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和離後,四大丫鬟跪迎回歸 第154章 血淚成灰照歸途
指尖的血還在滴。
一滴,砸在祠堂青磚上,像梅子落進深井,連迴音都沉了底。
沈微瀾沒抬頭。她隻盯著那方被符紙封死的靈位——檀木漆黑,硃砂畫符,壓著一道鐵鏈,鏈頭嵌進牆縫,像是要把名字鎖進地底。她知道那是誰的靈位,也知那符是誰貼的。謝老夫人,一生信命,卻最怕命反噬她。
她蹲下身,袖口滑出一道銀光,是秋蘅給的薄刃。刀尖抵掌心,輕輕一劃。
血湧出來,不急,順著指縫往下淌。她沒去擦,隻將手掌覆在靈位前的磚麵上。
磚紋微動。
“蘅……蕪……”
兩個字,從血泊裡浮出來,墨色如新,筆鋒清瘦,是她曾在舊捲上見過的字跡——母親的字。
她喉頭一緊,卻沒出聲。隻低低啟唇,吟出一句《蘅蕪悼亡辭》:“孤月照空帷,夜寒侵素衣。”
音落,血珠騰起,在空中凝成細線,沿著靈位邊緣遊走,如筆走龍蛇。那“蕭氏夫人靈位”六字被血線一繞,竟開始剝落,硃砂如灰燼般簌簌而下。
肩頭紅蓮忽然灼燙。
封印反噬來了。符紙無風自燃,火苗青白,帶著陰氣撲向她麵門。她不動,血繼續流,音繼續吟。
“風不來,花自開——”
最後一個字出口,火焰轟然炸開,又瞬間熄滅。那靈位“哢”地內陷三寸,底座裂開一道暗縫,幽光透出。
春棠上前半步,手已按在算籌上:“機關三重,血、音、心,缺一不可。”
沈微瀾點頭,指尖抹去唇邊一縷血絲。她早知此局,也早備此身。
第一道鎖在暗門入口,形如蓮瓣,中央凹槽需血滴入。她割腕,血落槽中,卻懸而不入,像被什麼擋住。
“不是至親之血。”冬珞輕道,目光掃向謝雲崢。
他站在影裡,玉佩在手,指節發白。聽見這話,他沒遲疑,上前一步,掌心一劃,血滴落。
血光流轉,蓮瓣緩緩開啟。
“同源。”冬珞低聲,“非血親,是命契。”
謝雲崢沒應。他隻看著那道開啟的門,眼神沉得像井底寒潭。他不知自己為何能開這鎖,隻知那一夜雪中,他的血與她的印記共鳴時,心口像被什麼撕開過。
第二道鎖是音鎖,刻著半闕《蘅蕪謠》。曲調從未外傳,唯有聖女一脈口授。
沈微瀾閉眼,輕啟唇:
“棠梨開,風不來,
孤女歸,月徘徊……”
音波觸鎖,石門輕震,第二道開啟。
秋蘅眉心一跳:“這曲……我母親曾提過,是安魂之調,隻在祭禮終了時奏。”
“那為何她會?”夏蟬低聲。
“因為她本就是魂歸之人。”冬珞望著沈微瀾背影,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第三道鎖無字無紋,隻映出人心。
門開刹那,沈微瀾眼前浮出三幕:她焚婚書於雪中,灰燼如蝶;她棄侯府信物於河,水流不回頭;她立於風雪,對先帝殘影說——“我不承命”。
心鎖無聲開啟。
密室深處,一方玉案靜置。其上,是那件傳說中的繈褓——紅蓮紋繡邊,絲線已舊,卻未朽。繈褓中央,壓著半塊殘玉,紋路如斷蓮。
沈微瀾一步步走近,腳步輕得像怕驚了什麼。
謝雲崢跟上,玉佩在掌心微顫。他知這玉佩是謝家信物,祖上傳下,從不離身。可此刻,它竟在共鳴。
“需玉佩與血脈共啟。”冬珞道。
沈微瀾點頭,指尖劃破,血滴在繈褓邊緣。謝雲崢將玉佩貼上。
玉鳴如蟬,輕顫三聲。
繈褓“啪”地彈開暗格,一道金光衝出,化作一卷聖旨,懸浮空中。
黃絹墨字,龍紋壓邊:
“蕭氏女蘅,承天命,掌紅蓮,賜名微瀾,鎮國之鑰,代代相守,不得違逆。”
春棠倒吸一口氣:“鎮國之鑰……不是侯府兵符,是她。”
“她纔是鎮國侯位真正的命定之人。”冬珞聲音冷而準。
秋蘅盯著聖旨,忽道:“這旨,是活的。”
眾人一怔。
“墨跡有脈動。”她指尖虛點,“像……還在呼吸。”
沈微瀾伸手,聖旨緩緩落入她掌心。觸感溫熱,像握著一顆跳動的心。
就在此刻——
窗外,飄來歌聲。
依舊是《蘅蕪謠》,調子卻變了,不再是孤女徘徊,而是安魂引路:
“棠梨開,風不來,
血歸處,魂歸來……”
聲音縹緲,卻帶著一股極淡的香——棠梨香。
春棠猛地抬頭:“那是我種在後園的棠梨……可它今晨才開第一朵。”
“可香已入曲。”冬珞瞳孔微縮,“這曲,需聖女之血覺醒,才能引動天地共鳴。它是安魂曲,也是——歸位令。”
沈微瀾抬頭望向窗外。
月光斜照,樹影斑駁。那株棠梨樹在風裡輕輕搖,花瓣未落,香卻已散。
她忽然想起什麼,低頭看那靈位底座——血繪“蘅蕪”二字旁,有一枚模糊指印,像是誰臨終前,用儘最後力氣按下的。
她指尖撫過,印痕微溫。
“母親……”她低語,“你等的,不是我回來,是——我認得回來的路。”
謝雲崢站在她身後,玉佩還握在手裡。他沒說話,隻將那半塊殘玉拾起,翻過背麵——刻著一行小字:
“同命契,共生死,血為引,魂為燈。”
他抬眼,看向沈微瀾肩頭紅蓮。那紋路靜靜伏著,不再灼燙,像一盞將燃未燃的燈。
“你早知道。”他忽然開口。
她沒回頭:“知道什麼?”
“這玉佩,不是謝家祖傳。”他聲音低,“是二十年前,先帝賜給‘護命人’的信物。而那個護命人……”
“是你。”她接了下去。
他點頭:“我父親臨終前說,若有一日,紅蓮現世,血引共鳴,我便不再是謝家子,而是——守鑰人。”
“守誰?”
“守你。”
空氣靜了一瞬。
春棠忽然低呼:“靈位!”
眾人回頭。
那被血繪開啟的靈位,正緩緩滲出液體——不是血,也不是水,是半透明的淚珠,一顆顆順著檀木滑落,在青磚上積成小小一窪。
香爐傾倒,燭火儘滅。
唯有那密室中的聖旨,金光不散。
沈微瀾走回靈位前,跪下。
她沒哭,隻將掌心傷口按在靈位底座那枚指印上。
血與印重合。
刹那,整座祠堂震了震。
一道虛影在靈位前浮現——極淡,像煙,像霧,卻穿著素白祭服,發間一支金簪,與她手中那支,一模一樣。
沈微瀾抬頭,聲音輕得像怕驚了夢:
“娘。”
虛影不動,隻抬手,指向那聖旨,又指向她肩頭紅蓮。
然後,指尖輕點心口。
“活下去。”它無聲開口,唇形清晰。
沈微瀾閉眼,再睜時,眼中已無淚,隻有清明如雪。
她起身,將聖旨卷好,收入袖中。
“走。”她說。
“去哪兒?”夏蟬問。
“後園。”她邁步,“把那株棠梨,移到母親靈前。”
眾人隨她出門。
月光灑在青石階上,像鋪了一層霜。風過處,棠梨香更濃了。
謝雲崢落在最後。他回頭看了一眼那靈位,忽覺掌心一熱——玉佩邊緣,竟浮出一道細紋,如蓮瓣初開。
他握緊,追上她。
後園。
春棠已帶人將棠梨移至祠堂門前,根係裹著原土,枝上三朵花,潔白如雪。
沈微瀾蹲下,指尖撫過花瓣。
“你種的。”她對春棠說。
“嗯。”春棠輕聲,“那年您被接去侯府,我說,總得留點東西,等您回來時,還能認得家。”
沈微瀾笑了,極淡,卻暖。
她從袖中取出那支金簪,輕輕插進樹根旁的土裡。
“讓它守著。”她說。
風忽起。
花瓣飄落一片,正好落在她肩頭紅蓮印記上。
同一瞬,窗外歌聲再起,仍是《蘅蕪謠》,卻多了一句:
“血淚成灰,照歸途——”
冬珞猛然抬頭:“這句……不在原曲裡。”
沈微瀾卻笑了。
她抬手,指尖輕觸那片花瓣,低聲接:
“——歸人不問,來時路。”
歌聲戛然而止。
月光下,那株棠梨忽然輕輕一顫,根下泥土微動,似有光流轉。
謝雲崢看著她,忽然問:
“你信命嗎?”
她回頭,眼裡映著月光,也映著他。
“我信。”她說,“但我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