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也曾盛極而衰 493
給聖僧當掛件的日子14
雲忱就這麼一路跟著他到了山下。
他不想讓賀時塵為難,掐訣給自已換了個裝扮,作尋常小沙彌的模樣,跟在賀時塵後頭喊他師父。
來來回回喊了好幾次,賀時塵終於開口了:“我不曾有過徒弟,你要喊,也該喊聲師兄。”
話音落下,雲忱一直噙著笑意的眼眸一怔,沒能掩飾住那一閃而過的悲慼。
賀時塵拿藥的手微微一頓:“怎麼了?”
雲忱擺手說沒事,繼續跟在賀時塵身邊,卻明顯沒剛剛歡快了。
調養心脈還需幾日,雲忱努力穩住心緒,逼自已不要去想自已的師兄弟。
可越是這樣,心越是亂成一團。
雲忱身側的手緊緊攥成拳,故意落後賀時塵幾步,想著反正他也不待見自已,還是回魔宮去……
誰知下一刻,他的手被輕輕碰了下,抬眸看到賀時塵朝他遞來一個糖人。
雲忱一愣,緊攥的拳頭不自覺便緩緩鬆開:“這是?”
賀時塵:“不知道哪句話冒犯了你,這個,賠禮道歉。”
雲忱接過來,怔愣幾息,似是才明白過來這是僧人送他的,手指微微顫抖起來。
此時此刻,千頭萬緒在一處收束,寸草不生的儘處,站了一個身穿雪白衣袍的僧人……
蠢蠢欲動的蔽日劍察覺到了什麼,頓時匿了聲息,微微顫抖幾下,慫成了一柄死劍。
雲忱捧起來仔細看了看,是個用黏糖做的小肥鳥。
小鳥被糖匠吹的太狠,肚子撐的薄薄一層,圓滾滾的十分可愛。
雲忱將糖人小心地收入靈戒,還特意清掉了裡頭的破爛。
價值連城的靈石扔了一地,雲忱毫不心疼,勾起唇角十分自然地喊了聲:“師兄!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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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忱一口一個師兄,還把賀時塵的背簍奪過來幫他背。
賀時塵趕不走他,乾脆放棄了。
魔尊住的宮殿富麗堂皇,這會兒賴在他簡陋的僧舍,不過是心血來潮罷了。
等他發覺問憫寺有多麼無聊後,自已就走了。
他不必乾擾什麼,安心做好自已的事就是了。
天色漸晚,背簍裡的藥材也見了底。
雲忱看賀時塵有些疲憊了,開始催促他回去:“師兄我快累死了,咱們明天再下來不行嗎?”
賀時塵看看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換了裝扮,無法使用靈力才累的,於是道:“你先回去,把東西給我。”
雲忱躲開他的手:“哎呀,不累不累,騙你的。”
然後就把脾氣發在了其他人身上,陰陽怪調道:“咱們可得快點,畢竟這一個個的都病的快死了,不然自已不來山上拿,且等著彆人送到家裡,喂到嘴裡去呢。”
賀時塵:“……”
兩人走近一處較為偏遠的農舍,男主人開啟了門。
男人看見賀時塵,頓時如看見救世主一般急切地哀求道:“能不能請師傅進來看看我的父親!他已經三日未進水米,藥也喂不進去,我怕,我怕父親他熬不過今晚……”
賀時塵前幾日才給他重病的父親配過藥,加了自已的血在裡頭,不該病重到這種程度才對。
但以防萬一,他還是抬手唸了聲佛號,答應了男人的請求。
男人連忙伸手,恭恭敬敬地請賀時塵進去。
雲忱也要跟上,卻被男主人伸手攔住:“這位小師傅,我家地方太小,勞駕您在外頭等一會兒吧。”
雲忱瞥他一眼,精神頓時緊繃了起來。
賀時塵察覺不出,雲忱卻是一眼就看了個透。
這個男人頂著雙可憐兮兮的淚眼,可貪婪與邪念卻是一點也遮掩不住。
門被關上後,雲忱縱身一躍就上了屋頂,掀開瓦塊往裡看。
這一看,雲忱心都跟著悸了一下。
狹小的房間裡哪有什麼重病之人,三個膀大腰圓的漢子拎著菜刀,將賀時塵推到牆角,獰笑著道:“知不知道什麼叫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賀時塵一滴血就能讓半截身子入了土的病人起死回生。
這要是把他綁走,再開上一間藥鋪,就不愁沒有富貴了!
賀時塵神色不變,似是早就習慣了這種事,緩緩坐下,撚起佛珠:“我隻知道苦海無涯,回頭是岸。”
引他進去的男人噗地笑了,一柄匕首指向他的脖頸:“刀都架脖子上了,不求饒,還勸誡?”
“果然,和尚都是些被經書荼毒了的死腦……啊啊啊啊啊啊!”
咚的一聲,一片房瓦砸的他朝後仰去,頭上直接砸出一個血坑來。
他隻掙紮了幾下,就嚥了氣。
三個大漢立刻舉起刀,卻是先後被石子擊中了太陽穴,還未慘叫就倒下去,也沒了氣息。
雲忱跳下來,一腳踹開男人,扶起賀時塵緊張道:“你怎麼樣,傷到你沒有?”
賀時塵看著雲忱,沒有說話。
雲忱心臟一沉,這才意識到自已在僧人麵前破了殺戒,不禁有點後悔。
帶他走就是了!
回來再殺不也一樣?
乾嘛非要當著他的麵,這下好了,這魔宮是不得不回了……
可就在雲忱後悔不已,心虛地想要撤回手時,賀時塵卻突然把手放進他的手心,語氣淡然道:“我無事。”
雲忱連忙扶他起來,仍是心虛。
心神動蕩之間便又給了魔氣可乘之機,他偷偷掩著燥熱難耐的心口:“你……”
賀時塵:“不是累了?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