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和離後,四大丫鬟跪迎回歸 第159章 棠梨影破見真容
雪未停。
沈微瀾立在沈府後牆根,指尖壓著那行淺痕。雪麵如紙,紅蓮印如墨點,一圈一圈,往巷子深處去。
“不是今夜。”冬珞蹲著,指尖劃過雪層邊緣,“三日前,有人踏過這裡。同一人,輕功極好,落足時力道卸在牆磚縫裡。”
春棠提著風燈,光暈掃過牆頭瓦片。一片枯葉黏在簷角,葉脈上沾著點暗紅,像乾涸的血。
“柳若蘅的熏香。”秋蘅伸手撚了點粉末,湊近鼻端一嗅,立刻皺眉,“迷心引混了蠱粉,不是用來惑人神誌——是用來引血的。”
夏蟬已躍上牆頭,蟬翼劍未出鞘,隻用劍尖挑開幾片瓦。底下黑黢黢的,有氣流往上湧,帶著鐵鏽與陳年藥渣的氣味。
“牆後有地道。”她翻身落地,聲音壓得極低,“磚縫刻著蓮花,五瓣,和傀儡心口的一樣。”
沈微瀾沒說話,隻將袖中那片焦紙殘角攥得更緊。風卷雪撲在臉上,她卻覺得肩頭隱隱發燙——那紅蓮印記,自昨夜起便不再沉睡。
“走。”她轉身,鬥篷一揚,雪地上足印清晰。
——循著那行紅蓮足跡,往城西去。
醫術世家舊宅,門匾早落,隻剩半截朽木懸在門楣。門縫裡塞著半枚碎玉,紋路蜿蜒,似曾相識。
冬珞拾起,指尖摩挲片刻,抬眼看向謝雲崢。
他站在三步外,玉佩垂在袖口,微微顫著,卻不指向宅內,而是低垂著,像被什麼壓住了。
“三年前。”他忽然開口,聲音啞,“我來過這裡。那時……她還活著。”
沒人問“她”是誰。但秋蘅眼神一動,袖中藥瓶輕響。
夏蟬已撬開側窗,窗軸鏽死,一推便發出刺耳吱呀。她閃身入內,片刻後打出暗號:安全,但有活氣。
沈微瀾跨過門檻,腳底踩到一片碎瓷。低頭看,是個藥盞殘片,釉色青灰,底刻“壬午”二字。
春棠蹲下,用帕子包起碎片:“這字號,是宮中禦藥房的舊款。二十年前,隻供貴嬪以上。”
宅內荒蕪,藥櫃傾倒,櫃門上掛著一串乾枯的曼陀羅,花瓣已黑,卻仍散著微香。堂屋供桌空蕩,唯有一尊石像立在角落,披著褪色紅綢。
五瓣蓮紋刻在底座,正中凹槽,形如血掌。
沈微瀾走近,掀開紅綢。
石像麵容模糊,卻依稀能看出輪廓——眉心一點硃砂,耳垂穿孔,與她母親靈位前那幅遺像,竟有七分相似。
“聖女像。”秋蘅低聲道,“血引蠱漆塗麵,非血脈至親之血,不可觸。”
沈微瀾沒答,隻抽出袖中銀簪,鋒口一轉,劃破指尖。
血珠墜落,正中石像眉心。
刹那間,石像雙目驟亮,紅光如血霧彌漫。牆麵浮出光影——一間產房,火光衝天。穩婆抱著繈褓奔出,卻被黑衣人拖入暗室。喉間一寒,紅蓮毒針插入,血濺靈位夾層。
光影中,穩婆死前掙紮著,從懷裡掏出半塊繈褓布,上繡“壬午·冬十七”。
沈微瀾瞳孔一縮。
那字跡,是她母親的筆法。
幻影消散,石像恢複沉寂。她指尖還在滴血,卻覺肩頭劇痛——紅蓮印記竟在皮下蠕動,如活物蘇醒。
“他們換走了你。”冬珞聲音冷,“那夜火起,你被抱走,三日後送回的,是彆人的孩子。”
春棠咬唇:“可……為何你母後來認了你?”
“因為我也帶著紅蓮。”沈微瀾抬手按住肩頭,“隻是它一直隱著,像睡著了。直到昨夜,祠堂香煙成箭形,它才醒。”
夏蟬盯著石像底座:“這機關還沒完。‘非誓不啟’——要至親的誓物。”
所有人目光轉向謝雲崢。
他站在暗處,玉佩已不再顫。良久,他從懷中取出一物——明黃色封皮,角已磨損,上書“鎮國侯府婚書”四字。
沈微瀾看著那婚書,沒接。
他知道她不會接。
他沉默著,將婚書覆上底座凹槽。
石像“哢”地一聲裂開,紅綢飄落。底座中,一物緩緩升起——通體幽藍,箭身如冰雕成,寒氣逼人。
冰魄箭。
箭桿陰刻小字:“沈氏微瀾,生辰冬十七,壬午年。”
秋蘅上前,取銀針輕刮箭槽,刮下一點暗紅殘漬。她將粉末灑入藥瓶,搖勻,滴入一滴清水。水色瞬變,由清轉紫,再轉黑。
“血。”她聲音冷,“雙生之血。一人獻祭,一人執刃——柳若蘅有孿生妹妹,二十年前死於產房大出血。這血,是她的。”
春棠倒抽一口冷氣:“所以……當年換嬰,是用柳家死女,換走沈家聖女?”
“不止。”冬珞忽然指向箭槽暗格,“有東西。”
謝雲崢伸手一撥,暗格彈出,滑出一卷殘冊。封麵殘破,唯餘“巫族禁典·血祭篇”六字,墨跡如凝血。
翻開內頁,繪著一幅圖:兩女並立,一跪一立。跪者披發覆麵,手捧玉匣;立者執刀,刀尖滴血,正對匣中嬰兒。
圖下小字:“雙生祭儀:以死女之血養活女之命,以聖女之骨鑄冰魄之箭。”
沈微瀾盯著那圖,指尖發冷。
“所以……我不是被換走的那個。”她緩緩道,“我是被換回來的。”
“你是真正的沈家女。”謝雲崢聲音低,“可他們讓你‘死’了,再用柳家死女的命,換你回來——隻為讓你活著,成為箭的鑰匙。”
屋外,風雪更急。
夏蟬忽然抬手,攔住眾人。
“有人來了。”她貼耳地麵,“腳步很輕,但……是兩個人。”
秋蘅迅速收起殘冊,塞入藥箱。春棠吹滅火折,屋內隻剩箭身幽光,映得人臉青白。
沈微瀾盯著那冰魄箭,忽道:“把婚書裹回去。”
謝雲崢一怔。
“裹緊。”她聲音冷,“彆讓人看出動過。”
他依言將婚書重新包好,放回懷中。冰魄箭隱入石像,紅綢覆上,一切如初。
腳步聲近了,在門外停下。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
一老一少兩名女子立在門口。老者提燈,少者穿素裙,眉心一點硃砂——和石像上的標記一模一樣。
老者目光掃過眾人,最後落在沈微瀾臉上,忽地笑了。
“你來了。”她聲音沙啞,“我們等你二十年。”
沈微瀾不動。
“你是誰?”
老婦不答,隻將燈舉高,照向石像。
“你母親臨死前,托我保管一樣東西。”她緩緩道,“她說,若你肩頭紅蓮再現,便將此物交你。”
她從懷中取出一物——半塊繈褓布,上繡“壬午·冬十七”,與幻影中穩婆手中那塊,嚴絲合縫。
少女忽然開口,聲音清冷:“你身上,可有胎記?”
沈微瀾盯著她。
“在左肩。”
少女點頭:“那你便是真身。當年火起,你母將你藏入地窖,自己抱著假嬰衝出。穩婆死前,將你托付給我們——可三日後,你卻被送回侯府,身邊……多了那支箭。”
老婦歎息:“他們用雙生祭,騙過天機。可血脈認主,瞞不過石像。”
沈微瀾伸手接過繈褓布,指尖觸到布麵,忽覺一陣劇痛——肩頭紅蓮灼燙如烙鐵。
她猛地抬頭:“你們為何現在纔出現?”
老婦低頭:“因玉佩未動。三年前,謝雲崢來過,可玉佩不響。昨夜,它終於顫了——因你血醒,因箭動,因……北邙山,要開了。”
少女忽然抬手,指向謝雲崢。
“你懷中的婚書。”她道,“不是信物。”
“是封印。”
“它裹著的,不隻是圖。”她聲音冷,“是箭魂。你若開啟,箭便認主;你若毀它,北邙龍氣即反噬。”
沈微瀾看向謝雲崢。
他手按在婚書上,指節發白。
“所以你早知道?”她問。
他沒答。
屋外風雪呼嘯,吹得門板晃動。
老婦忽道:“還有一事。”
她從燈下取出一枚銀蝶——翅上沾灰,卻無焚痕,與昨夜飛走的那隻,一模一樣。
“它回來了。”她將蝶遞向沈微瀾,“帶著一句話。”
沈微瀾伸手接過。
蝶翅微動,抖落一點灰燼。灰中,浮現兩字,如血寫成:
“速焚。”
她抬眼:“焚什麼?”
老婦搖頭:“不知。可它從北邙來,停在你肩頭,又飛回此地——說明,有人在等你。”
少女忽然跪下,捧出一卷竹簡。
“這是你母遺書。”她道,“她說,若你見真容,便知——你不是鑰匙。”
“你是鎖。”
沈微瀾接過竹簡,未拆。
她看向謝雲崢。
“婚書還在你懷裡?”
他點頭。
“沒開啟?”
“沒有。”
她忽然笑了。
“那就好。”她將竹簡收入袖中,轉身向門,“我們走。”
謝雲崢未動。
“你不問?”他問。
“問什麼?”
“問為何玉佩三年前不響,昨夜卻指向北邙?”
她腳步一頓。
“你心裡有答案。”她回頭,眸光如雪夜寒星,“隻是你還不敢信。”
他喉頭一動,終是跟上。
風雪吞沒背影。
石像靜立,紅綢微動。
老婦吹熄燈,低語:“她來了。”
少女抬頭,望向雪夜。
“鎖開了。”她輕道,“箭,該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