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藏室 第277章 隱現的陰影
江婉端著一碗溫熱的銀耳羹走進來，見林見深正靠在藤椅上翻著秘檔，指尖泛白的手連捏著書頁的力氣都有些不穩，咳得肩膀微微發顫。
她快步上前，把碗放在手邊的小幾上，順手將毛毯往上拉了拉，蓋住他露在外麵的手腕：“先喝口熱的，秘檔不急著看。”
林見深抬頭衝她笑了笑，眼底的青黑比昨天更重：“我想找找有沒有關於‘淵氣外溢’的記載，或許能幫你……”
話沒說完就被一陣咳嗽打斷，江婉連忙遞過水杯，輕輕順著他的背，心裡像被什麼東西揪著疼。
比起那些散落在城市角落的低階凶物事件，她更在意的是林見深每況愈下的身體，他指尖的溫度一天比一天涼，夜裡常常驚醒，說總聽見耳邊有細碎的聲音，卻又抓不住源頭。
相比之下，江婉更為關注的是老宅內部那岌岌可危的局勢，以及林見深那每況愈下的身體狀況。然而，不知是由於她過往職業所養成的習慣，還是因為與老宅深度繫結後所產生的某種直覺，她開始下意識地、幾乎是機械性地，在一個私密的電子地圖上，將這些零散報告中所提及的事件發生地點，一個一個地仔細標記出來。
至於小陳、老吳偶爾發來的事件訊息，江婉起初確實沒放在心上。她把手機裡的資訊隨手轉發到自己的舊膝上型電腦上，那是台用了快十年的聯想本，鍵盤邊緣都磨出了白痕，螢幕右下角還貼著當年做記者時報社的貼紙。
她點開桌麵那個加密的
“異常事件記錄”
資料夾，裡麵藏著一個專業電子地圖軟體，是以前跑調查新聞時，技術部同事幫她裝的，能精準標記坐標、調整比例尺，還能疊加自定義圖層。
“又是老棉紡廠小區，這次是三單元的住戶說牆裡的抓撓聲變密了。”
江婉一邊嘀咕，一邊用指尖在螢幕上滑動，找到小陳說的地址，北緯
31°52′，東經
120°38′，指尖在坐標框裡輸入時，指腹蹭到了鍵盤上磨平的
“w”
鍵，這是她以前寫稿時按得最多的鍵。
輸入完成，地圖上又多了個紅色的小點，像顆落在宣紙上的硃砂，和之前那些點散在一起，東一個西一個，看上去和城市裡的路燈標記沒什麼兩樣。
這樣的動作，成了她每日忙碌間隙的本能。這天傍晚，林見深難得精神好些，靠在床頭看她整理的秘檔摘要。江婉洗完碗，擦著手走進書房，習慣性地開啟電子地圖。
螢幕亮起時，冷光映在她臉上，她看著滿屏分散的紅點，忽然想起以前跑新聞時，編輯總說
“把零散的線索縮到最大，才能看見全貌”。鬼使神差地，她伸出指尖，點下了地圖右上角的
“縮小”
按鈕。
指尖剛觸到螢幕，江婉的呼吸就頓住了。
起初，紅點還是各自分散的小點，像夜空中孤零零的星。可隨著比例尺一點點縮小，螢幕上的城市輪廓逐漸清晰，那些紅點竟慢慢顯露出了微妙的關聯，靠近城郊的幾顆紅點，隱隱順著一條看不見的線往城區延伸；城東寫字樓的紅點，和附近小區的紅點，形成了一個小小的集群；最讓她心驚的是，所有紅點似乎都在朝著一個隱形的中心聚攏，就像水流朝著窪地，落葉朝著風口。
“怎麼了？”
林見深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他不知何時走了過來，見江婉僵在螢幕前，不由得放輕了腳步。
江婉沒回頭，指尖又點了次
“縮小”，再點
“放大”，反複確認了三遍。那些紅點的分佈絕不是隨機的，它們沒有散落在城市的各個角落，反而像繞著某個看不見的
“圈”
排列，又或是沿著某條埋在地下的
“脈”
分佈，那種偏向性雖然模糊，卻像一根細針，精準地紮進了她的直覺裡。“你看……”
她側過身，讓林見深看清螢幕，“這些點，不是亂的。”
林見深湊到螢幕前，眉頭慢慢皺起。
他伸出手指，在螢幕上沿著紅點的軌跡劃了條線：“這條線，像不像秘檔裡畫的‘舊地脈支流’？”
江婉心裡一動，連忙從抽屜裡翻出那本泛黃的秘檔，翻開記著地脈圖的一頁。
她把膝上型電腦放在秘檔旁邊，調整地圖比例尺，讓城市輪廓和地脈圖的比例對齊，果然，那些紅點的分佈，竟隱隱和地脈支流的走向重合了！
“可這是為什麼？”
江婉的指尖有些發涼，她盯著螢幕上的紅點，像是要透過螢幕看到地下的地脈，“低階凶物的事件，怎麼會順著地脈走？”
她想起之前裂隙裡的淵氣，想起牆壁上湧動的暗紅汙跡，突然意識到一個更可怕的可能。
這些低階事件，或許不是
“流散凶物”
引發的，而是某股更大的力量在
“試探”，像潮水漲潮前先漫過岸邊的細浪。
就好像有一片看不見摸不著的、無比巨大的陰影，正以一種讓人匪夷所思的方式，緩緩地籠罩下來。這陰影如此巨大，以至於它的存在都顯得有些虛幻，彷彿是來自另一個維度的存在。
而那些零星發生的事件，不過是這片陰影的邊緣，最先與現實世界接觸時所激起的一點點微弱的漣漪罷了。這些漣漪雖然微小，但卻預示著那片陰影的臨近，就像暴風雨前的寧靜，讓人感到一種莫名的不安。
夜色越來越濃，老宅裡靜得能聽見鐘擺的
“滴答”
聲。江婉把秘檔和膝上型電腦收好，走到林見深身邊，輕輕握住他的手。他的手還是涼的，卻緊緊回握住了她。兩人並肩站在窗邊，看著窗外的老宅院子，老槐樹的影子在月光下像隻巨大的爪子，抓著地麵。
遠處的城市燈光依舊明亮，可在江婉眼裡，那些燈光卻像是被陰影籠罩的燭火，隨時可能被風吹滅。那種寒意還在她的脊背上蔓延，比深秋的晚風更冷，比淵氣的腥甜更讓人不安。
她知道，從她發現地圖上的隱秘紋路開始，他們要麵對的，就不再隻是老宅裡的裂隙，而是一場藏在日常之下、籠罩整個城市的巨大危機，那片看不見的陰影，已經離他們越來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