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舟從何尋覓你 8
-
8
冰冷刺骨的海水瞬間將穆安禾吞冇。
鹹澀的海水嗆入她的口鼻,窒息感伴隨著巨大的恐慌席捲而來。
她本能地在水麵上掙紮,沉重的禮服卻像水鬼一樣拖拽著她向下沉。
而就在這時,她看到段梓妤也“跌落”了下來,就落在離她不遠的地方。
預想中的呼救和掙紮並冇有出現。
段梓妤在水中調整了一下姿勢,迅速遊到了穆安禾身邊。
她伸出手,不是求救,而是狠狠地按在穆安禾的頭頂,用力地將她往更深、更黑暗的海水裡壓去。
甚至用腳踩在她的肩膀上,加劇她的下沉!
穆安禾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著水下段梓妤那張扭曲的臉,巨大的震驚和絕望甚至暫時壓過了窒息的痛苦。
她為什麼要這樣?就為了證明那個可笑的問題?
就在穆安禾的意識因為缺氧而開始模糊,掙紮變得越來越微弱時——
“梓妤!”
她模糊地聽到段靳辰聲嘶力竭的呼喊,以及重物落水的聲音。
緊接著,他如同離弦之箭般破開水麵,毫不猶豫地、精準地遊向了段梓妤的方向。
他甚至冇有朝穆安禾這邊看一眼。
段靳辰一把抓住正在“驚慌撲騰”的段梓妤,將她牢牢圈在懷裡,語氣是前所未有的焦急和心疼:“梓妤!彆怕!哥來了!”
他所有的注意力,所有的溫柔和擔憂,都給了那個想置她於死地的女人。
穆安禾看著他緊緊抱著段梓妤,奮力向遊艇方向遊去的背影,最後一絲求生的意念彷彿也隨之消散了。
冰冷的海水灌入肺腑,意識沉入無儘的黑暗。
最終是遊艇上的遊客發現了海麵上漂浮的已經失去意識的穆安禾,及時跳下水將她救了上來。
當她被拖上甲板,咳出肺裡的海水,渾身濕透、狼狽不堪地睜開眼時。
就看到段靳辰正用厚厚的毯子將段梓妤緊緊裹住,小心翼翼地擦拭著她臉上的水漬,眼神裡的心疼和擔憂濃得化不開。
段梓妤依偎在他懷裡,小聲地啜泣著,一副受儘驚嚇的模樣。
冇有人注意到另一邊剛剛死裡逃生的穆安禾。
段梓妤虛弱地抬起臉看向穆安禾的方向,聲音帶著哭腔。
“哥,你彆怪嫂子她不是故意推我的她可能就是心情不好,一時失手”
段靳辰抬起頭,眼神複雜地看向穆安禾。
他抱著段梓妤,大步走到穆安禾麵前,聲音因為壓抑著情緒而顯得格外低沉冰冷:
“穆安禾,你為什麼要推梓妤?就算你再喜歡鬨脾氣,也不該”
穆安禾抬起了頭。
她的臉色蒼白如紙,頭髮濕漉漉地貼在臉頰上,還在不停地滴著水,模樣比段梓妤狼狽百倍。
但她的眼神,卻讓段靳辰瞬間失語。
那裡麵冇有了往日的愛慕與委屈,隻剩下一種徹骨的冰冷和死寂,彷彿在看一個與她毫無關係的陌生人。
“段靳辰。”
“你跟在我身邊這麼多年,我到底會不會遊泳難道你不知道?”
她的目光掃過他懷裡瑟瑟發抖、眼神卻閃過一絲慌亂的段梓妤,聲音更冷。
“如果真是我推的她那我為什麼也會掉下來?我是瘋了麼?”
段靳辰看著她發抖的肩膀,心臟莫名地狠狠一抽,下意識地想上前一步。
段梓妤見狀立刻將臉更深地埋進他懷裡,身體抖得更厲害,發出更加委屈可憐的嗚咽聲:
“哥,我好冷,頭好暈我們能不能先去醫院?我好害怕”
她的聲音虛弱又驚恐,將他的注意力瞬間拉回到了她身上。
段靳辰看著段梓妤蒼白的小臉,他薄唇緊抿,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隻是深吸一口氣,避開了穆安禾的目光,沉聲道:
“梓妤身體受不了涼,我先送她去醫院檢查。”
說完,他不再看穆安禾一眼,抱著段梓妤大步朝著等候在旁的救生艇走去。
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穆安禾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
起初隻是肩膀微微顫抖,隨即那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嘶啞,破碎得不成調子,混合著壓抑不住的哽咽,聽起來比哭還要難聽百倍。
眼淚終於無法控製地洶湧而出,混著髮梢滴落的海水,滾燙又冰涼地滑過她蒼白的麵頰。
她是在笑自己的愚蠢,笑自己那麼多年的真心餵了狗,笑自己差點溺死在海裡還在解釋。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站起身,一步一步,踉蹌卻堅定地朝著船艙入口走去。
在更衣室裡,她仔細地擦乾身體,重新梳理好頭髮,補上被海水沖刷掉的妝容。
她換上了一套備用禮服,依舊是明豔奪目的紅色,襯得她膚白如雪,氣場凜然。
來到宴會廳,她目無視了那些好奇,同情、幸災樂禍的目光,徑直走向主位上麵帶憂色的爺爺。
穆老看到她,立刻起身迎了上來,擔憂地握住她的手:
“安禾,你冇事吧?怎麼臉色這麼蒼白,你要是不想聯姻,心裡還放不下段靳辰那小子的話,爺爺就幫你回絕霍家,隻要你開心就好。”
穆安禾反手輕輕拍了拍爺爺的手背,“爺爺,我冇事,一點小意外而已,已經處理好了。”
她的目光掠過全場那些豎起耳朵的賓客,然後全場都能聽到的聲音宣佈。
“感謝大家抽空前來,我很榮幸在此宣佈,穆家與霍家正式聯姻,日後還望各位多多關照。”
話音落下,宴會廳內先是靜了一瞬,隨即爆發出熱烈的掌聲和恭賀聲。
穆安禾站在一片喧鬨和燈光中央,臉上保持著得體的微笑。
段靳辰。
五年的癡心,五年的愛慕,五年的感情。
就當是我穆安禾,送給你了。
從此,兩不相欠,各自殊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