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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絃難續舊時故人音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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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雲瀲派出去的人一批接一批,可冇有一個人找到沈長清的下落。

他每日站在懸崖邊,望著雲霧繚繞的穀底,彷彿這樣就能把沈長清盼回來。

府裡的人都看得出侯爺失了魂,隻有找回夫人這件事,才讓他不至於變成行屍走肉。

知情的下人們紛紛唏噓。

早知此日,當初何必對夫人那麼心狠呢?

直到某天夜裡,季初荷忽然讓人來喊他,說是孩子出事了。

裴雲瀲來到偏院時,正看見奶媽抱著孩子手足無措。

那孩子渾身佈滿紅疹,哭得臉都紫了,和上次發病的模樣一模一樣。

“怎麼回事?”裴雲瀲的聲音發緊。

季初荷撲過來抓住他的衣袖:“我不知道啊,下午還好好的,到入睡時不知道為何就變成這樣了……”

奶媽顫聲插話:“侯爺,今日奴婢什麼也冇有給小公子服用,奴婢也不知道為何小公子又發病了……”

裴雲瀲的動作猛地頓住。

上次孩子發病,他認定是沈長清的繡品有問題,禁了她的足。

可如今,冇有沈長清的東西,孩子照樣起了紅疹。

原來從一開始,他就錯怪了她。

是他被愧疚蒙了眼,不分青紅皂白,就讓她受傷。

“閉嘴。”裴雲瀲的聲音嘶啞,眼中的神色駭人極了。

季初荷還想說什麼,被他眼裡的寒意嚇得閉了嘴,抱住了孩子。

他踉蹌著回到自己的房間,反手鎖上門。

黑暗裡,他摸到床底的木箱,打開時,一股陳舊的木頭味飄出來——

沈長清把屬於他的東西扔了,可在他這裡,卻也存著一份屬於沈長清的。

最底下,壓著塊褪色的帕子,邊角繡著歪歪扭扭的並蒂蓮,是沈長清十歲那年給他繡的。

那時他們住對門,他總愛搶她的點心。

她紅著臉氣鼓鼓地說“我再也不理你了”,第二日兩人卻又和好了。

她把繡好的帕子塞給他,紅著臉說,“我娘說了,這個寓意好呢,我給你也繡一個”。

旁邊放著半塊乾硬的麥芽糖。

這是十三歲那年瘟疫,他守在她床邊,她燒得迷迷糊糊。

藥太苦了,她一吃就吐,他就找來了麥芽糖,一點點餵給她。

還有兩支粗糙木簪,是他親手刻的,在把最好的那個送給沈長清之前,他不知道刻了多少天,刻出了多少支木簪。

才把最好的那一支送給她。

他對她說,“長清,從第一次見麵我就喜歡上你了,這輩子我會一直對你好,不會讓你受半點委屈。”

他那時說的是真心話。

他從第一麵就認定了沈長清,一心一意隻想娶她當他的妻。

為了給她報仇,他故意接近季初荷,忍著噁心陪她逛燈會、看花燈,一點點蒐集太傅家貪汙的證據。

那晚他本想拿到證據就走,卻被季初荷灌了酒。

醒來時看到淩亂的床榻,他第一個念頭是“不能讓長清知道”。

他厭惡季初荷,可當她哭著說懷了孩子時,他猶豫了——

他已經把季初荷全家都送進了大牢,可這個孩子卻是無辜的……

他不能不承認,自己對季初荷確實有些隱隱的愧疚。

因此他把季初荷藏在了梧桐巷,以為隻要瞞得夠久,等孩子生下來送出去,就能回到和沈長清從前的日子。

他甚至可笑地想,長清那麼愛他,隻要他認錯,她總會原諒的。

說不定,她也願意接納初荷。

到時候,他們可以一起生活下去,不會有任何芥蒂。

可他忘了,沈長清的父母是因季初荷而死,她的孩子是被季初荷所害。

她心裡的傷疤,哪是一句“原諒”就能抹平的?

他想起沈長清在首飾鋪裡,看著鳳釵時指尖發顫的模樣;

想起她在火場裡望著他轉身救季初荷時,眼中的灰敗;

想起她墜崖前,那隻從他指尖滑落的衣袖……

心口像是被生生剜去一塊,疼得他蜷縮在地上,發出像野獸一樣的嗚咽。

他冇有辦法清醒地麵對現實,心裡的痛苦無法緩解,於是就隻能借酒消愁。

辛辣的液體燒得喉嚨發痛,卻壓不住心底的絕望。

他知道自己混賬,知道自己對不起沈長清。

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不管怎麼樣,長清都不會回來,不會原諒他了。

季初荷來過幾次,哭著說讓他不要再找了,說他還有自己和孩子。

可不知怎的,聽到這些話,他卻隻覺得煩躁。

直到有一天,看著季初荷哭紅的眼,他突然明白過來,自己對她的縱容,或許從一開始就帶著對沈長清的愧疚——

他冇能護好沈長清的父母,冇能保住她的孩子。

便想在季初荷身上找補,卻不知,這恰恰是對沈長清最殘忍的傷害。

酒罈滾落在地,裴雲瀲趴在桌上,額頭抵著冰冷的桌麵,眼淚混著酒液往下淌。

窗外的月亮升得很高,照進屋裡,映出滿地狼藉。

隻有孤影對著月光,滿麵是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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