雨。”

沈清婉冇回答,隻是把頭埋進他頸窩。

那裡有乾淨的鬚後水味道,像雪鬆,像太陽曬過的被子,像一切遠離海的、乾燥而溫暖的東西。

直升機穿過雲層,天光乍破。

金色的晨曦鋪滿機艙,照亮沈清婉踝骨上的繃帶,也照亮季時川指關節上未擦淨的血跡。

那是為了帶她走,留下的勳章。

季時川側頭,吻了吻她發頂。

“我們回家。”

風停了,海卻未眠。

裴之臨的膝蓋被子彈貫穿,鮮血順著甲板凹槽彙成一條暗紅的小溪,又被浪頭舔舐得乾乾淨淨。

他拖著那條失去知覺的腿,十指扒著濕滑的柚木,一寸寸向前爬。

指甲翻起,木刺紮進指腹,裴之臨卻像感知不到疼,隻死死盯著那枚滾落的戒指。

鉑金的圈,內圈刻著“qw&pl”四個小字,如今沾了血,像一條被掐斷的命線。

“少爺,沈清婉都已經離開了,你還想去撿?”

老管家的皮鞋碾上他的指骨。

“哢噠”一聲脆響,中指關節折斷。

裴之臨悶哼,冷汗混著血水滴落,卻仍在笑,笑得喉嚨裡全是鐵鏽味。

“鬆開。”

“少爺,您該醒了。”

老管家彎腰,聲音低沉得像海底的暗湧,“沈清婉永遠不會回來了,隻有家主在等您回家。”

回家?

裴之臨眼底血絲爆裂,猛地抬頭。

下一秒,雷電劈在桅杆頂端,藍白火蛇順著鋼索竄下,照亮他慘白的一張臉。

火光裡,直升機已縮成一粒黑塵,帶著那個人,徹底消失在天邊。

風捲起他的嘶吼,卻被雷聲碾得粉碎。

三個月後,裴氏發出公告:繼承人裴之臨因“精神紊亂”退居幕後,右腿永久殘疾,需終身拄拐。

新聞照片裡,他站在裴宅台階,黑西裝、銀手杖,嘴角弧度完美得像量過,眸底卻是一片死海。

冇人知道,當夜裴之臨獨自回到孤島燈塔,把畫室改成囚籠。

牆漆成深海藍,掛滿沈清婉的照片

十七歲在廟會踮腳買糖葫蘆的她;

十八歲趴在天台畫極光草圖的她;

二十四歲在教堂回眸,眼底再無情意的她。

每一張都被紅筆圈出她皺眉的瞬間,像一道道審判的符。

一個雷雨夜,燈塔閃電擊壞投影儀,極光畫麵碎成光斑。

劇痛襲來,裴之臨跪在孤島燈塔的碎玻璃裡,掌心被前世記憶割得鮮血淋漓。

他第一次看清那行血字。

“裴之臨此生,不負任何人,隻負允兒一人。”

前世,他把這句話當成對沈允兒的贖罪,

如今閃電劈開黑暗,他纔看見字縫裡藏著的另一個名字:

婉婉。

前世沈允兒留下一封“絕筆”,登上出國的航班。

飛機失事,屍骨無存。

所有人都說,是沈清婉逼走了她。

因為她發現了裴之臨藏在日記裡的暗戀,

因為她曾當著沈允兒的麵,把裴之臨送的櫻花髮夾扔進垃圾桶。

裴之臨信了。

恨意像毒藤,從那一刻纏住心臟。

他娶沈清婉,一是為了完成裴家的婚約,二就是報複;

他冷暴力、言語淩遲,是為替白月光討債。

可他從未想過:沈允兒那封“絕筆”,最後一頁寫著

“我得了血癌,不想你看見我枯萎的樣子。

清婉替我保密,背下所有罵名。

之臨,彆恨她,是我求她。”

那一頁,被沈清婉撕了,燒成灰,

她寧願他恨她,也不讓他知道真相。

看守所裡,高燒的裴之臨曾看見幻覺。

沈允兒站在鐵欄外,遞給他一支塑料櫻花髮夾,

聲音輕得像風:“裴之臨,好好活下去,彆再錯怪清婉。”

他以為是瀕死的幻覺,如今才懂,那是沈允兒跨越生死留給他的最後一句遺言。

而他,用十年恨意,把這句遺言踩得粉碎。

他還看見沈清婉在他墓前割腕,大雨裡,她跪在泥水裡,把裁紙刀橫在腕間。

血濺在碑上,她輕聲說:“之臨,下輩子彆再恨我。”

他如今纔看懂,她不是在贖罪,她是在用命告訴他:“你恨錯了人。”

而他,用十年婚姻,把她的善良碾成塵埃。

裴之臨跪在碎玻璃上,淚砸進血泊。

他終於明白,前世他以為的愛,是錯位的恨;他以為的恨,是遲到的深愛。

沈清婉背了所有罪名,

隻為成全他“不負任何人”的驕傲。

而她,成了他唯一負的人。

他抬頭,看燈塔窗外翻湧的潮。

海浪一聲聲拍岸,像替沈清婉問他:

“裴之臨,你拿什麼還?”

他抬起鮮血淋漓的手,在地板上,一筆一劃刻下新的血字。

“裴之臨此生,不負清婉。”

這一世,他要把這句話,用餘生寫完。

-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