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升有靈 長空纖凝,回家的路
長空纖凝,回家的路
眾人嘩然,短時間內受到的衝擊太多了,看到兩人出現,臉上甚至來不及浮現茫然,一路震驚到底。
“江平!去救阿嶼。”蕭柘衝上前。
江平先是看了元姝一眼,然後看了看天空,搖了搖頭,“蕭柘,他不需要我救。”
蕭柘一愣:“什麼意思?”
元姝目光灼灼,死死盯著上方,仿若透過層層雷罰,鎖死新的希望,嘴角綻放出瘋狂的笑容,“我終於知道他為什麼那麼特彆了。”
蕭柘焦急:“阿嶼是七品靈陣師沒錯,但是他現在的靈力太弱了,根本無法抵抗雙重雷罰!”
江平沉沉看向蕭柘,眼中同樣閃爍著瘋狂:“不,不隻是特彆,現在還有一個恐怖的事情,你們可能感受不到,這原本是我的雷罰,而我現在竟然感受到它在懼怕。”
蕭柘一愣。
“一個雷罰居然產生了類似懼怕的情緒,這簡直太恐怖了!”
江平的聲音並沒有刻意隱藏,瞬間四周的人都聽到了這句話。
神情都有了一瞬間空白。
害怕?雷罰?
他們是在夢遊嗎?
還是說自始至終他們都在夢境裡麵?
轟隆隆,掀翻天地的雷聲一道道轟碎他們的世界觀。
雷罰中,無邊業火,蕭嶼屹立不倒,它們不甘、試探、懼怕,在它們眼中他不是血肉之軀的渡劫者,而是深淵,不管釋放多少業火,都填不滿他的溝壑。
這是褻瀆!藐視!
雷罰也“怒”了,用儘幾千來積累的力量,全部轟在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身上!
蕭嶼來者不拒,甚至挑選他們最為精華的部分煆燒石碑,不管是在外的綠色石碑,還是靈台內的灰撲石碑,全部都在業火的洗禮下,越發光華內斂,暗光流溢。
刷,林伍的身影出現在蕭嶼麵前,二話不說,就想抱蕭嶼。
毫無意外,蕭嶼拒絕了。
林伍瞬間低下頭,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的神情,終於在那張偽裝得極好的麵容中,捕捉到了一絲陌生疏離,那是前世蕭嶼慣有的神情,不在意的、冷落的、不近人情……林伍幾乎要瘋了,此刻卻隻能壓抑,連說話都帶著顫抖,“你恢複記憶了?”
蕭嶼擡起頭,看向遠方,說道:“你該回家了。”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林伍腰間的七彩吊墜滾燙,燙的他止不住顫抖,但他卻不敢摘下來丟棄。
蕭嶼沒有說話,擡手捏訣,一道光點從護山大陣中飛了出來,然後在天地之間幻化出一個巨大的世界——
廣闊寧靜的湖泊,幽深蔚藍寂寥無邊,海浪平靜,島嶼林立,本是亙古不變的安靜。
但此刻,湖泊全部沸騰起來,有東西從水底下鑽出來,帶起衝天的水花。
林伍看到這裡,瞬間就明白了蕭嶼要做什麼,忍了忍沒有爆粗口,而臉色鐵青鑽回靈台。
老馬嘚嘚跑上前,疑惑道:“那不是第五大秘境長空纖凝嗎?蕭嶼還一直沒有機會去呢。”
封源大會三輪,蕭嶼去遍了其他四大秘境,卻唯獨漏掉了這一個,老馬原先以為是因緣巧合沒去成,現在想來是蕭嶼特意避開了。
瓊茗恍然:“長空纖凝是唯一一個地處妖界的秘境……”
一馬一花還沒有想出個所以然,忽然他們就被召出靈台!
老馬和瓊茗:“?”
這還是他們第一次出靈台,但還沒有來得及享受久違的自由,瞬間被人打暈,化作兩道流光送入了長空纖凝。
衝天的水花接住兩道流光,將他們捲入水底的最深處。
所有人都不知道湖中的最深處藏著什麼。
即便是有弟子想要潛入一探究竟,最後都無功而返,隻是傳言,長空纖凝的湖底最深處有一扇門,關押著吃人的妖獸。
而蕭嶼知道,那不是什麼吃人的妖獸,而是一處天然的人妖兩界的通道。
“最後兩道靈鑰,我已經放在了老馬和瓊茗的身上。”蕭嶼淡淡道。
林伍怔然:“你什麼時候拿到的靈鑰?”
“你忘了嗎?輪回分天境掌控的不止是時間,還有空間。”
“你不是……”你不是才築靈嗎?如何有能力驅動輪回分天境,林伍想要問出口,但又很快吞下去,失憶的蕭嶼確實做不到,但是不代表前世的蕭嶼做不到。
他頓了頓,目光幽幽盯著長空纖凝,屁股像是長在二樓的躺椅上,賭氣道:“反正我是不會回去的。”
“你的靈鑰和肉身都還在妖界。”
“那又如何?”
“就算是死,我也死在你這裡了。”
“不嫌棄晦氣了?”蕭嶼道,語氣中再也不見之前的輕鬆親近,而是帶上了玩味。
以往,蕭嶼是依賴真誠,放軟身段討好林伍,凡事聽之任之,而現在,卻是站在冷漠的平等位。
林伍與他朝夕相處,瞬間就感受到了落差,心中頓時不是滋味兒,悶重的如同墜了千斤石。
林伍看了他兩眼,最先放軟語氣,商量道:“是你將我莫名其妙帶到這裡,現在又不由分說的趕我走,是不是太不講道理?”
“我們之間有道理可言?”蕭嶼神色淡淡的。
“你是恢複記憶了,又不是失憶了。”林伍口出狂言,“我親過你。”
蕭嶼:“……”
“我親過你,還親了很久,你不會忘記吧。”
林伍舔了一下嘴唇:“就算是忘記了沒關係,我們可以再來一遍。”
“住嘴。”蕭嶼的耳朵微不可察的燒起來。
林伍目光灼熱,但沒有大意地跑出去,就怕蕭嶼抓住機會,將他也丟回妖界。
想到這裡,林伍勾起唇角:“我以為,再次見麵,我們之間是刀光血影。”
“我以為,你恢複記憶後,會第一時間想殺了我。”
所以看到綠色石碑亮起來的時候,林伍就開始惴惴不安,但現在看來,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麼糟糕。
“但你沒有,蕭嶼,你並不是一點都不在乎我,是嗎?”
蕭嶼微微閉眼,“你怎知我不想殺了你,捫心自問,當你蘇醒時,發現與我同存一體,就沒有蒙生要殺了我的念頭?”
“你隻不過是忌憚一體雙魂,同生共死。如今,我也是。”
“你!”林伍冷哼,“我不信。”
“當時那情景,我最後的記憶是死在你手裡,我想殺你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可是這一路走來,我們經曆那麼多,你給我一半魂元,還幫我找靈鑰……”
“夠了。”蕭嶼打斷他,“今日不管你是想回去還是不想回去,我都會送你回去。”
“我若回去,你要也去!”
“不可能!”
蕭嶼雙手捏訣,靈台中石碑瞬間動起來,齊齊朝著林伍壓去。
熟悉的排斥感。
林伍霎時要被逼出靈台。
但他又豈是逆來順受之輩,有過第一次,就不會有第二次,他一掌拍向自己的心口,噴出一大口黑血濺在石碑上,妖力驟減。
石碑頓時停住了。
一體雙魂相連,林伍受傷,蕭嶼也會受傷,石碑不會傷害自己的主人。
林伍原以為這樣就可以讓蕭嶼忌憚,卻沒有想到蕭嶼隻是皺了皺眉頭,拚著兩敗俱傷的下場,直接強硬命令石碑進行壓迫。
強大的力量籠罩,林伍的魂魄都暗淡下來,這樣下去,隻會同死!
兩人僵持著,林伍賭蕭嶼不會殺了他,蕭嶼賭林伍不想死。
就看誰會先妥協。
蕭嶼和林伍齊齊吐出鮮血,魂體不穩,甚至開始出現了裂縫。
真是瘋了,蕭嶼也鑽進靈台,照著林伍的臉就是一拳。
林伍擡起手,握住他的拳頭,並沒有泄力,轉而將他拉到懷裡,另一隻手禁錮他的腰身,不許他再次逃走。
“蕭嶼,我喜歡你,我愛你。你到底聽沒聽明白?”林伍低吼著,他嗅到了蕭嶼身上的血腥味,兩相爭鬥,隻會讓雷罰趁虛而入,毀滅他的肉身。
“放手!”蕭嶼咬牙道。
“不放,這輩子都不放,下輩子下下輩子,我都要纏住你!”林伍死死抱著他,生平僅恨不是八爪魚妖,長不出多餘的手。
“你還是我認識的林伍嗎?”蕭嶼瞪著他,眼神一點一點的冷下來,“你這樣做,不就是想哄騙我,在我失憶的時候,威脅我,壓迫我,讓我聽你的命令,甚至不許我與兄長相聚,不就是怕日後我與你為敵,阻你的飛升之路嗎?”
“你就是這樣想我的?”林伍眼神暗淡下去。
“不是嗎?你多麼聰明的一個人,這麼好的機會,不會趁虛而入?即便殺不死我,也要確保我不會站在你的對立麵。”蕭嶼很冷靜,從恢複記憶開始,這一世兩人的相處都浮上心頭,越是細想,心中就越是刺痛,全是沒有人能訴說的苦,所有的一切都好像是一場玩笑,他做的那麼多,都是一場巨大的陰謀。
他不恨嗎?
他恨,但他卻不知道該恨誰,每一把巨刀都隻能斬向自己,他早已鮮血淋漓,麵目全非。
當一個人,變得連自己都不認識了,那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情,他的任務,兄長的飛升,一切的一切都拋之腦後,被命運裹挾著朝前,渾渾噩噩,不知明日,不知反抗。
蕭嶼受不了,他正視不了這樣的自己,同樣也正視不了這樣的林伍。
“林伍,很多時候,執棋人也會變成棋子,你以為自己是局外人,實際早已深入其中。你原是一個多麼自傲的人,就願意這樣被折斷翅膀,失去自由,一輩子待在一個全是石碑的墳墓中嗎?”
蕭嶼目光清明:“很多時候,真的會變成假的,假的會變成真的,在一切都陷入混亂前,我們還有機會斬斷孽緣。”
林伍臉色一變,罵道:“都是狗屁,強大肆意、桀驁不馴的人是我,承認情意、彷徨害怕的也是我。這都是我,我能接受自己對愛意的無可招架、懦弱無能,我也享受無數次對你癡迷、沉淪。”
“這都是我,那又如何?你有什麼資格否定我,替我斬斷一切?”林伍直直望著他的眼底,裡麵仿若一座座高牆,堅固冰冷,荒蕪死寂。
“蕭嶼,我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或者是從一開始,我就管不住自己,我在意你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情,我想幫你掃清所有的障礙,我想把這世間最好的東西都送給你,但同時,我又想欺負你,我想你時時刻刻在我眼前,我想知道關於你所有的事情,我想摻和你所有的事物,我想你渾身上下打滿我的烙印,我想告訴全世界,你是我的,誰也不能搶走。是你,控製了我的身體,掌控了我的情緒,你告訴我,這若不是愛,那什麼是愛,你告訴我,羈絆如此深刻,我該如何忘記,我該如何放手!”
“我就是那麼的陰暗自私,再難看的一麵都已經被你看到了,你就非要這麼冷血無情嗎?”
“蕭嶼、蕭嶼……”林伍冰涼的指腹不斷摩挲著他的後頸,語氣悲涼,“若是我真的放手了,纔是對自己最大的背叛。”
“你放不下我,那你放得下飛升嗎?”蕭嶼抓住他作亂的手,一字一頓道,“那無上的力量、跳脫輪回的壽元,你放得下嗎?”
林伍愣了一下,猶如當頭一棒,渾身的熱血被澆了徹底。
若不是天生站在對立麵,若不是利益永不可兼得,前世他們何必爭得魚死網破、同歸於儘。
“我放不下,同樣你也放不下。”
蕭嶼冰冷的幾個字,徹底擊碎了林伍所有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