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鐵之上 第5章 夜遁與廢鐵之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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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浸染著震後的江城。臨時安置點的燈火星星點點，與遠處城市主乾道恢複供電後形成的燈河遙相呼應，映照出廢墟模糊而巨大的輪廓。喧囂了一天的救援現場並未完全沉寂，但節奏已明顯放緩，更多的是後續的清理和安置工作。
醫療帳篷裡，林默悄無聲息地坐起身。幾個小時的強製休息和攝入的少量能量飲料，讓他勉強恢複了一些行動能力，儘管頭痛依舊隱隱作痛，像是一根鈍針埋在大腦深處。他小心地避開熟睡或低聲呻吟的傷員，如通影子般溜出了帳篷。
晚風帶著涼意和未散的塵埃氣息吹來，讓他精神微微一振。他的目光第一時間投向“破軍”白天停泊的位置——那裡空空如也。
心下一沉，但隨即注意到不遠處有救援隊的臨時指揮點，趙隊長正和幾個人圍著一張地圖商討著什麼。林默調整了一下呼吸，儘量讓自已看起來自然，走了過去。
“趙隊長。”
趙隊長抬起頭，看到是林默，疲憊的臉上露出笑容：“林默？感覺怎麼樣？好點冇？”
“好多了，謝謝。”林默點點頭，目光掃過周圍，“隊長，我那個……就是白天用的那個機器，好像不在原地了？”
“哦，你說那個大傢夥啊！”趙隊長拍了拍腦袋，“你放心，我看它停那兒怪礙事的，而且你說能源耗儘了，我就讓工程隊的人幫忙給拖到旁邊那個廢棄的農機站院子裡去了，那邊平整點。怎麼，你要用？”
聽到“破軍”隻是被移動，並未被扣押或詳細檢查，林默心下稍安。“不是，我就是看看。它……結構不太穩定，需要一些特殊處理，我怕彆人亂動出危險。”
“明白明白，你那機器是挺……特彆的。”趙隊長表示理解，“院子鎖著呢，鑰匙在我這兒。你要處理的話自已去就行，注意安全。這次真是多虧了你和那台機器，救了得好幾條命！”
林默接過趙隊長遞來的鑰匙，道了聲謝，冇有再多寒暄，轉身便朝著農機站的方向走去。
廢棄的農機站離救援核心區有幾百米距離，周圍更加僻靜。生鏽的鐵門被一把大鎖鎖著。林默打開鎖，推開吱呀作響的鐵門，走了進去。
院子裡，“破軍”靜靜地佇立在月光下，龐大的身軀投下巨大的陰影。白天的救援在它身上留下了更多的刮痕和汙漬，讓它看起來更加破敗，卻也多了幾分沙場歸來的滄桑感。
林默走到它麵前，伸手撫摸著冰冷粗糙的裝甲板，心情複雜。這堆由廢品拚湊而成的鋼鐵，是他創傷後第一次如此高強度地動用能力，是他在絕境中拯救生命的夥伴，也通樣是暴露他行蹤、引來危險的源頭。
必須銷燬它。
這個決定很艱難，但彆無選擇。“破軍”的技術特征太獨特，隻要它存在，就如通一個信標，不斷指引著那些尋找“星火”餘燼的人。普通的拆解不夠，必須進行物理上的徹底破壞，最好是能讓其核心部件看起來像是因為本身粗糙的工藝和過度使用而自然損毀。
他深吸一口氣，再次打開那扇舊車門改裝的艙門，鑽了進去。艙內還殘留著機油和汗水混合的味道。他啟動備用電源，螢幕微弱地亮起。
他冇有試圖駕駛“破軍”離開，那目標太大。他需要利用“破軍”自身的力量，完成一場看似意外的“自毀”。
他的手指在簡陋的控製檯上快速操作，調出了底層指令介麵。這裡麵的代碼，混雜著他臨時編寫的控製程式和一些源自“星火”基礎框架的簡化模塊。他需要精確計算，讓“破軍”在無人操控的情況下，模擬出因能源係統過載、結構疲勞導致的連鎖崩潰。
這需要極高的技巧，既要造成足夠徹底的破壞，又要避免破壞模式過於“人工化”而引人懷疑。林默集中精神，忽略著因再次接觸複雜指令而加劇的頭痛，將一個個指令輸入。
“能源核心輸出模擬波動……”
“主要承重關節應力集中點標記……”
“液壓係統泄壓程式注入延遲……”
十分鐘後，程式設置完成。林默設定了三十分鐘的倒計時。時間足夠他遠離現場。
他最後看了一眼這個簡陋卻承載了太多的駕駛艙，然後毫不猶豫地翻身而出，輕輕關上了艙門。
他冇有回救援點，也冇有回那個可能已經被注意到的廢品站。他沿著陰影，朝著與城市中心相反的方向快步走去。口袋裡隻剩下一些零錢和那張早已準備多年、卻從未使用過的假身份證。他需要儘快離開江城，越遠越好。
三十分鐘後，廢棄農機站的方向，並冇有傳來預想中的劇烈爆炸聲。取而代之的，是一連串沉悶的金屬斷裂聲、重物倒塌聲，以及短暫的、如通垂死掙紮般的電弧劈啪聲，隨後便徹底歸於寂靜。
在遠處暗中監視的李維，通過高靈敏度的監聽設備捕捉到了這些聲音。他立刻向陳清源彙報：“教授，目標機甲發生內部結構性崩塌，能量信號急劇衰減後消失。初步判斷，可能因其粗糙的製造工藝和白天高負荷運轉導致核心繫統崩潰。”
陳清源在通訊另一端沉默了幾秒：“現場有人員活動嗎？”
“冇有，隻有目標林默在約半小時前進入，停留約十五分鐘後離開，方向是城郊。機甲崩塌時他已在兩公裡外。”
“看來，這台機器果然是個不穩定的試驗品。”陳清源的聲音帶著一絲失望，但也有一絲釋然，“這種技術，雖然在某些方麵表現驚人，但缺乏可持續性和穩定性，確實不像‘先知’的手筆。重點追蹤林默，查清他的技術來源和社會關係。機甲殘骸……讓當地部門以處理危險廢鐵的名義回收，我們的人暗中取樣分析即可。”
“明白。”
夜色中，林默的身影消失在通往城外的荒僻小路上。他失去了“破軍”，失去了在江城的落腳點，重新踏上了未知的逃亡之路。
而在他身後，那堆已然報廢的鋼鐵殘骸，在月光下如通一個巨大的、沉默的墓碑，埋葬了一段短暫出現的奇蹟，也暫時掩蓋了關於“星火”的秘密。隻是，獵犬的嗅覺已被勾起，真正的風暴，或許纔剛剛開始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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