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升有靈 年少意氣,春暖花開
年少意氣,春暖花開
“大家……”蕭嶼再一次開口,所有人訓練有素地轉過頭,眼神既期待又忐忑,蕭嶼一下子卡殼了。
秦曜沉默了半會兒,吞吞吐吐說:“這次能許願來個飛石墊墊腳嗎?吊著半天了,我腳掌都充血發麻了。”
雷明山雖然與秦曜不對付,但是不得不讚同:“我們身上沒有靈氣,這麼吊一晚上,明天可能都不都走不動道。”
“啊?”
“啊什麼啊,快說,是不是又有人來了?”
蕭嶼輕咳一聲,低調道:“確實是有人來了……”
有人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緊接著一段對話飄過來。
“掌刑師兄好。”
“你又掉了什麼東西了?”
“師弟並沒有掉東西,是掌門吩咐我來淨化水源,江河的上遊有弟子脫了鞋襪洗腳,汙染了鬼吹澗。”
掌刑師兄:“?”
所有人:“??”
那麼大一條江河,得多臭的腳才會汙染水源!
“那既然是掌門吩咐……你就去吧……”
這一次掉在半空中的眾人終於不再是隻看到一片衣角了,以一種奇特的視覺從下而上看到了一位穿著白色道服的弟子。
那弟子下意識往下一看,在七彩崇明燈和碎花大棉被上停頓了兩秒,然後麵無表情,目不斜視的移開視線。
“掌刑師兄,我這便是要施法了,還請你不要上前。”
弟子結著手印,幾個翻轉之間將什麼東西投入了河中。
“掌刑師兄,我好了,這便走了。”
所有人眼巴巴看著河裡,掉下去的是什麼東西?難不成還真是專門來淨化水源的?
就在所有人快要心灰意冷收回視線的時候,河中忽然閃出了異動,一塊兒又一塊兒板凳大小的小黑石頭鑽出水麵,不斷地向上飛升,很快就停留在每個人的腳底下,將他們一個個馱起來。
腳踏實地的感覺讓所有人都有點兒懵。
秦曜茫然:“願望成真了?”
鄭欣雨:“這石頭名為月泉石,其內伴生著一種靈植異種,名為芙蓉虹草,隻要讓它吸到水,就會膨大石頭飛起來,是罕見的六品丹藥材料。”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雷明山怪叫:“蕭嶼,難道你是什麼新挖出來的許願石?”
蕭嶼乾笑,不知道怎麼回應他。
雷明山:“我要餓死了,我許願要吃玄冥龍甲銀耳湯、蜜豬玄粉飛虹血、龍膽裂炎橘鱗蟒、魚晶龍楠黑珍蛛……”
噸噸……四周人開始狂咽口水。
蕭嶼真的是要笑不出來了,剛想要說點什麼話轉移一下大家的注意力,頭頂上又開始出現了斷斷續續的談話聲。
“……師兄好……啊哈,我既不是來找東西,也不是來淨化水源的……我是來修煉的,我們家峰主說,在這平台上的風中修煉重劍可以磨練我的心智……”
唰,一個又一個灰撲撲用泥巴包裹的東西掉下來。
砸在眾人腦袋上的時候,泥巴裂開,露出香噴噴的叫花雞。
眾人先是發愣,緊接著震驚:“是清靜紫斑靈雞!招待掌門級彆的貴客才會擡上來的美味佳肴!”
雷明山:“!蕭嶼,我還要美酒!”
“……師兄……啊,我既不是來找東西,也不是來清水源,也不是來修煉的……我是來看書的……嗯嗯,你聽的沒錯,就是在這裡看書……我們家峰主說隻有置身星空,才能真正領悟書中的意境,畫出更高階的符咒……”
唰,一個個小壇子從天而降。
眾人手忙腳亂的接住,一開啟泥土破布蓋子,清香迷人的香氣就撲鼻而來,讓人瞬間感覺全身輕飄飄,如至仙界之中。
雷明山:“好酒!”
秦曜抱著酒壇,心都在滴血:“萬兩黃金一小杯的斷魂靈玉酒,太便宜你們了!”
雷明山目光灼灼盯著蕭嶼:“蕭兄弟,我決定以後就跟著你混了!”
歸元門建立以來,門規森嚴,弟子們皆嚴以律己,從沒有出現過這樣的場景——
絢麗多彩的燈光下,一群人不顧儀態地蹲在飛石上,裹著不倫不類的碎花大棉被,一手油滋呼啦大口吃肉,一手泥巴大口喝酒。
“啊,實在是太爽了!”雷明山的聲音回蕩在山穀中,激起一重又一重的迴音。
其他人這次都沒有嫌棄他聒噪,反而享受其中。像鄭欣雨,平時修煉緊迫,從沒有如此放縱吃喝過,此刻是一種全新的體驗。
而秦曜則是第一次和這麼多人一起做離經叛道的事情,心中激情澎湃,“還敢不敢再來點兒猛烈的!”
“蕭嶼!”
蕭嶼被他一聲喊叫嚇得差點扔掉手中的雞腿。
“我要讓這陰森森的鬼哭澗,狂風停止,春暖花開!”
蕭嶼:“……”
你回家做夢比較快。
“蕭嶼,來,大聲地告訴我們,你一定可以的,你絕對可以的,除了你我們不相信任何人,除了你,再也沒有人能帶領我們走向人生的巔峰!除了你再也沒有人能讓這鬼哭停止,春暖花開!”
哐當,好大一頂高帽就戴在蕭嶼頭上,他快要伸不直脖子了。
“……這些已經足夠了吧……”
“夠了,怎麼可能夠?人生就要永遠說不夠!才會有永遠進步的空間!”
蕭嶼:“……”
誰來救救他啊……林伍……林伍……你在嗎?
靈台中,林伍走進小樓,關門,關窗,熄燈。
蕭嶼:“…………”
咚咚咚,從遠方突然忽然傳來一陣聲響。
在他們的腳底下本就洶湧的江河,此刻更加洶湧了,就是要摧毀世界所有事物般,將河裡的泥沙都全部攪起來,暴動地開始奔湧而下。
水位線頓時上升,距離他們僅僅隻有五米之遙,眼見著就要觸及他們的腳尖了!
黑暗之中正在孕育著什麼不知名的東西,令人毛骨悚然。
秦曜背後頓時豎起汗毛,剛剛的激情澎湃一下子滑坎兒了,“怎麼了怎麼了?山洪要爆發了?”
“唉唉,你們快看,對麵山頂上落下來了好多石頭。”
“哎呦我天,你們可彆看對麵了,我們這邊也開始落石了,這繩子到底牢不牢靠啊。”
“修仙這麼多年,我不會是掉河裡這麼草率的死法吧。”
“我滴個老天奶奶,我的雞,我的酒!”
“蕭嶼,你快抓緊我。”寐吾慌亂中喊道,頭頂落石將他們身上的細藤都斬落了。
蕭嶼將手中的七彩崇明燈收進懷裡,四周重新陷入了黑暗,忽然之間烏雲蔽月,狂風大作。
他驀然擡起頭看向西北方,一種奇異的熟悉感湧上心頭。
秦曜怪叫:“你們快看!”
隻見江河的源頭,鬼哭澗的儘頭,驟然亮起一道劍光,如同閃電之耀眼,如同流星劃過天際,以劈山斬石之勢轟然砍向高聳的青山。
先是一陣寂靜,然後就是震天動地的山石滑落聲。
巨大的石頭滾向穀中,河水被濺起百丈高,震耳欲聾,以毀天滅地的仗勢朝著他們湧過來。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
“有人直接一劍平山體啊,鬼哭澗要被徹底填起來了,這也太強了吧!”
“你怎麼還有閒心在這裡感歎?掌刑師兄在不在啊!快把我們拉上去啊!不然立馬就要被山洪給衝走了!”
“下麵的弟子你們先彆急,我馬上把你們拉上來。”
“快使出你吃奶的勁兒!”
眾人慌不擇路,焦急萬分。
蕭嶼卻在混亂中看向了對麵的山體。
山石在崩塌,有一個人泰然自若的站在亂石上,擡手便扔過來幾個流光溢彩的陣石。
陣石有靈,立刻在他們周圍紮根。
那人一身灰色道袍,雪白的胡須過膝,蕭嶼立刻認出來,悵然道:“空境長老?”
所有人渾身一震,全部都看過去。
空境長老背後一僵,自己不是施了隱身術嗎?怎麼讓這小子給認出來了。
秦曜:“師父?師父在哪兒?我怎麼什麼也沒看見?蕭嶼你不要亂叫。”
蕭嶼:“難道你們看不見嗎?”
寐吾小聲道:“我什麼也沒看見啊?”
秦曜罵罵咧咧,“你急傻了吧,眼花成這樣。”
蕭嶼疑惑,再次看一下不遠處的空境長老。
空境長老吹鬍子瞪眼,就差親自下去捂住這傻小子的嘴巴,這裡可是歸元門,他親自下場護人,以後傳出去讓他老臉往哪兒擱?
眼見陣法佈置完成,空境長老甩手就跑,一雙老腿倒騰的比年輕人還快。
四周混亂的山石忽然安定下來,一切都像是被人瞬間定在原地。
奔湧的河水靜止了,一股空靈之氣從黑暗中鑽出來。
蕭嶼看不見,但是卻感受到了自然秩序的力量,在他們四周有一個高階靈陣。
他頓時明白了空境長老來這裡的目的,看了秦曜一眼後,心中泛起了一股酸酸澀澀的情緒,但很快又被他壓了下去。
澎湃的春天氣息提早來到了鬼哭澗,所有堅硬的石塊都被粉碎,形成了肥沃的泥土,暴亂的河水平靜下來,滋潤著每一寸的土地。生機勃勃的綠芽從沉睡中喚醒,開始肆意的生長在這片溫暖的一方世界。
雷明山呆滯,對著秦曜喃喃道:“你想要的春暖花開,真的來了。”
秦曜沒有回過神,扒拉了好幾個人,千辛萬苦移到蕭嶼身邊,“你剛剛是不是真的看到師父了?這是四品春暖花開靈陣!”
除了簪花軒有一個,其他地兒就找不出第二個的稀缺靈陣。
眾人:“!”
片刻時間,就輕易佈下四品靈陣,還是這等布陣要求嚴苛的春暖花開靈陣,這人必定是五品以上的靈陣師了。
蕭嶼沒有說話,隻指了指鬼吹澗的儘頭,在那劍光閃過的地方,此刻又出現星星點點的光芒。
所有人屏住呼吸,看著那微弱的光芒,連成一片前仆後繼升向天空。
不知何時,烏雲已經散開,夜幕乾淨透徹,月亮星河再次高懸,無數燭火點燃的天燈,絢爛如煙花,寂靜如小舟,飄蕩在黑夜中。
心中的焦躁和激動全部煙消雲散,所有人瞬間沉醉在美景中,仿若浮年若夢,半生不醒——
此後不管過多少年,不管三界滄海桑田,不管他們走過多遠,看過多少美景,這一幕永遠都是他們心中經久不敗的烙印。
“我要許願,我要繼承師父衣缽,成為三界第一的靈陣大師。”
“那我要練成九鼎煉神金身。”
“那我要煉製出傳說中的九品起死回生仙丹。”
“那我要天天開心大團圓,永遠有朋友相伴,不孤單。”
蕭嶼聽著他們的豪情壯誌,看著他們開心地笑顏,默默回到靈台中,擡頭望著靜悄悄的小樓,輕輕說道:“那我可以許願,讓林伍全心全意信任我嗎?”
清風吹過,小樓一如既往安靜。老馬窩在草地上,擡頭看看蕭嶼又看看小樓,最後選擇保持沉默。
蕭嶼等一會兒,依舊沒有回應,有點失落的低下頭,不一會兒又自我打氣,信心滿滿的擡起頭,“我相信總有這一天的。”
他將外麵的天燈和銀河全部都一絲不差的搬到靈台中,平靜的湖麵上倒映著美景,更加炫彩豔麗。
蕭嶼獨自看了一會兒,然後小心翼翼地退出去。
而在他離開很久之後,二樓的小窗被風微微吹開,漫天的浪漫色彩印入一雙冰涼的眼眸中,為孤寂的黑寶石注入了新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