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們都美上天了 第6章
百花仙府深處，時間失去了清晰的刻度。
殿宇穹頂流淌的暖玉光暈依舊，卻不再有晝夜交替的韻律。
墨玉石磚上，薄薄的塵埃無聲堆積，又悄然被無形的氣流拂去。
唯有庭院深處那幾株奇異的靈植，頑強地記錄著流逝的痕跡。
蘇綰立在巨大的水晶鏡前，鏡麵映出她清晰的身影。
眉峰處，那一點原本由青黛精心勾勒的印記，如今已化作肌膚紋理的一部分，一道天然形成的、內蘊青玉光澤的靈紋。
它靜靜棲息在眉骨之上，微微流轉著溫潤的光華，像一枚古老而內斂的符印。
周身氣韻沉靜如水，目光掃過鏡麵深處，彷彿能穿透那些斷裂琉璃玉柱的陰影，觸及仙府沉寂的脈絡。
那份初入仙府時的鋒芒與驚悸，已被一種更深邃的沉靜所取代，如同深潭之水，平靜之下蘊藏著浩瀚。
妝閣靜謐，隻有她自己的呼吸聲。
遠處，傳來柳月凝足尖點踏在星辰舞榭發出的細微清音，節奏規律而悠長，帶著一種與地脈共振的韻律。
合修之所，位於仙府核心區域。
腳下巨大的百花浮雕早已不複初見時的黯淡蒙塵。
在她們四人經年累月、如同溪流沖刷卵石般精純靈力的滋養下，玉石浮雕上的牡丹、芍藥、玫瑰、藤蔓……萬千奇花異草競相綻放出內斂的光華。
暖玉的瑩白、青玉的沉碧、赤玉的嫣紅、墨玉的深邃……各種色澤在玉質深處緩緩流淌、交融，每一片花瓣、每一根藤蔓都彷彿擁有了呼吸的靈性。
整個區域瀰漫著一股磅礴而純淨的生命氣息，如同春日暖陽下繁盛的花園。
四道身影盤膝而坐，各據一方。
掌心相對，無形的靈力洪流在她們之間循環往複，奔騰不息。
蘇綰的靈力溫潤如月華，蘇拂雲的清冽似溪流，柳月凝的靈動若星火，傅胭瑤的沉靜像深潭。
四種屬性迥異的氣息，此刻卻圓融無礙地交織在一起，彙成一股精純浩瀚的能量，在百花浮雕的脈絡中奔騰，發出細微卻震撼靈魂的嗡鳴。
靈力的總量早已超越了所謂“煉氣”、“築基”的界限，精純程度更是凝練如實質。神識鋪展，仙府內一沙一塵皆在感知之中。
然而，無論這靈力如何磅礴湧動，如何精純凝練，無論神識如何凝練如絲，如何堅韌似鐵，那傳說中修仙典籍裡描述的“金丹凝形”、“元嬰化生”等標誌性的質變異象，卻始終杳無蹤跡。
就像一條奔流的大河，水量早已充沛，河床也已拓寬，卻始終無法越過那道無形的堤壩，衝入一片更為廣闊的海洋。
“還是不行。”柳月凝緩緩收回手掌，輕吐一口氣，額角有細密的汗珠滲出。
她今日梳了個利落的單螺髻，幾縷碎髮被汗沾濕貼在頰邊，眼尾殘留的一抹淡金箔在靈力微光下閃動，更襯得那雙含煙籠霧的眸子有些困惑。
她抬手擦了擦汗，指尖觸過肌膚隻餘溫潤，瞬息便恢複了無垢。
蘇拂雲指尖拂過膝頭那張愈發溫潤的焦尾古琴，琴身焦黑的紋路如同活了過來，流淌著溫潤的光澤。“靈力已臻化境，流轉無滯，為何……”她素淨的臉上眉頭微蹙，溫婉中透著不解，挽在耳後的幾縷烏髮隨著她微微搖頭的動作輕晃。
傅胭瑤冇有說話，隻是默默打開青瓷香盒，一縷寧神安魄的淡粉香霧嫋嫋升起，驅散著眾人心頭的些許焦躁。
她沉靜的目光掃過眾人，落在蘇綰身上，肌膚瑩白如玉。
蘇綰冇有立刻迴應。
她攤開手掌，掌心上方，精純的青色靈氣絲絲縷縷憑空彙聚、凝練，頃刻間化作一小撮細膩無比、散發著清苦草木氣息的黛青色粉末——正是她意念所化的“螺子黛”靈粉。
她的手指修長穩定，指尖瑩潤如玉。
她的目光落在身前攤開的《百花心經》玉簡殘篇上，那些古老的篆字在她眼中流轉。
前世實驗室裡浩如煙海的典籍資料，今生青樓裡磨礪出的玲瓏心思，在此刻碰撞、融合。
“水到渠成……”蘇綰低聲重複著心經中的這四個字，指尖無意識地撚動著那撮靈粉，粉末化作細碎的光點飄散。“或許，我們錯了方向。”
她抬起眼，目光清亮如寒潭之水，掃過三位姐妹：“美藝即道法。我們的道，本就不在那金丹元嬰的殼子裡。靈力精純、神識凝練，隻是基礎。真正的‘閘門’，不在丹田氣海，而在……”
她指尖輕輕點向自己的心口。
“在心境。”
大殿內一時寂靜，隻有遠處地脈深處傳來的低沉隆隆聲。
“心境？”柳月凝眨了眨眼，帶著舞者特有的鮮活，“我們日日苦修，參悟心經，心思難道還不夠純粹麼？”
“純粹，不等於豐盈。”蘇綰站起身，走到一根佈滿裂痕的琉璃玉柱旁，指尖拂過冰冷光滑的表麵，隻顯瑩潤。
玉柱深處，黯淡的彩光隨著她的觸碰微弱地閃爍了一下。“青樓沉浮，是掙紮求存。仙府寂寥，是枯坐潛修。於這大千世界，我們的經曆何其單薄？悲憫、捨得、虛懷、入世體悟……這些滋養道心的紅塵百味，如同無源之水，早已枯竭。”
她轉過身，目光如鏡，映照出同伴們眼中的恍然與一絲沉重，周身肌膚瑩白。
“美藝通玄，需以萬象為師。困守一地，縱然靈力通天，心田亦如荒漠，如何生髮那破境之花？”
仙府深處，時間彷彿被拉得更長。蘇綰的話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眾人心中漾開層層漣漪。
那無形的瓶頸，第一次有了清晰的名字——心障。
然而，如何打破這心障？如何觸及那被隔絕在仙府之外的“萬象紅塵”？
疑問如同藤蔓，纏繞著每一顆渴望破繭的心。
這日，合修告一段落。
蘇綰並未如往常般立刻沉浸符紋推演，而是獨自步入後殿書齋深處。
那裡有一麵未經修複的玉璧，上麵殘留著上古百花道統修士參悟的淩亂刻痕。
她盤膝而坐，眉峰處的青黛靈紋溫潤流轉，指尖凝聚一縷精純靈力，小心翼翼地探向玉璧深處那些最晦澀難明的印記。
就在靈力觸及那團如同混沌漩渦般的印記刹那——
嗡！
整個書齋的玉璧齊齊震顫！
一道遠比《百花心經》初卷更為繁複、玄奧的資訊流，如同決堤的星河，猛然衝入蘇綰的識海！
《百花心經》更深層的秘術篇章轟然開啟！
無數閃爍著靈光的古老篆字在她意識中飛舞、重組，最終凝聚成四個蘊含莫大威能的大字——以靈代形！
蘇綰猛地睜開雙眼，瞳孔深處精芒爆射，又迅速歸於沉靜，但那沉靜之下，是劇烈翻湧的驚濤駭浪，容顏依舊端凝。
“如何？”蘇拂雲的聲音帶著一絲急切，她不知何時已來到書齋門口，素淨的臉上帶著關切，肌膚瑩潤。
柳月凝和傅胭瑤也緊隨其後，皆是無瑕之態。
蘇綰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震撼，將“以靈代形術”的要訣緩緩道出。
“……引動仙府本源之力，分割一縷主魂靈識，寄托於鏡中世界的特定草木精魄之上。借精魄天然形體，代行於彼界紅塵……”
優勢清晰：本體藏於絕對安全的仙府核心，縱使化身在鏡中世界被徹底摧毀，隻要寄托的那縷靈識能及時遁回，主魂便不會湮滅，隻是會遭受重創。
草木精魄天生親近自然，借其之眼觀萬象，體悟紅塵悲歡離合，最契合美藝道心滋養。
精魄對草木靈氣、尤其是與百花道統相關的信物（靈種、符筆材料等）有著天然的敏銳感知，尋覓修複仙府核心所需的物品事半功倍。
然而，凶險確是！
“……靈識寄托，脆弱異常。寄靈草木若被外力強行摧毀，或根基斷絕，靈識將隨之重創，縱能迴歸，估計也會昏迷很久時間才能醒來。”
大殿內的空氣彷彿凝固了。
暖玉光芒流淌在四人年輕卻凝重的臉龐上，她們肌膚瑩潤，難掩神色中的決絕。
柳月凝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腰間那條由靈力幻化、青翠欲滴的風舞竹腰帶輕輕震顫。
傅胭瑤垂眸，指尖撚著一縷微不可察的香霧，沉靜的麵容上看不出波瀾，唯有眼睫微微顫動。
蘇拂雲的手指輕搭在焦尾琴冰冷的斷紋上。
“破局之匙，亦是風險同在。”蘇綰的聲音低沉而清晰，打破寂靜，“煉，還是不煉？”
短暫的沉默，如同千年。
最終，四道目光交彙，無需言語，決然之色已取代了所有的猶豫與恐懼。
心障在前，唯有以命相搏，方有一線生機。
地獄般的合修開始了。
四人不再圍坐核心，而是移步至仙府靈力流轉最為洶湧澎湃的陣樞之地——那八麵環繞的青銅古鏡正中。
此地靈壓如山，亦是仙府本源力量最易引動之處。
她們盤膝跌坐，圍成一個小小的圓陣，彼此掌心相抵，靈力毫無保留地貫通一體，肌膚相觸皆溫潤。
“開始！”蘇綰低喝，眉間青黛靈紋驟然亮起，如同點燃的青色火焰。
她率先運轉心法，嘗試撕裂自己堅韌的主魂靈識！
那感覺如同用鈍刀緩慢切割自己的靈魂核心，劇痛瞬間席捲全身，身體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臉色卻依舊瑩白，唯有眉心靈紋閃爍不定。
“錚——！”蘇拂雲指尖猛撥焦尾琴絃！一道清越、凝神、帶著強大守護意誌的琴音炸開！
音波化作無數細密的銀色絲線，瞬間纏繞住蘇綰震顫欲散的靈識，強行將其穩固！
她素淨的額角不見汗珠，唯有眸光凝重，撫琴的指尖依舊瑩潤。
與此同時，柳月凝身形驟動！她足踏星位，腰肢如風中勁柳般急速迴旋、點踏！每一步落下，地麵便亮起一個水綠色的靈光符文，複雜的舞步軌跡在空中交織成一張穩定空間的靈力大網，將陣樞之地狂暴紊亂的靈壓死死鎖住，為分離靈識提供最穩固的“船錨”。她月白的舞裙被靈力激盪得獵獵作響，髮髻雖散，卻不見半分狼狽。
“定！”傅胭瑤檀口輕啟，一道凝練之極的粉白色香霧自她掌心噴薄而出，精準地籠罩住蘇綰的眉心識海。
那香霧帶著極致的寧神、守護之力，如同最溫柔的鎧甲，抵禦著分離靈識帶來的靈魂撕裂感與仙府本源狂暴力量的沖刷。
她臉色依舊瑩潤，維持香霧的雙手穩定如磐石，腕間沉香木釧光華流轉。
第一步，靈識離體之痛，在三人傾力護持下，蘇綰終於扛過。
緊接著，是尋找合適的“容器”。
傅胭瑤閉目凝神，周身香霧瀰漫開來，帶著奇異的通靈波動，無聲無息地滲入八麵古鏡深處。
她在億萬微弱的草木靈息中搜尋、感應，尋找那些兼具靈性、堅韌且與百花源流有一絲共鳴的精魄，容顏沉靜。
“東南，孤峰鏡界，罡風邊緣，一株千年青黛草！”傅胭瑤猛地睜眼，聲音帶著一絲疲憊的沙啞，卻難掩肌膚瑩潤。
“鎖！”蘇綰強忍靈魂的虛弱感，指尖淩空畫符，一道青色的定位靈印瞬間射向傅胭瑤所指方向的鏡麵！指尖劃過虛空，不見半分滯澀。
“橋來！”蘇拂雲清叱，滿頭青絲無風狂舞！一縷閃爍著銀輝、凝練如實質的髮絲自她髮梢激射而出！
髮絲前端幻化出狼毫筆鋒的虛影，精準地刺入蘇綰定位的那點鏡麵漣漪！
髮絲繃得筆直，劇烈震顫，彷彿在跨越無儘虛空，拖拽著什麼沉重之物！
“穩住！”柳月凝足下舞步猛然加快，身形幾乎化作一團旋轉的綠影！
以她為中心的地脈靈力被強行抽取、注入蘇拂雲的髮絲之橋中！
水綠色的光紋在髮絲上瘋狂流淌，穩固著這條跨越鏡中世界的脆弱通道！她舞態雖急，卻不見半分狼狽。
一股微弱的、帶著清苦草木氣息和堅韌求生意誌的靈息，終於被那髮絲之橋艱難地“拖”進了仙府陣樞！
一株若隱若現、葉片邊緣閃爍著銳利青芒的千年青黛草虛影懸浮在蘇綰麵前。
最後一步，寄靈！
蘇綰分離出的那縷脆弱靈識，在琴音、香霧、舞罡的三重護持下，小心翼翼地探向那株青黛草精魄。
接觸！融合！
“呃啊——！”蘇綰身體猛地向後一仰，口中發出一聲壓抑不住的痛哼！
一股龐大、混亂、充斥著對陽光雨露的強烈渴望、對罡風雷霆的原始恐懼、對大地根鬚的深深眷戀的草木意念，如同滔天巨浪，狠狠衝向她那縷清醒的靈識！她隻是眉心靈紋黯淡了幾分。
蘇拂雲的琴音陡然拔高，帶著金戈鐵馬般的肅殺，斬向那些侵蝕意念！撫琴的動作依舊流暢。
柳月凝的舞步帶起罡風，試圖驅散混亂！身形靈動，不見半分疲憊。
傅胭瑤的香霧凝成針狀，刺入精魄核心，喚醒其沉睡的理性！指尖撚霧，動作輕柔。
蘇綰的意誌在驚濤駭浪中沉浮，如同暴風雨中的一葉扁舟。
她死死守住一點清明，對抗著精魄本能的同化，將“尋找霓裳碎片”、“體悟罡風意誌”的核心目標烙印其中！容顏雖顯凝重，卻依舊端凝。
一次！失敗！靈識險些被同化，迴歸後蘇綰神魂劇震，唯有眉心靈紋劇烈閃爍！
兩次！那青黛草精魄在融合時驟然爆發抗拒，差點將蘇綰的靈識震碎在虛空！傅胭瑤的香霧屏障瞬間出現裂痕，她指尖微動，香霧再凝！
三次…四次…無數次……
陣樞之地靈力狂亂如風暴，無數次瀕臨失控的邊緣。
每一次失敗都伴隨著靈識的重創和仙府的劇烈震盪。
蘇拂雲的琴音開始帶上了沙啞，卻依舊指尖瑩潤；柳月凝的舞步變得沉重，肌膚卻依舊無瑕；傅胭瑤的香霧時濃時淡，容顏依舊端凝。
蘇綰眉心靈紋黯淡，卻難掩周身氣度。
但冇有人放棄。每一次失敗後的短暫調息，她們都咬著牙，眼神卻更加堅韌。
終於，不知經曆了多少次瀕臨魂滅的凶險。
當蘇綰那縷浸透了疲憊與堅韌的靈識，再次沉入一株經過傅胭瑤反覆甄選、柳月凝以舞罡反覆淬鍊、蘇拂雲以琴心撫慰過的風舞竹精魄時——
嗡！
一聲奇異的共鳴在陣樞響起！
那株原本虛幻的風舞竹精魄驟然凝實！
翠綠的竹身挺立，細長的竹葉無風自動，散發出與柳月凝本體同源的、靈動而帶著鋒銳的氣息！
竹身之上，隱隱浮現出柳月凝模糊的麵容輪廓，眼神靈動，帶著劫後餘生的銳氣。
成功了！
緊接著，蘇拂雲的銀絲藤精魄、傅胭瑤的寧神蘭精魄、蘇綰的青黛草精魄，也相繼在煉獄般的合修中艱難凝形！
四具草木化身懸於陣樞——
蘇綰·青黛草：葉緣銳如裁刃，草莖透若青玉髓，核心浮清冷麪容虛影。
拂雲·銀絲藤：藤蔓纏月輝，紋路自成陣符，溫婉麵容與銀髮交融。
月凝·風舞竹：竹節碧流似翡翠，竹葉振空發金玉聲，靈動眸光藏竹節間。
胭瑤·寧神蘭：蘭瓣透如粉晶，香霧凝守護玉蘭懸於花心，沉靜低眉如謫仙。
青黛草堅韌、銀絲藤虯勁、風舞竹挺拔、寧神蘭幽香。它們形態各異，卻都流轉著淡淡的靈光，隱隱透出各自本尊的神韻。
四人本體則癱軟在地，神色雖顯疲憊，肌膚卻依舊瑩潤，神魂之力幾乎耗儘，周身靈力黯淡。仙府核心區域的百花浮雕光華也黯淡了許多，顯然消耗巨大。短期內，她們再也無法施展此術，更無法維持化身長久存在。
“成了……”蘇拂雲的聲音帶著極度的疲憊，甚至有些顫抖。她看著眼前那株纏繞著銀輝、藤蔓虯勁的化身，眼神複雜，有欣喜，有後怕，更有一種新生的悸動。
目標明確：尋找能修複仙府核心（如穩固地脈、補充源流）的珍稀信物或替代品，同時借草木之軀，體悟那隔絕已久的紅塵萬象，滋養乾涸的心田。
“鏡界選擇。”蘇綰強打精神，目光投向那八麵幽深的古鏡。鏡中佛門五蘊古字與道門三寶箴言沉浮，她眸光帶著決絕。
“孤峰罡風鏡界，”她指向對映著狂暴氣流和隱約霓裳碎片的那麵，“‘受蘊’所在，罡風裂骨，意誌如鋼。錘鍊心境絕佳之地，且目標明確——尋回霓裳碎片。”鏡深處，“受”字古篆在風吼中若隱若現。
“田園草木鏡界，”傅胭瑤補充，指向另一麵鏡中寧靜的田園風光與沉碧草木，“‘慈’蘊流轉，生機盎然。胭瑤感應到遺失的靈種氣息可能殘留於此。風險相對較低，可作備選。”鏡心，“慈”字光華溫潤。
風險與機遇並存。四人短暫交流，意誌統一：孤峰鏡界！首要目標，霓裳碎片！錘鍊意誌，破除心障！
“本體守護！”蘇綰沉聲下令，眸光堅定。
四人勉力起身，調動殘存靈力。
蘇綰指尖凝聚最後光華，以意念靈粉淩空畫出繁複的“不動如山符”，符印融入仙府核心地麵，引動地氣，指尖不見半分滯澀。
蘇拂雲髮絲儘出，並非攻擊，而是如最精密的繡娘，將靈力銀絲與抽取的藤蔓靈絡交織，在覈心區域上方編織成一張巨大而細密的銀色藤網，每一根藤絲上都流轉著微小的禁錮符文。
柳月凝強提精神，足踏星位，腰肢旋舞，引動地脈殘餘靈力，在藤網之外佈下一層流轉不息、卸力化勁的舞步罡風帶，身形靈動。
傅胭瑤將殘餘香力儘數注入香盒，粉白香霧噴湧而出，帶著強大的隔絕與預警靈性，化作最外層的無形屏障，覆蓋了整個核心區域，她指尖撚香，動作輕柔。
四重守護結界層層巢狀，氣息相連。一旦被強力觸動，藤網會絞殺禁錮，罡風會卸力反擊，符陣會引動地氣鎮壓，香障則會爆發出刺耳的靈音驚爆！
“化身協作。”蘇綰看向眼前四株散發著微弱靈光的草木，“初期同進同退。我（青黛草）主探查、感知符紋軌跡；拂雲（銀絲藤）主束縛、防禦；月凝（風舞竹）主速度、擾亂罡風；胭瑤（寧神蘭）主治療、溝通草木、預警環境。”
“聯絡，”傅胭瑤指尖一點，一株幼小的、散發著微弱心念波動的子株從她的寧神蘭化身上分離，“子母同心蘭，可跨空間傳遞模糊意念與方位，但脆弱，有距離限製。”
那子株顫巍巍地飛向蘇綰的青黛草，纏繞在其一片草葉之上，她動作精準。
蘇綰的目光掃過三位疲憊不堪卻眼神灼灼的同伴，最終落在那麵對映著孤峰罡風的古鏡上，聲音低沉而肅殺：“隱匿第一！若有任何……與‘劍宗七門’相關的蛛絲馬跡……”
她冇有說完，但冰冷的殺意與最深重的忌憚，已瀰漫開來，容顏雖靜，卻難掩鋒芒。
仙府核心，暖玉光華流淌在四張年輕卻寫滿疲憊與決絕的麵容上，她們肌膚瑩潤。
她們盤膝圍坐，掌心再次緩緩相對，殘存的最後一絲精純靈力被壓榨出來，如同涓涓細流，彙向懸浮在中間的各自草木化身。
青黛草、銀絲藤、風舞竹、寧神蘭。四株形態各異的草木精魄，此刻貪婪地汲取著來自本源的靈光。
草葉舒展，藤蔓輕顫，竹節挺立，蘭瓣微張……原本隻是能量虛影的形體，在靈力的灌注下迅速凝實、飽滿，散發出真實的草木紋理與光澤。
青黛草葉片邊緣的銳芒更加清晰，銀絲藤纏繞的藤蔓虯勁有力，風舞竹的竹身帶著流動的翠意，寧神蘭的花瓣上浮現出天然的寧神紋路。
更奇異的是，隨著靈力的注入，每一具化身的核心處，都隱隱浮現出與本尊容貌神似的、模糊的光影麵容。
蘇綰化身的青黛草中心，一道清冷沉靜的眉眼輪廓若隱若現；蘇拂雲的銀絲藤上，溫婉而堅韌的麵容虛影流轉；柳月凝的風舞竹身，靈動的眼眸彷彿在竹節間閃爍；傅胭瑤的寧神蘭心，沉靜如水的五官在蘭蕊中沉浮。
草木微軀，因寄入的魂靈而有了神。
“走！”蘇綰本體低喝，眼神決絕。
她的青黛草化身率先動了。細長的草葉如同最敏銳的觸鬚，輕輕探向那麵映照著無儘罡風與霓裳碎片的孤峰古鏡。草葉尖端觸及鏡麵冰冷堅硬的瞬間——
嗡！
鏡麵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麵，盪開一圈深青色的漣漪。一股龐大、混亂、帶著撕裂感的吸力驟然傳來！
青黛草化身冇有絲毫抵抗，瞬間被那深青的漩渦吞冇！
緊接著，銀絲藤、風舞竹、寧神蘭三具化身，也化作三道色澤不同的流光（銀、翠、粉白），緊隨其後，射入那不斷旋轉擴大的深青漩渦！
鏡麵劇烈波動，如同煮沸的水麵，深青色的光暈急劇擴散，將整個陣樞映照得一片幽暗。
仙府之內，隻剩下四具閉目盤坐、氣息微弱如風中殘燭的本體，她們肌膚依舊瑩潤。
她們身前，那麵吞噬了化身的古鏡，深青色的漣漪正緩緩平複。
大殿重歸寂靜。
仙府之外，因她們踏入鏡界而牽動的風暴，已在無聲中醞釀。
孤峰罡風裡，四株靈植迎著風刃舒展枝葉，青黛草葉破風，銀絲藤如月華纏繞，風舞竹節叩擊清響，寧神蘭吐霧護周身。草木為軀，魂靈為火，她們的紅塵路，自此啟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