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江南記 第2章 書生遇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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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簷下的雨聲忽然密集起來。屋內昏黃的油燈光影裡，那道狼狽身影倚靠著門扉，衣袍已被鮮血浸透。蘇見霆還未來得及剋製胸口翻湧的慌亂，女孩已仰頭看了他一眼，眸光冷冽，手中短劍上還殘留濕潤血跡。
他幾乎本能吟出：“請進。”雙手握緊，暗自斟酌房中可用之物。竹簡、破陶瓶、一柄鏽劍，均難以應付眼前這種壓迫。在現代，他擅於用邏輯判斷局勢，但此刻，過往經驗變得生澀無力，唯一能依仗的，是理智尚存。
女孩踉蹌前行，步伐卻從未失控。她砰地倒坐在蘇見霆的案旁，左臂垂垂，鮮血自袖口滴落，顯然是新傷。
蘇見霆側身將門掩上。院外隱約傳來雜亂腳步。雨夜與殺機交織，空氣也彷彿凝滯。
他壓低聲音：“你需要止血。”
女孩冷冷一笑：“你敢救我？”
蘇見霆定定盯著她：“我不問來曆，隻是救人。”
百姓家書生的無畏與溫潤在他眼中流轉，但更多的，是穿越者本能的警覺。他快速掃過屋裡，抓起案上的舊布，扯開包袱裡剩餘的酒壺。
秦韻瑤黑髮濕漉漉地貼在臉頰，眼底難掩疲憊。她竟冇有掙紮，而是微微轉腕，將受傷的左臂伸向蘇見霆。
他跪坐在女孩身旁，目光專注，一邊用破布摁壓傷口，一邊將酒水緩緩傾在皮膚上。霎時，女孩吃痛抽氣，卻咬牙不吭。
片刻後，院外動靜愈發緊張。有人低唱著南晟朝的方言，似在搜尋什麼，腳步順著泥地逼近。
秦韻瑤眉頭一皺，壓著疼痛低語：“有人跟蹤，逃不掉了。”她望向蘇見霆，沉靜中透著一縷無力，“你若牽連進來，可留身後退，我秦家事，與你無關。”
蘇見霆抿唇：“既然你進了這屋，躲不過去。”他心裡清楚，一旦退步，那些尋人的人絕不會放過目擊者。他冇有可退之地。
他思忖片刻，低聲道：“你還能動嗎？若能藏身，就在床下。”
女孩冷靜地評估四周，忽然摘下腰間暗器包裹，“你先躲到門後，我在床下。若等會你見機不妙，替我拖些時辰。”
蘇見霆依言藏於門背陰影，心跳如鼓。床單被拖低，秦韻瑤動作極快，身形剛隱冇下去，院門外重重敲擊已至。
門板受力，霎時吱響。蘇見霆屏住氣息。轉瞬，門哐當被推開，幾名布衣壯漢衝進來，麵色獰厲。
“你見冇見剛纔有個女人闖進來？”為首一人手執長棍，怒聲質問。
蘇見霆佯作茫然：“小生獨居，剛纔讀書不覺。”他故作不安，卻目光不離幾人腰間佩刀。他揣度這些人非官府，動作間有江湖痕跡。
壯漢搜查一番，被床下塞得極緊的包袱吸引。方要探尋，蘇見霆忽然側身跌倒，裝作無力。
他呼吸急促：“我本就染疾，望莫打擾——要染病，可彆連累諸位。”
屋裡幾人皺眉，彼此低語幾句。為首壯漢顯然忌諱流行病，又見屋內陳設貧寒，遂陰聲道：“倒黴書呆子，若讓你見了不該見的，回頭性命難保。”
幾人終未過於糾纏，翻查一輪後，忿忿離去。
蘇見霆額角涔涔，直到腳步遠去方敢呼氣。
床下的秦韻瑤緩緩抽身而出，神情微鬆。
她低聲道：“撐了過去？”聲音沙啞，但眼裡已比初見時多了幾許信任。
蘇見霆以布裹緊傷口，用殘存的酒讓最後消毒。他調侃：“你這江湖人遇險都這般乾脆？”
秦韻瑤不答，隻是淡淡看了他一眼，眸色清寒裡多了絲疑惑：“你與那些人，不通。”她將包裹重新纏好，低首整理，從腰包內取出一枚小巧銅鈴，遞到蘇見霆手裡。
“此物為謝。若你有日遭難，可搖鈴，我當救你一次。”她的話雖冷，但動機已然明明白白。
蘇見霆按鈴，微覺沉重：“多謝。隻是，外頭未必太平，那幾人遲早會回。”
秦韻瑤靜默片刻，抓緊劍柄，語氣堅決：“你要走嗎？”
蘇見霆夷然搖頭：“我去也難，留也險。可若你尚未脫險，我自當陪著。”
不再多言，二人短暫交流後，蘇見霆取來舊鬥笠和粗布外袍，遞給秦韻瑤。女孩略微遲疑，將衣裳裝束掩住血跡。
夜雨漸緩，院內沉寂。蘇見霆勸道：“避得一時，不避得一世。你傷勢未愈，那些人再來時，勢必窮追——可有可信之地？”
秦韻瑤神色微動，“城西花市，舊友隱居，無人可查。但途中若遇查證，生死難料。”
蘇見霆聞言，沉思半晌，方道：“你信我，我陪你走。”
信任在危機中悄然生根。他簡短收拾紙筆和碎銀，攜女孩躡行出門。小巷夜闌人寂，雨水將泥地洗得泥濘難行。二人踏著薄暮殘影，隱於民居深巷。
半途，蘇見霆驀地感到背後一陣異樣陰寒。他猛回首，隻見巷口有一黑衣人影旋身離去，動作如鬼魅。
秦韻瑤戒備靠近，一手緊握短劍，另一手握住蘇見霆袖口。她低聲警示：“有人監視。”
蘇見霆點頭示意，不動聲色地沿街窄道貼牆疾行。途中巧用雜貨鋪遮擋，幾次避過跟蹤者的視線。每一步都伴著繃緊的神經，每一次轉角都需賭一場命運。
巷尾忽有火光閃爍，隱約傳來呼喝。蘇見霆拉秦韻瑤急奔至一戶老舊藥鋪側後。門虛掩，屋內一縷藥香散出。書生輕敲門扉，一片低語答來。
是一位身著白衣的醫女，目光柔和，正是將來會救助眾人的穆青鸞。她眉宇間透著堅定之色，“何事相擾？”
蘇見霆低語道：“友人受傷，需避。”
穆青鸞一瞬間判斷局勢，察覺秦韻瑤血跡斑斑，便不再多問，攜兩人入屋安頓，又指示蘇見霆協助包紮，臨時避過外頭查探。
屋內燈火溫暖，三人短暫喘息，外頭夜色如水。秦韻瑤無聲地靠在窗旁，眸光望向遠方，彷彿那斂去的寒意中埋藏著無儘哀憤。
蘇見霆把玩手中銅鈴，內心浮現千番思緒。異世的江湖動盪和權力暗湧，他雖無武技，但思維與信念早已在危機中生根。
穆青鸞替秦韻瑤換藥時輕聲問道：“既捲入其間，打算如何自處？”
蘇見霆沉默片刻，望向窗外夜雨：“路在腳下，無論書生、俠女、醫者，今夜已無退路。”
雨聲漸息，屋內餘溫未散。外頭巡邏聲亦漸消弭，三人之間初步的信任與羈絆悄然形成。蘇見霆與秦韻瑤對視，已知彼此命運的交錯再難分割。
城中豪門鬥爭與血案的陰影未褪，危機仍在逼近。即便風雨暫止，誰也不敢篤定明日何處。
夜色中，蘇見霆心頭明瞭，真正的風暴，不過剛剛起步。他攥緊銅鈴，靜靜聆聽屋外遠遠傳來的馬蹄聲，已是下一場風波的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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