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夢遊戲 安全屋與無聲交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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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屋與無聲交鋒
黑色越野車如同一頭沉默的野獸,在都市璀璨的燈河中狂暴地穿梭。陸凜的車技帶著一種近乎野蠻的精準,每一次併線、超車都乾淨利落,將可能的追蹤者遠遠甩開,卻又完美地隱匿在車流之中,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車內氣氛壓抑得幾乎凝固。
硝煙味、血腥味、以及陸凜身上那冷冽的氣息混合在一起,刺激著祁夏的感官。他靠在椅背上,目光從後視鏡裡緊盯著後方車流,確認冇有尾巴,然後才緩緩移向前方。
陸凜的側臉在窗外流轉的光影下顯得愈發冷硬,唇線緊抿,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顯然腹部的傷口正在持續帶來劇痛。但他握方向盤的手依舊極穩,眼神銳利地注視著前方路況。
“你怎麼樣?”祁夏再次開口,聲音比剛纔平穩了一些,但關切之意未減。
“小傷。”陸凜的回答依舊簡略,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似乎很不習慣這種被追問的感覺。他透過後視鏡快速掃了祁夏一眼,“你呢?”
“我冇事。”祁夏頓了頓,補充道,“剛纔……謝謝。”
如果不是陸凜及時出現,並以那種強硬的姿態進行火力壓製,他未必能從天台那個清除者的槍口下逃脫。對方在現實世界動用能量武器的肆無忌憚,讓他心寒。
陸凜似乎輕哼了一聲,冇再說話,隻是將車拐進了一條僻靜的輔路,隨後又連續轉過幾個彎,最終駛入了一個老舊廠區的地下停車場。
停車場內光線昏暗,空無一車。陸凜將車停在一個最不起眼的角落,熄了火。
引擎聲熄滅後,車內陷入一片死寂。隻有兩人略顯急促的呼吸聲,以及……血珠滴落在皮質座椅上的輕微嗒嗒聲。
陸凜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想推門下車,但身體剛一動,腹部的傷口就被牽扯到,讓他悶哼一聲,額頭瞬間佈滿了更多的冷汗,臉色在昏暗光線下蒼白得嚇人。
“彆動。”祁夏的聲音不容置疑。他迅速下車,拉開駕駛座的車門。
濃重的血腥味撲麵而來。陸凜深色的外套下,血跡洇濕的範圍比他之前看到的更大。
祁夏眉頭緊鎖,伸手想去扶他:“能走嗎?需要去醫院嗎?”
“不能去醫院。”陸凜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很大,指尖冰涼,“跟我來。”
他的語氣帶著一種不容反駁的強硬,甚至有一絲瀕臨失控邊緣的暴戾。顯然,傷痛和剛纔的襲擊讓他的精神狀態高度緊繃。
祁夏冇有掙紮,隻是冷靜地看著他:“去哪裡?你需要處理傷口。”
陸凜冇有立刻回答,隻是藉著他的力道,有些艱難地從駕駛座上下來,半個身體的重量幾乎都壓在了祁夏身上。灼熱的體溫和血腥氣再次將祁夏包裹。
“安全屋。”陸凜從牙縫裡擠出三個字,指了指停車場深處一個不起眼的、鏽跡斑斑的鐵門,“在那邊。”
祁夏不再多問,支撐著他,一步步走向那扇鐵門。陸凜的腳步有些虛浮,但每一步都踩得極其堅定。
走到門前,陸凜用空著的左手在門框上方一個極其隱蔽的縫隙裡摸索了一下,摳出一個小小的磁卡。在門禁上刷了一下。
“嘀”的一聲輕響,鐵門向內彈開。裡麵是一部老舊的貨運電梯。
兩人走進電梯,陸凜按下了地下三層的按鈕。電梯發出嘎吱的聲響,緩緩下沉。
逼仄的空間裡,沉默再次蔓延。祁夏能清晰地聽到陸凜壓抑的、帶著痛楚的呼吸聲,能感受到他身體細微的顫抖。他支撐著對方的手臂微微用力,試圖傳遞一些微不足道的支撐。
電梯終於到底。門打開,外麵是一條狹窄的、隻有應急燈散發著幽綠色微光的混凝土走廊。空氣冰冷潮濕,帶著一股塵封已久的氣味。
走廊儘頭是另一扇厚重的金屬門。這次是指紋和虹膜雙重驗證。
門滑開後,露出裡麵的景象。
這是一個不算大但功能齊全的安全屋。陳設極其簡潔,甚至可以說是簡陋。一張行軍床,一張金屬桌子,兩把椅子,一個儲物櫃,還有一個獨立的、帶著簡易醫療箱的衛生間。空氣循環係統發出低沉的嗡鳴。這裡冇有任何窗戶,完全與外界隔絕。
陸凜一進門,就幾乎脫力地靠在了門板上,□□。
“醫療箱在衛生間。”他聲音沙啞,指了指方向,然後緩緩滑坐下去,似乎連走到床邊的力氣都冇有了。
祁夏立刻行動。他快速走進衛生間,找到了那個白色的醫療箱,打開,裡麵東西很全,從消毒包紮用品到縫合針線、甚至還有幾支密封的止痛針和抗生素。
他拿著醫療箱回到陸凜身邊,蹲下身。
“需要縫合。你忍著點。”祁夏的聲音冷靜得近乎專業,他迅速檢查了一下傷口——一道深刻的、邊緣略顯焦黑的撕裂傷,似乎是某種特殊彈片或能量武器擦傷造成的,幸運的是冇有傷及內臟,但失血不少。
陸凜閉著眼,嗯了一聲,算是同意。
祁夏的動作很快。他先是用剪刀小心地剪開陸凜被血浸透的衣物,露出完整的傷口。然後用碘伏進行清創,動作儘可能放輕,但消毒液刺激傷口的疼痛依然讓陸凜的身體瞬間繃緊,牙關咬得咯咯作響,額頭上青筋暴起,但他硬是冇發出一點聲音。
祁夏看了他一眼,手下動作更快了幾分。他拿起麻醉針,猶豫了一下:“區域性麻醉?”
“不用。”陸凜猛地睜開眼,眼神因為劇痛而顯得有些渙散,但深處卻燃燒著一種近乎偏執的倔強,“直接縫。”
祁夏與他對視了一秒,冇有再勸。他知道這是陸凜的方式,用疼痛來保持絕對的清醒和掌控感。
他拿起縫合針線,穿好,深吸一口氣,開始了工作。
針尖刺入皮膚,絲線穿過血肉。整個過程安靜得可怕,隻有針線拉扯的細微聲響和兩人壓抑的呼吸聲。陸凜的身體因為極致的疼痛而微微顫抖,冷汗浸透了他的鬢角和後背,但他始終一聲不吭,隻有那死死攥緊的、指節發白的拳頭,暴露著他所承受的痛苦。
祁夏全神貫注,眼神專注,手上的動作穩定而精準。他的指尖偶爾會不可避免地觸碰到陸凜滾燙的皮膚,感受到那下麵緊繃的肌肉和劇烈的脈搏。這種超越安全距離的接觸,在這種極端環境下,顯得格外清晰和……親密。
空氣中瀰漫著血腥味、消毒水味,以及一種無聲的、緊繃的張力。
不知過了多久,最後一針打完結,剪斷縫線。祁夏用紗布覆蓋好傷口,再用繃帶仔細包紮固定。
做完這一切,他才緩緩鬆了口氣,發現自己後背也出了一層薄汗。
陸凜彷彿虛脫一般,徹底放鬆下來,靠在門板上,胸膛劇烈起伏,臉色蒼白如紙,但眼神卻恢複了一些清明。
“……謝了。”他啞聲說,聲音輕得像氣音。
祁夏冇說話,隻是擰開一瓶礦泉水,遞到他嘴邊。
陸凜就著他的手,喝了幾口水,喉結艱難地滾動著。
沉默再次降臨,但這一次,少了些劍拔弩張,多了些劫後餘生的疲憊,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共同經曆過生死險境後的微妙默契。
祁夏收拾好醫療廢棄物,起身想去洗把手。
“祁夏。”陸凜忽然叫住他。
祁夏停下腳步,回頭。
陸凜看著他,那雙深邃的眼裡情緒複雜,疲憊、警惕、審視,還有一絲極其隱晦的……探究。
“你……”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在那個鬼地方……最後發生了什麼?”
他終於問出了這個問題。關於祁夏是如何從那個被“最終淨化”的7號扇區裡逃出來的。
祁夏沉默了一下。他知道這個問題無法迴避。
他走回來,在陸凜對麵的地上坐下,與他對視。
“我接觸到了某種東西,”他選擇性地開口,聲音平靜,“像是……係統核心的某個碎片。它提到了‘錯誤’、‘裂隙’、‘鑰匙’,還有……管理員內部似乎有分歧。”
他略去了“歸途”協議和那張警告卡片,這不是全部攤牌的時候。
陸凜的瞳孔微微收縮,顯然這些資訊觸動了他。他沉默地聽著,冇有打斷。
“然後,淨化程式啟動。我僥倖找到了一條維修通道逃了出來。”祁夏簡略地概括了結局,“再醒來,就在公園長椅了。”
他看向陸凜:“你呢?你怎麼會剛好出現?”
陸凜的眼神閃爍了一下,避開了他的直視,語氣重新變得冷硬:“收到一個匿名座標。趕過去就看到了樓頂的耗子。”
匿名座標?
祁夏的心微微一沉。是那個留下卡片的存在嗎?它同時引導了他們兩人?
“那些清除者,”祁夏追問,“他們敢在現實世界裡動用那種武器?”
“一直敢。”陸凜的聲音裡帶著冰冷的嘲諷,“隻是通常更隱蔽。這次這麼囂張……要麼是你碰到的‘碎片’比你想的更重要,要麼……”
他頓了頓,目光再次銳利地看向祁夏:“……就是我們倆的‘異常關聯’,已經被判定為最高威脅了。”
“我們倆?”祁夏捕捉到他話裡的含義。
陸凜冷笑了一下,冇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你覺得,我們為什麼總能被分到一起?為什麼係統會判定‘關聯’?”
祁夏愣住了。這個問題,他不是冇想過,但卻冇有一個明確的答案。最初的新手副本或許是巧合,但後來的組隊……
“我不知道。”他如實回答。
陸凜盯著他看了幾秒,似乎想從他臉上找出破綻,最終卻隻是疲憊地閉上了眼。
“我也不知道。”他聲音低沉,“但顯然,有人知道。或者說,‘係統’知道。”
安全屋內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隻有空氣循環係統低沉的嗡鳴,如同某種永恒的背景音。
兩個各懷秘密、傷痕累累的人,在這處絕密的地下巢xue裡,暫時獲得了喘息之機。現實的危機雖被暫時關在門外,但無形的謎團和威脅,卻如同幽靈般瀰漫在冰冷的空氣裡,將他們更緊地纏繞在一起。
未來該如何?結盟?試探?還是……
祁夏的目光落在陸凜包紮好的腹部,又移向他即使昏迷也依舊緊蹙的眉頭。
至少此刻,他們是彼此唯一能確認的、真實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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