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和離後,四大丫鬟跪迎回歸 第166章 箭痕現世驚四方
風掠過山崖,商船汽笛的餘音在江麵蕩開,沈微瀾的發髻上金釵微顫,映著初升的天光。她未回頭,隻將袖口半截焦邊的《本草圖譜》殘頁攥得更緊了些——那頁紙,是昨夜雪中水榭虛影浮現時,從舊案頭悄然卷出的,秋蘅一眼認出,說是她幼年藏在蘅蕪院書房夾層的孤本。
“小姐,兵工廠廢墟那邊……”春棠快走兩步,聲音壓低,“昨夜熔爐殘火未儘,地底有異響。”
沈微瀾腳步一頓。風把她的裙裾吹得微揚,像一幀未落筆的山水。她不語,隻抬手將殘頁遞出。
秋蘅接過去,指尖撫過泛黃紙麵,忽而停在“地髓鐵”三字上。那行小注墨色沉暗:“冰魄之髓,紅蓮為引,血契方顯。”
“這鐵……不該存世。”她聲音極輕,卻讓四人皆靜。
夏蟬已躍上殘垣,劍鞘輕點焦土,“我去過熔爐室,箭頭碎片散在灰裡,觸手發麻。”
冬珞蹲下,炭筆在掌心劃了一道,“三十支。”
“你怎麼知道?”春棠皺眉。
“賬本。”冬珞抬眼,“柳家商船三月前入庫記錄,寫著‘紅蓮箭頭三十’,可船未歸港。”
沈微瀾終於開口:“去查。”
四人動身,踏過焦黑梁木與碎石。兵工廠原是侯府舊鑄坊,十年前一場大火燒塌了主殿,此後荒廢如廢塚。如今殘垣斷壁間,藤蔓纏著鐵砧,鏽蝕的模具半埋土中,像沉沒的骨。
沈微瀾彎腰,從一堆灰燼裡拾起一枚殘箭頭。它非金非鐵,通體暗紅,表麵浮著細密裂紋,似曾被烈火灼燒又驟冷。她指尖一觸,忽覺掌心微燙,肩頭舊傷隱隱發麻。
“是冰魄鐵髓。”秋蘅接過,從藥箱取出一撮灰白藥粉,輕輕灑上。粉末觸鐵即凝,如蛛絲般纏繞箭身,漸漸顯出一道極細的紋路——海棠纏枝,藤蔓盤繞成結。
春棠瞳孔一縮:“這紋……”
“我繈褓上的。”沈微瀾聲音很平,卻讓空氣一滯。
那是她三歲前裹的錦緞,沈府遭難時焚毀大半,僅餘一角藏於祠堂密室。她幼時不知其意,隻記得乳母說:“小姐生來帶火,這紋是壓命的。”
秋蘅指尖微抖,藥粉再灑,紋路愈發清晰。她忽然抬頭:“需活血定影,否則片刻即散。”
沈微瀾不語,抽出隨身小刃,劃破指尖。血珠滾落,浮於箭麵,竟不滲入。藥霧裹著血珠,在空中凝成一幅微縮圖樣——正是那繈褓殘片上的海棠雲紋,分毫不差。
冬珞已取出密室拓片,對照片刻,抬眼:“紋路一致。這箭頭……標記了你。”
“標記?”夏蟬冷笑,“誰敢拿小姐的命紋刻在破鐵上?”
“不是破鐵。”春棠蹲下,指尖撥開灰燼,“這是‘容器’標記。沈家舊檔提過,聖女降生,需以血脈為引,鑄器承命——這箭頭,是當年為‘執箭者’準備的信物。”
沈微瀾垂眸,血珠在箭麵緩緩旋轉,像一顆不肯落地的星。
“可執箭者已死。”她聲音很輕,“先帝心口那支箭,已斷了詛咒。”
“可火沒滅。”秋蘅忽道。
眾人一怔。
她指向箭頭裂紋深處——一點暗紅微光,如呼吸般明滅。
“紅蓮火燼。”她聲音冷了,“它在等血。”
沈微瀾將箭頭收進袖中,轉身走向地下熔爐室。石階濕滑,布滿青苔,空氣裡彌漫著硫磺與焦鐵的氣味。夏蟬走在最前,蟬翼劍未出鞘,隻手按劍柄,步履極輕。
熔爐室深埋地底,穹頂坍塌半邊,月光斜切進來,照在中央殘破的鑄台。灰燼未冷,餘溫尚存。
夏蟬俯身翻檢,忽覺後頸一涼。
她旋身,劍鞘橫掃——火光炸起!
一道紅影從梁上躍下,掌心噴出烈焰,直撲她麵門。那火色赤金,邊緣翻卷如蓮瓣,與沈微瀾的紅蓮火同源,卻更暴烈,焰心竟泛著幽藍。
“是你?”夏蟬疾退,劍出鞘,流螢劍法“螢回九轉”連削三道火網。
紅影不語,隻冷笑一聲,掌火再起,直取她咽喉。夏蟬劍鋒一挑,正中對方麵紗係帶。
紗落。
火光映出一張清秀麵容——眉眼與柳若蘅如出一轍,左頰一顆微痣,位置分毫不差。可那眼神,冷得像淬了毒的刃。
“你以為的終箭,”女子開口,聲音沙啞,“不過是序曲。”
夏蟬劍尖直指她心口,卻被一股熱浪逼退。女子掌心火勢暴漲,整個人化作一道赤影,衝破殘窗,消散在風中。
隻餘一句冷笑,飄在灰燼之上:“紅蓮火,不止你主子會用。”
夏蟬收劍,劍刃微顫。她低頭,發現劍鞘邊緣已被灼出一道焦痕。
“她用的火……”她回頭,“和小姐的一樣,卻更狠。”
沈微瀾站在門口,袖中箭頭貼著掌心發燙。她未進屋,隻問:“眉眼?”
“像柳若蘅。”夏蟬咬牙,“可比她狠十倍。”
“不是她。”冬珞從賬本堆裡抬頭,“柳若蘅不會火術。可這賬本……”她翻開一頁,指間炭筆劃過蟲蛀的孔洞,“我還原了被毀的部分——‘庚子月,紅蓮箭頭三十,兌黑砂百斤,交影字號艙’。”
“影字號?”春棠皺眉,“柳家船隊無此編號。”
“有。”冬珞聲音冷了,“私艙。不記檔。”
春棠猛地翻出另一本賬冊,指尖停在一行小字上:“黑砂……是煉蠱的引料。三月前,柳若蘅曾以‘養病’為由,呼叫百斤。”
“她煉了什麼?”夏蟬問。
“人。”秋蘅忽然道。
眾人一震。
她合上藥箱,聲音極冷:“黑砂混冰魄鐵髓,可塑‘分身’。以血為引,以火為魂——若再借一張相似的臉……就能造出另一個‘執火者’。”
沈微瀾終於邁步進來。她蹲下,指尖撫過熔爐殘灰,忽而停住。
灰中,有一點暗紅微光,如星火將熄。
她拾起——又一枚殘箭頭,比先前那枚更小,裂紋更深。她將它與前一枚並置,兩枚箭頭竟微微相吸,發出極輕的蜂鳴。
“它們在回應。”冬珞低聲道。
“不是回應。”沈微瀾聲音很輕,“是召喚。”
她將兩枚箭頭收入袖中,轉身往外走。
“小姐,去哪?”春棠問。
“祠堂。”她腳步未停,“找繈褓殘片。”
春棠追上,手中玉匣輕顫:“您懷疑……這紋路,不是巧合?”
“若隻是標記,何必刻在冰魄鐵上?”沈微瀾聲音冷了,“若隻是巧合,為何那女子眉眼與柳若蘅相同?”
“你是說……”夏蟬皺眉,“有人早就在等你?”
沈微瀾不答,隻將手按在肩頭舊傷處。那裡,紅蓮印記微微發燙,像被什麼喚醒。
祠堂在沈府舊址北角,早已傾頹。四人撥開藤蔓,推門而入。塵灰簌簌落下,香案斷裂,牌位散落。春棠從夾牆暗格中取出一方錦緞——正是繈褓殘片,海棠紋清晰可見。
冬珞鋪開拓片,秋蘅灑藥粉,沈微瀾割指滴血。
血珠浮於錦上,藥霧升騰,紋路再現。可這一次,紋中隱有異樣——藤蔓盤繞的結扣處,多出一道極細的刻痕,形如箭鏃。
“這不是天然紋。”冬珞指尖劃過,“是後刻的。”
“誰刻的?”夏蟬問。
“生母。”沈微瀾聲音很輕,“她留下這紋,不是為了壓命——是為了指路。”
“指什麼路?”春棠抬頭。
沈微瀾未答。她忽然將兩枚箭頭並置,貼於錦緞之上。
刹那間,箭頭微震,蜂鳴聲驟響。血影中的海棠紋竟緩緩轉動,藤蔓如活物般纏繞箭身,最終在箭尾凝成一個符號——似字非字,似圖非圖,像一柄倒懸的鑰匙。
“這是……”秋蘅瞳孔一縮。
“聖女密令。”沈微瀾聲音冷了,“它說——還有箭,沒毀。”
話音未落,袖中箭頭忽而發燙,蜂鳴更急。她猛地抬頭,望向江麵。
晨霧未散,一艘小舟正悄然靠岸。船頭立著一人,披黑氅,麵覆輕紗,掌心一點赤金火光,靜靜燃燒。
“她回來了。”夏蟬手按劍柄。
沈微瀾盯著那火,肩頭印記灼如烙鐵。
“不。”她聲音很輕,“她一直沒走。”
那人似有所覺,緩緩抬頭。火光映下麵紗一角,露出唇邊一抹冷笑。
沈微瀾抬步,金釵在發間微顫。
“去查那艘船。”她聲音冷如霜,“查它從哪來,載了什麼。”
春棠點頭,玉匣抱緊。
夏蟬冷笑:“這次,彆讓她跑了。”
沈微瀾未語,隻將手按在袖中箭頭。它仍在震,像一顆不肯停跳的心。
那人掌心火光忽而暴漲,映紅江麵。
沈微瀾終於開口:“她用的火……是從哪來的?”
秋蘅低聲道:“若黑砂煉分身,需活人血祭。可紅蓮火……唯有聖女血脈能引。”
“除非——”冬珞聲音冷了,“她也有血。”
沈微瀾指尖一顫。
“不可能。”夏蟬斬釘截鐵,“小姐是唯一的聖女。”
沈微瀾望著江麵,火光在她眼中跳動。
“可若……”她聲音很輕,“當年,不止我一個活下來呢?”
春棠猛地抬頭:“小姐,您是說——”
話未說完,江上小舟忽而調頭,破霧而去。那火光一閃,竟在空中留下一道赤痕,如箭劃破天際。
沈微瀾盯著那痕,良久。
“箭痕現世。”她聲音冷了,“四方……該驚了。”
夏蟬冷笑:“那就讓他們看看,誰纔是真正的執火者。”
沈微瀾抬手,金釵微光映在眼底。
“不急。”她聲音很輕,“她既敢現世,就彆想再藏回去。”
春棠握緊玉匣:“商盟的船,已在江口待命。”
夏蟬按劍:“我隨小姐去。”
秋蘅合上藥箱:“藥,我備好了。”
冬珞折斷炭筆,拋入風中。
沈微瀾最後望了一眼祠堂殘影,轉身。
“走。”她說。
腳步踏過碎石,江風撲麵。
那艘小舟已遠,唯餘水波蕩開,一圈,又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