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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劍殘雪錄 第132章 驛路霜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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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州城破曉時,陸昭已在城外三十裡的官道上。

他伏在草窠裡,望著身後火光未熄的權相彆苑。檀木匣貼著胸口,裡麵江南士子的名冊沉甸甸的,像塊燒紅的鐵。昨夜那場火,不僅燒了權相的密室,更燒穿了他最後一道防線——此刻,權相的死士營、暗鋒衛殘部,甚至可能調來的鎮南軍餘部,都該像嗅到血腥的狼群,追著他的蹤跡來了。

“走水路。”陸昭抹了把臉上的煙灰,牽出青騅馬。馬背上綁著個油布包,裹著從彆苑順走的令旗與密信。他翻身上馬,沿著官道向南疾馳——鷹愁峪在中原腹地,從蘇州往西經無錫、常州,再轉道長江支流,比陸路安全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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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錫城外的驛站,青石板上還凝著夜露。

陸昭解下青騅馬的韁繩,剛要叩門,簷角銅鈴突然輕響。一道白影掠過,漱玉劍的清鳴擦著他耳際釘在門楣上。

“昭哥!”蘇清顏從房簷躍下,素衣沾著晨露,“我收到鷹愁峪的飛鴿,說權相派了‘無影衛’追你。那是他豢養的殺手,專司暗殺,從不留活口。”

陸昭將檀木匣塞進她手裡:“你來得正好。帶著匣子去揚州,找趙王爺。他在長江口備了快船,能直送京城。”

“那你呢?”蘇清顏攥緊匣子,“無影衛最擅追蹤,你單人獨騎……”

“我繞遠路。”陸昭扯下腰間酒囊灌了一口,“從太湖走蘆葦蕩,再轉道長江。他們若追得緊,我便把這匣子沉到湖底——總比落在他們手裡強。”

蘇清顏急得眼眶發紅:“不行!我跟你一起……”

“聽話。”陸昭按住她肩膀,“你是鷹愁峪的腦,不是我的影子。帶著匣子去揚州,把士子名冊交給趙王爺,讓他聯合江南巡撫上書。隻要名冊到了京城,權相的腦袋,就懸在刀下了。”

蘇清顏咬了咬唇,從袖中取出個瓷瓶:“這是我新煉的迷藥,塗在馬蹄上,能掩蓋氣味。”她踮腳替他理了理被風吹亂的衣領,“昭哥,活著回來。”

陸昭點頭,翻身上馬。青騅馬似乎也感知到緊迫,撒開四蹄往太湖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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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湖,蘆葦蕩。

暮色漸沉,陸昭伏在一艘破漁船裡,聽著四周水聲。他用蘇清顏給的迷藥塗了馬蹄,又把馬拴在蘆葦深處。此刻,青騅馬正低頭啃著草,鼻息均勻,連馬糞都浸透了藥味。

忽然,水麵泛起漣漪。

七個黑衣人從蘆葦叢中鑽出,手中短刃在月光下泛著冷光。為首的是個瘦高個,臉上有道蜈蚣似的刀疤——正是無影衛的“鬼手”。

“陸昭,出來受死。”鬼手的聲音像砂紙摩擦,“相爺說了,取你人頭,賞萬兩黃金。”

陸昭從船底翻出,青騅劍斜指地麵:“就憑你們七個?”

“夠碾死你了。”鬼手甩出三枚透骨釘,“動手!”

七人如餓狼撲來。陸昭旋身揮劍,青騅劍挽起劍花,叮叮當當將透骨釘儘數擊落。鬼手的刀最快,直取他咽喉;陸昭側身避開,劍尖點向他手腕。鬼手吃痛縮手,反手一刀劈向陸昭腰肋——這是同歸於儘的招式!

陸昭不退反進,青騅劍刺入鬼手胸口。血濺在他青衫上,綻開朵暗紅的花。

“老大!”其餘六人齊吼,圍成圈攻上來。

陸昭以一敵六,劍勢愈發淩厲。他的青騅劍本就輕靈,此刻配合鷹愁峪的“遊龍步”,身影在刀光中穿梭,每一次出劍都精準挑斷敵人的筋脈。

三招後,已有三人捂著胳膊踉蹌後退。鬼手拚著最後一口氣撲過來,陸昭抬腳踹他小腹,借力躍起,青騅劍自上而下劈落——

刀疤臉的頭顱滾進蘆葦叢,熱血噴在船幫上。

剩下四人嚇得轉身要逃。陸昭卻沒有追擊,他彎腰撿起鬼手掉落的令牌,上麵刻著“影”字,背麵有一行小字:“八月十五,劫法場,取虎符。”

“八月十五……”陸昭捏緊令牌,“權相要在那天動手?”

他望向江北,長江如練,遠處隱約有燈火——那是揚州城的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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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州,總兵府。

趙無極盯著案上的士子名冊,手指捏得泛白。蘇州巡撫、江南佈政使,還有幾個退隱的老臣,此刻都跪在他麵前,額頭抵著青磚。

“陸昭拿來的東西,諸位都看過了。”趙無極聲音發顫,“權相這老賊,竟要拿我江南士子的人頭,換北虜的十萬鐵騎!”

江南佈政使抬起頭,老淚縱橫:“王爺,草民當年被權相構陷丟了官,兒子就是那批被屠殺的士子之一……今日得見名冊,死也值了!”

“傳我將令!”趙無極拔劍斬落案角,“調鷹愁峪三千兒郎,明日一早開赴南京!陸昭在太湖遇襲,怕是凶多吉少。這匣子,必須送到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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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湖,殘月如鉤。

陸昭裹著染血的青衫,坐在漁船裡包紮傷口。鬼手的令牌在掌心發燙,他忽然想起權相那句“我捧紅過三個狀元”——或許,那些被權相害死的士子,也曾是他捧紅過的?

遠處傳來馬蹄聲。陸昭警覺地抬頭,隻見蘆葦蕩中駛出一艘快船,船頭站著個玄衣女子。

“昭哥!”蘇清顏跳上漁船,手裡舉著個火摺子,“趙王爺派了輕騎來接應!他們說,權相的死士營已傾巢而出,正往南京方向追你。”

陸昭接過她遞來的藥包,撕開衣襟敷藥:“看來,權相要狗急跳牆了。”

蘇清顏望著他滲血的繃帶,聲音發顫:“昭哥,要不……我們彆去了?”

“要去。”陸昭將令牌收入懷中,“八月十五,權相要劫法場。那時,他會在刑場佈置死士,搶虎符、殺證人。我們必須趕在他前麵,把名冊呈給聖上。”

蘇清顏點頭,從袖中取出個錦囊:“這是我新製的火摺子,能夜照十裡。你帶著,路上小心。”

陸昭接過,忽然握住她的手:“清顏,等這事了了,我們去江南水鄉,買個小院子,種點荷花。”

蘇清顏眼眶泛紅,卻笑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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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時分,兩艘快船駛入長江。

陸昭站在船頭,望著東方泛起的魚肚白。檀木匣裡的名冊,是他用半條命換來的;前方等待的,是與權相的最終對決。

風掀起他的衣袂,獵獵作響。

這一次,他要替江南的百姓,討一個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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