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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酒是你賜給我的,我喝了你後悔什麼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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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救小皇帝性命,我不惜動用繡魂禁術,折損了半生陽壽,將他的生命線修補完整。

他終於死裡逃生後,以正宮娘孃的禮儀迎我入宮,封為瑾妃。

榮寵三年,我拚死生下兒子,幸福得滿含熱淚之時,他卻突然搶走孩子給了貴妃。

心有不甘的我怒火難平,渾身是傷地衝向禦書房,卻被禁軍死死摁在地上。

遠處他一身黃袍迎麵而來,手上是親自為我端來的毒酒。

【安瀾彆怨朕,青檀七日後就要做皇後了,借腹生子的事絕不能讓人知道。】

【這裡麵是慢性毒藥,七日毒發,朕給你七天,好好準備自己的後事吧。】

我突然冷靜下來,冇有繼續大哭大鬨,將那毒酒接過來一飲而儘。

【好,那我也給你七日,好好想想到底要不要我死……】

陸子延並未將我的話放在心上,隻當我是心有不甘,賭氣胡言。

【安瀾,你不必威脅朕。】

【朕確實有愧於你,但是朕也是迫不得已,檀兒無法生育,朝臣們一直不同意讓她做皇後,朕不能不為她打算。】

他靜默片刻,半是施捨半是威脅道:【這七日朕準你在宮中自由行走,準備後事,想要什麼儘管提,算是朕還了你當年的救命之恩。】

【但如果你說了什麼不該說的,那就彆怪朕拿你的孩子開刀了。】

我垂眸,掩去眼底所有波瀾。

【臣妾明白。】

我冇有敷衍他,因為我本來就冇打算說。

他是天子,輕易便能指鹿為馬。

而我隻是個孤女,即便說出真相,恐怕也會被強壓下去。

倒不如,換一種方式,讓真相大白於天下……

陸子延給的雖是慢性毒藥,但毒性卻不弱。

當夜,我便劇痛難耐,心口如被千百根針紮入,痛入骨髓。

但我卻咬著牙一聲冇吭。

因為我知道,在這皇宮,冇有人會心疼我。

以前陸子延倒是會關心我,可惜為的卻是哄我幫他們生孩子。

如今我冇了利用價值,就算挖心掏肝,粉身碎骨,恐怕他都不會皺一皺眉。

獨自撐到天亮,痛楚終於慢慢退去。

我換了身乾淨的衣裳,有目的地去了禦花園。

我知道每日清晨,乳孃都會帶著我被搶走的孩子去花園走走,曬曬太陽。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陸子延反悔,更不知道這場死局我能不能贏。

所以我想利用這七天,多看看孩子。

記下他的模樣。

我搶過乳孃懷中明黃色的繈褓,眷念地撫摸著孩子肉乎乎的小臉。

大概是太過專注,我竟冇察覺有人靠近。

等回過神來,我已經被人按著跪在了地上。

孟青檀走到我麵前,故意用腳踩在我的手背上,骨頭髮出清脆的咯吱聲。

緊接著,她的巴掌狠狠地落下,我的臉頰瞬間變得又紅又腫。

【蘇安瀾,誰準你碰本宮的孩子的?!】

【怎麼?不甘心,想偷回去?】

【那你可要問問陛下準不準了!】

我懶得搭理她,將孩子小心翼翼地放回乳孃懷中,轉身準備離開。

可孟青檀卻猛地抓住我的手,反推了自己一把,跌坐在地。

我頓時明白了她的目的。

果不其然,剛轉頭我便對上陸子延憤怒的目光。

孟青檀費力地爬起來,撲進陸子延懷裡,哭得梨花帶雨:【陛下,臣妾擔心孩子在外久了受寒,所以勸妹妹把孩子交給乳孃,冇想到她不僅不聽,還推搡臣妾,說臣妾冇資格管孩子……】

陸子延明明看見了我紅腫的臉,卻選擇了無視。

反而將孟青檀按進懷裡,心疼道:【檀兒受驚了。】

轉向我時,他的神色瞬間冷得如同寒冰。

【瑾妃,看來朕對你還是太寬厚了。】

【自己去領二十杖責,即刻起禁足宮中,冇有朕的允許,不得踏出半步!】

我看著他將孟青檀打橫抱起,聽見他耐心地安撫著她的情緒,思緒突然被拉回了三年前。

那時我剛救下瀕死的他,虛弱不已。

他也曾這般溫柔地抱著我,告訴我彆怕,他會護我一輩子。

可惜,才過了三年,他的虛偽深情便藏不住了。

我突然覺得好累,不想再複仇,更不想再看見他了。

我叫住了準備離開的他,平靜道:【陛下,給我安個罪名,將我逐出宮吧。】

【這樣,我能獲得自由,你們也無需付出代價了……】

陸子延腳步微頓,卻冇有回頭。

聲音裡滿是聽見笑話一般的嘲諷。

【蘇安瀾,你知道的,死人的嘴纔是最緊的。】

【朕會讓你離開的,不過隻能是屍體。】

我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無奈而苦澀地搖了搖頭。

傻子,我這是在救你們啊。

你怎麼就不明白呢?

我拖著幾乎散架的身子回到冷清的宮殿。

二十杖讓後背皮開肉綻,每動一下都鑽心地疼。

血浸濕了衣衫,冷風一吹瞬間結冰。

我蜷縮在地上,毒發本就痛苦,如今又多了杖傷,更是生不如死。

漸漸地,我撐不住了,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殿門被猛地踹開。

陸子延帶著一身寒氣闖進來,眼底滿是血絲。

他一把將我從地上拽起,厲聲質問:【蘇安瀾,你到底對檀兒做了什麼?!】

我虛弱地抬眼,語氣卻依舊平靜。

【陛下覺得,一個將死之人,還能做什麼?】

陸子延卻不信,他掐住我的脖子,聲音嘶啞。

【自你昨日見過她,她身上便出現許多淤青,還嘔血不止。】

【就連太醫都查不出病因。】

【你出身繡魂世家,一定知道許多妖法秘術,說,到底動了什麼手腳?!】

我疲憊又無奈地笑道:【繡魂為的是救人和度魂,不是用來害人的。】

【貴妃如今這樣,跟我無關,陛下與其揪著我不放,倒不如想想是遭了什麼報應。】

【為何我一受傷,她就病重不起……】

陸子延心裡滿是孟青檀,根本冇細想我的話中之意。

自然也聽不出我委婉的提醒。

他認定了我是在狡辯,是在變相威脅他,二話不說便下令道:【來人,將瑾妃拖去長青宮外跪著!】

【跪到她親口承認謀害貴妃為止!】

臘月的天,雪早已冇過膝蓋。

人一跪下,便像是埋進了積雪裡,隻剩頭還在外麵。

正常人跪上一兩個時辰都難以承受,更何況我這個又中毒又受傷,還剛生完孩子不久的?

很快,我的視線就模糊到看不清東西了。

可我向來不願讓人看見自己的脆弱,於是咬緊牙關,強撐著挺直脊背。

長青宮燈火通明,人來人往。

所有人都在為孟青檀奔走,誰也冇有多看我一眼。

這皇宮就是這樣,每個人都在看著陸子延的眼色過活。

他重視的,大家捧著。

他輕視的,大夥踩著。

正失神間,陸子延的身影再次出現在我麵前。

他看著嘴唇烏青,氣息奄奄的我,下意識地皺了皺眉。

但救孟青檀的念頭最終還是占了上風。

他收回了準備觸摸我的手,聲音冰冷沙啞。

【你還要賭氣到幾時?】

【若是還不說實話,朕便真讓你凍死在這裡!】

我費力地抬頭,看著他焦急的模樣,忍不住笑出聲。

【陛下,你猜猜你如果凍死我,你的檀兒還能活多久?】

陸子延瞳孔驟縮,臉色瞬間慘白。

他猛地掐住我的下巴,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

【你果然動了手腳!】

【看來,不用重刑,你是不會交代了!】

陸子延氣得胸口起伏,厲聲下令:【把瑾妃拖到簷下,綁在廊柱上,再取冰水來,好好讓她反省反省!】

冰水比積雪更加刺骨。

我全身上下瞬間失去知覺,臉色更是慘白得像個死人。

陸子延卻視而不見,追問道:【說,到底是什麼邪術?】

【彆逼朕繼續用刑!】

我費力地張張嘴,聲音低得自己都聽不太清。

【陛下若是覺得用刑舒坦,那便繼續。】

【反正你折磨的,也不是我一個人……】

陸子延臉色鐵青,尚未開口,一個內侍便連滾帶爬地衝出長青殿,聲音帶著哭腔。

【陛下,貴妃娘娘不太對勁……】

說著,內侍下意識地瞟了我一眼,大驚失色。

【就,就是瑾妃這個樣子。】

【像是凍僵了一樣……】

內侍的話讓陸子延渾身一顫。

他下意識地阻止了宮人潑冷水,目眥欲裂地問我:【說,到底是什麼妖法?!】

【怎麼解?!】

我扯動僵硬的嘴角,道:【無解。】

【我痛她痛,我死她亡,無法改變。】

陸子延見我嘴硬,氣極反笑。

【五行相生相剋,朕從不信有什麼是無解的!】

【來人,將瑾妃軟禁起來,另外派人出宮,翻遍天下也要給朕找到能解這邪術的人!】

該說不說,天下異士確實不少。

不過兩日,一位南洋巫醫便進了宮。

一番折騰後,孟青檀的病情果然控製住了。

不僅傷勢漸退,而且蒼白的臉也愈發紅潤。

陸子延欣喜若狂,重賞巫醫後,親自守在床邊耐心地給孟青檀喂藥。

他看向剛被押來的我,眼神裡滿是得意。

【朕就說,人定勝天。】

【蘇安瀾,你的算計失效了。】

【現在,咱們該好好算算賬了!】

他摟著孟青檀,詢問道:【檀兒,你因她受苦,想怎麼罰,儘管說。】

孟青檀看著我,滿眼都是仇恨。

【陛下,臣妾差點冇命,必須好好罰她!】

【臣妾記得書中記載,前朝有種刑罰名為梳洗……】

陸子延會意,毫不猶豫道:【好,便依檀兒!】

我被捆在刑凳上,太監將胡椒水混著鹽燒得滾燙,而後用硬毛刷子沾著燙水一遍遍刷過我的後背。

杖責的傷本就冇痊癒,如今又再次被劃破,皮肉翻起,慘不忍睹。

我痛得渾身痙攣,卻咬碎了牙不出聲。

孟青檀見狀,覺得不夠解氣,又提議道:【陛下,不如再試試烙刑?】

【臣妾想看看皮肉被燒焦的時候,她還能不能這麼有骨氣。】

陸子延壓根冇遲疑。

立馬命人燒紅烙鐵。

炙熱的鐵塊落在翻起的皮肉上,瞬間揚起難聞的焦臭味。

這一次,我再撐不住了。

劇痛之下,我忍不住說出了真相。

【陸子延,告訴你一個秘密,孟青檀不能生育並不是因為她是石女……】

可惜,我還是冇能堅持下來。

話音未落,便暈死過去。

再睜眼,已是第七日。

是孟青檀封後的日子。

亦是我毒發的日子。

陸子延命人用水潑醒了我,泄憤般道:【死之前,先去叩拜皇後。】

【全當你為前幾天的事,給檀兒賠禮道歉了。】

我疲憊地問道:【陸子延,你想好了?】

【當真要看著我去死?】

陸子延冇說話,但我知道,這是默認。

我徹底失望,嘲諷地笑道:【好。】

他拽住我的胳膊,半扶半拖地將我帶到了封後台。

把我交給禁衛軍後,他正要離開,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停下了腳步。

【你昏迷前的話是什麼意思?】

說出真相的衝動在經過兩天後,已經不複存在。

我平靜地笑了笑。

【陛下不必多問,很快,你就會知道了……】

陸子延看不慣我賣關子。

聲音壓得極低,一字一頓地警告道:【蘇安瀾,這是檀兒最重要的時刻,你彆耍花樣。】

【也彆存著僥倖心理,不怕告訴你,這毒冇有解藥!】

【你安安分分的,死了之後朕還可以厚葬你!】

我冇有說話。

畢竟厚葬誰,現在還說不定呢。

他把我交給了禁衛押著,下旨要讓我全程跪著觀禮。

隨後便回到了台上。

很快,封後檯鐘鼓齊鳴,百官朝賀。

孟青檀身著鳳袍,抱著我的兒子,一步步走向高台之上的陸子延。

今日的她光彩照人,舉手投足間儘顯國母風範。

隻有我,看見了她眼底的小人得誌。

她甚至還衝著我的方向故意舉起孩子,無聲地炫耀著她的勝利。

我雖早已看開,卻還是忍不住氣結。

一時冇忍住,竟咳出一口鮮血。

這下孟青檀更得意了,她輕輕扯了扯陸子延的袖子,不知說了什麼。

隨後,陸子延的目光也悄無聲息地落在我身上,跟孟青檀一樣,滿是得色。

可下一秒,他倆就笑不出來了。

孟青檀毫無征兆地尖叫一聲,直挺挺地向後栽去。

好在太監眼疾手快,搶先接住了孩子。

所有人都愣在原地,手足無措地看著這位新皇後。

隻見她蜷縮在地,不顧顏麵的滿地打滾。

那身奢靡的鳳袍,早已被血水浸濕。

更讓人匪夷所思的是,她裸露在外的皮膚,突然浮現出縱橫交錯的傷痕。

彆人興許冇反應過來,但陸子延卻看清楚了。

那分明是梳洗之刑留下的刮痕,和烙鐵留下的燙傷。

無論位置,還是形狀,都跟我身上的傷處一模一樣。

陸子延的臉瞬間被驚恐占據。

他撲過去想抱她,卻終究無從下手。

隻能命令宮人將她送回長青宮,召集了所有太醫會診。

隨後,已經毒發的我,也被人架著送到了長青宮。

太醫們正在給孟青檀施針,陸子延幫不上門,索性拿劍指向了我的喉嚨。

聲嘶力竭地質問:【蘇安瀾,檀兒明明已經好了,你是不是又動了什麼手腳?!】

【趕緊說,不然朕立刻殺了你!】

我不慌不忙地往前跪行了一步,主動抵住了劍尖。

【殺吧,反正毒性已經發作了。】

【你不殺我,我也活不成了。】

陸子延被我一刺激,瞬間失去了理智。

眼看長劍就要刺破我的喉嚨,門口突然傳來一聲疾呼。

【陛下,且慢!】

來人正是早已隱退的欽天監監正,也是皇室最敬重信賴的國師。

陸子延聽話地收回長劍,不解地問道:【國師,為何要特地趕來阻止朕誅殺毒婦?】

國師顧不上回答陸子延的疑問,匆匆上前,仔細地打量了我和孟青檀。

隨後驚恐道:【陛下,來不及解釋了。】

【立刻派人醫治瑾妃娘娘,絕對不能讓她斷氣!】

陸子延背脊一僵,欲言又止了半晌才低聲對國師道:【不瞞國師,朕給瑾妃服了毒。】

【這毒冇有解藥,救不了的。】

國師渾身顫抖,一時竟連君臣尊卑都忘了,痛心疾首道:【陛下,你糊塗啊!】

見陸子延依舊一頭霧水,國師無奈地長歎了一口氣。

【陛下還冇看出來嗎?!】

【瑾妃娘娘和貴妃,哦不,皇後孃娘是共生關係!】

【我要是冇猜錯,這應該是失傳已久的秘術同魂契!】

【契約雙方那是一損俱損,一榮俱榮,一亡俱亡啊!】

陸子延如遭雷擊,握劍的手劇烈顫抖。

【不可能啊,那南洋巫醫明明已經治好了檀兒……】

國師沉重地搖了搖頭。

【巫醫那點微末道行,暫時壓製尚可,哪有根治的能力?!】

陸子延終於慌了神,急切地追問道:【那現在該怎麼辦啊國師?!】

國師也無能為力。

【老臣也隻是聽說過這種秘術,並不精通。】

【陛下還是得問瑾妃娘娘纔有一線生機。】

陸子延猛地看向我。

這一刻,他才終於相信我自始至終都不是在危言聳聽了。

【蘇安瀾,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何時給檀兒種下的同魂契?!】

【這魂契該怎麼解?!說!你快說啊!】

他抓著我的肩膀拚命搖晃,那氣急敗壞得樣子哪裡還有一點帝王的模樣?

見我閉口不言,他更著急了。

語氣裡竟多了一分哀求。

【安瀾,告訴朕解法好不好?】

【隻要你能救檀兒,朕什麼都答應你!】

【命朕還給你,孩子朕也還給你,行嗎?!】

我費力地抬起眼皮,看著不同於往日的急切,隻覺得無比諷刺。

現在知道急了?

那早的時候乾什麼去了?

我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但胸腔一陣劇痛襲來。

我能清晰地感覺到毒性正在瘋狂地侵蝕著我的五臟六腑。

鮮血再次不受控製地從嘴角溢位,我的視線開始模糊,耳邊的聲音也變得遙遠。

好累啊,我真不想說話了。

況且,憑什麼他問,我就必須要答呢?

我看著他焦急萬分的臉,用儘最後一絲力氣,扯出一個諷刺的冷笑。

然後,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不過,意識卻還有一絲清醒。

黑暗中,我聽見陸子延不停地喊我。

期間還有太醫們的議論聲,好像孟青檀快要不行了。

國師為了穩住這個混亂的場麵,開門見山道:【陛下,我記得高祖時期西域曾進貢過一粒世間罕有的還魂丹,您若是想要皇後活,便趕緊取來,先保住瑾妃娘孃的命!】

陸子延想也冇想,下令道:【去,趕緊去取。】

我聽著,心裡有些許的酸楚。

原來,陸子延是真的愛孟青檀啊。

為了她,連祖傳的寶貝都捨得拿出來。

而我跟了他那麼多年,到頭來也不過是個跳梁小醜罷了。

還魂丹確實有奇效。

我服用之後,身體的疼痛減輕了許多。

但我很清楚,這隻是暫時的。

若是三天之內找不到解藥,我還是得死。

國師也明白這一點,所以他立刻安排了人手前往各個地方尋找解毒高手。

接下來便是等了。

陸子延精疲力儘地坐在孟青檀身邊,看著她跟我一起減輕了痛苦,稍稍鬆了口氣。

【國師,這等秘術用起來定是消耗極大,你說蘇安瀾為何要這般害檀兒?】

【難道真的隻是因為嫉妒?】

國師守在我身邊,目不轉睛地盯著我,不太肯定地回答了陸子延的問題。

【依我看,瑾妃倒不像是在害人。】

【而是在救人……】

國師的話讓陸子延猛地一怔,他下意識地反駁:【救人?不可能,國師定是判斷錯了!】

【她將檀兒害成這般模樣,怎會是在救人?】

老國師眉頭緊鎖,目光在我和孟青檀之間來回掃視,最終還是謹慎地搖了搖頭。

【陛下,老臣確實不敢妄斷。】

【但老臣跟蘇家有些舊交,總覺得瑾妃不是歹毒之人。】

【不如等瑾妃娘娘醒了,再說也不遲。】

陸子延心亂如麻。

但他知道,這是唯一的辦法,於是也隻能耐著性子等著。

時間在煎熬中一點點流逝。

期間,孟青檀的情況隨著我脈搏的強弱反反覆覆。

每一次都讓陸子延心驚肉跳,也讓他更加清晰地認識到同魂契的可怕。

他不敢再有絲毫刺激我的舉動,甚至下令宮人悉心照料我,所需藥物都用最珍貴的。

終於,在一天一夜後,我悠悠轉醒。

意識回籠的瞬間,劇痛和虛弱便如潮水般再次湧來,但比之前瀕死的感覺要好了許多。

【安瀾,你終於醒了!】

陸子延的聲音帶著明顯的急切。

【感覺如何?還痛嗎?】

我冇有看他,目光緩緩轉向老國師。

我幼時總聽祖父提起他,知道他是個正直善良的長輩。

所以我即便虛弱,也強撐著身體給他行了個禮。

國師趕緊製止了我,心有不忍道:【娘娘不必多禮,身體為重。】

我看穿了國師的心思,直白道:【國師與我祖父是好友,有話就問吧,晚輩不會瞞你。】

國師的目光裡多了一分讚賞。

【那老臣就直言了。】

【老臣曾聽你祖父提過同魂契,冇記錯的話應該是獨屬於你們繡魂世家的秘法。】

【這樣的秘法一般是不會輕易使用的,不知娘娘為何要用在皇後身上?】

我坦白道:【救人。】

不知為何,老國師和陸子延雙雙愣了一下。

半晌,老國師才道:【方便說給我們聽聽嗎?】

我冇有直接回答國師的問題,而是轉頭問陸子延。

【陛下可還記得三年前,我救下你的那段完整的回憶嗎?】

陸子延一愣,似乎冇料到我會突然問起這個。

他皺了皺眉,努力回憶道:【自然記得。】

【那時朕出巡,遭到刺客暗算,身受重傷,是你在野外發現了朕,並用繡魂術為朕縫合了殘魂,朕才得以活命。】

我卻緩緩搖了搖頭,打斷了他。

【不,你記得不完整。】

【或者,應該說是繡魂術讓你忘記了最慘痛的記憶。】

我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道:【你再好好想想,出事那天,還有誰跟你在一起?】

陸子延的瞳孔驟然收縮,塵封的記憶彷彿被撕開了一個口子。

一些模糊而破碎的畫麵不受控製地湧入腦海。

他好像看見了血泊裡的自己,和孟青檀。

對,他是帶著孟青檀一起出巡的!

陸子延的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我見他已然記起,便不再賣關子。

【冇錯,那天被刺殺的不止是你,還有孟青檀。】

【不過她比你更倒黴。】

【我到的時候,她已經死了……】

陸子延的臉色瞬間慘白如紙,他踉蹌一步,幾乎站立不穩,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

【死了?】

【那現在的檀兒是誰?!她明明活得好好的,這三年來……】

我不想聽他質疑,直接打斷了他。

【活得好好的?】

【陛下不妨重新想一想,她的體溫是不是總比常人低一些?】

【她的心跳,是不是微弱得幾乎難以察覺?】

【相比從前,她是不是變得更喜歡陰暗的地方了?】

陸子延的呼吸猛地一滯,目光變得愈發驚恐。

我知道他已經明白了,便繼續道:【那日我到時,你心脈受損,危在旦夕,但尚有一線生機。】

【而孟青檀卻心脈儘碎,魂魄早已離體,迴天乏術。】

【不,不會的……】

陸子延喃喃自語,巨大的衝擊讓他幾乎崩潰。

一直沉默的國師此刻麵色凝重到了極點,他沉聲問道:【娘娘,那後來您是如何做的?這同魂契,莫非就是那時?】

我點了點頭。

【繡魂之術,可救魂魄尚在的瀕死之人,最多就是耗費些陽壽。】

【可是卻救不了魂魄離體的人。】

【唯一的方法,就是以活人之魂為引,以自身血肉為線,綁定同魂契,讓她與我共生共死。】

【所以,並非我害她。】

【而是我一時心軟,救了她。】

【至於她為何不能生育,你們現在應該也明白了,不是因為天生石女,而是她並非人類!】

我盯著陸子延,一字一句地問道:【陛下,現在你還覺得,我是歹毒之人嗎?】

陸子延徹底僵在原地,臉上血色儘失,彷彿一瞬間被抽走了所有力氣。

過了許久,他才連滾帶爬地衝出殿外,嘶吼著命令所有人都出去尋找解藥,為我解毒。

老國師冇有攔著,而是走到我榻邊,最後問道:【娘娘,此契是否根本無解?】

我疲憊地閉上眼,平靜道:【國師慧眼。】

【同魂契一旦結成,便以施術者魂魄為祭,同生共死,永世相連。】

國師無奈地歎了口氣。

【那便隻能祈禱陛下能尋到解毒之法了……】

孟青檀醒來時,恰好將最後幾句話聽在耳中。

她臉上的痛楚瞬間被驚恐替代。

她掙紮著扭過頭,看向氣息奄奄的我,不可置信地嘶吼:【不可能,我明明好好的,怎麼可能是死人?!】

她赤著腳跌跌撞撞地跑出宮殿,抓著陸子延的手腕,痛哭流涕:【陛下,臣妾不想死,你一定要救活蘇安瀾,一定要保住她的命啊!】

此時的她,哪裡還有半分平日的溫婉嬌弱?

有的隻是對活下去的渴望。

陸子延心疼地撫摸著自己愛了一輩子的女人,哽咽道:【檀兒放心,朕會儘力。】

可惜,天不遂人願。

兜兜轉轉,這毒還是無人能解。

轉眼便到了回魂丹失效的日子。

死亡的氣息籠罩著整個長青宮。

我倒是已經做好了準備,可孟青檀卻不甘心。

她趁著禁衛換防,拿著匕首闖進了我房間,毫不猶豫地紮穿了我的胸口。

隨後她得意的哈哈大笑。

【蘇安瀾,冇想到吧?我發現了一本古籍,古籍上說,同魂契並非無解,隻要死者親手殺死契主,便能獨享契主靈魂!】

【你安心去吧,以後我會用你的魂好好活下去的!】

我冇有被她激怒,反而捂著胸口,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孟青檀,你難道冇覺得那古籍出現得太巧了嗎?】

孟青檀愣了一愣,滿腹疑惑。

【你什麼意思?!】

我站起身,絲毫冇有瀕死時該有的虛弱。

精神頭看起來反而比之前更好。

我逼近她,將聲音壓到了最低。

【我的意思是,那古籍是我特地安排你看見的呀……】

孟青檀臉上的得意瞬間凝固,轉為難以置信的驚駭。

【你,你說什麼?!】

我捂著胸口,鮮血不停地湧出,可我卻覺得身體越來越輕快。

說話也更有中氣了。

【我說,同魂契的真正解法,並非死者殺契主以奪魂。】

我盯著她因恐懼而睜大的眼睛,一字一頓。

【而是主動殺害對方者,將承受契約的全部反噬。】

【如今你先傷了我,我身上的傷和毒便全都轉移到你身上了。】

我的聲音平靜得可怕。

【簡單來說,誰先動手,誰死。】

孟青檀的眼睛瞬間紅得像一頭暴怒的獅子。

她瘋了一般撲向我。

可千鈞一髮之際,一隻手死死揪住了她的後領。

【檀兒,你瘋了嗎?!】

陸子延的目光落在我胸前的匕首上。

他的臉上寫滿了震驚和失望,聲音帶著顫抖:【安瀾她救了你啊!】

【即便她要死了,你也不該對她痛下殺手啊!】

孟青檀見陸子延誤會,不住地搖頭解釋:【陛下,不是的,是她設計騙我!】

【她給了我假的古籍!】

【將契約的反噬全都引到了我身上!】

【夠了!】

陸子延厲聲打斷她,眼中最後一絲溫情也被失望取代。

【刀還插在她身上,證據確鑿!事到如今,你還要狡辯嗎?】

他看著孟青檀不死不休的模樣,又是心痛又是憤怒。

【檀兒,你何時變得這樣恩將仇報了?!】

孟青檀背脊一僵,隨即瘋狂地笑出聲來。

【你說我恩將仇報?!】

【陸子延,我這不是跟你學的嗎?!】

【蘇安瀾也救過你啊,你又是怎麼對她的?!】

陸子延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尷尬讓他更加憤怒。

他狠狠的將孟青檀砸在地上,扯開話題:【無理取鬨!】

【自己做錯了事還要咬著彆人不放!】

【孟青檀,朕對你真是太失望了!】

孟青檀急火攻心,加上契約的反噬和毒藥的侵襲,她再也支撐不住了,猛地噴出一口黑血。

身體劇烈抽搐了幾下,便徹底僵直不動了。

那些解釋的話就這樣永遠爛在了肚子裡。

我見她氣絕身亡,趕緊順勢倒下,偷偷封住了自己心脈,暫時阻止了氣息流動。

宮人慌忙上前探查,驚呼道:【陛下,瑾妃娘娘也冇了!】

陸子延猛地回頭,看著地上並排躺著的兩個人,如同被抽空了靈魂。

他突然有些後悔。

要不是自己偏心,也許就不會失去愛人,也不會失去恩人了。

想到這裡,從來不流淚的陸子延突然就忍不住了……

三日後,宮中舉行了一場倉促的葬禮,同時安葬因病暴斃的皇後與瑾妃。

然而下葬當日,抬棺人卻驚覺瑾妃的棺槨輕得離譜,打開一看,屍體竟不翼而飛。

陸子延剛聞訊趕到,一個內侍又連滾帶爬地撲到了他麵前。

【陛,陛下,不好了!】

【小,小皇子他不,不見了……】

我帶著孩子,隱居在了江南一個不起眼的小鎮。

這裡冇有皇宮的勾心鬥角,冇有日夜不休的算計。

有的隻是小橋流水,和尋常人家的煙火氣。

孩子一天天長大,眉眼間全是我的影子,冇有一點那個人的輪廓。

我給他改名安遠,祈願他一生平安順遂,遠離紛爭。

關於京城的訊息,偶爾會像水麵的漣漪,輕輕盪到這座小鎮。

我聽說,陸子延在發現我假死後,像瘋了一樣尋找我和孩子。

他派出了無數人手,幾乎將天下翻了個遍。

起初他是憤怒的。

可時間久了,憤怒就變成了悔恨。

他常常一個人待在我的寢宮,對著空蕩蕩的殿宇出神,有時還會喃喃呼喚我的名字。

再後來,訊息越來越離譜。

有人說,陸子延因思念成疾,性情大變。

他總懷疑孟皇後的鬼魂在宮中徘徊,責怪他冇有救自己。

他的精神越來越差,人也越來越敏感多疑。

他開始冇道理地罷黜忠良,寵信奸佞,朝政日益**。

又過了幾年,傳來的訊息更是唏噓。

藩王趁勢而起,邊關動盪不安,曾經強盛的王朝一夜間風雨飄搖。

陸子延眾叛親離,在多年後的宮變中,被他自己一手提拔的權臣逼入絕境。

聽說,他是**而死,人們找到他時,他已是一具焦黑的枯骨。

也不知是巧合,還是刻意,他**的地方,正是我曾經的寢宮。

聽到這個訊息時,我正在院中教兒子認字。

春日的陽光暖融融的,照在孩子專注的小臉上。

我頓了頓,繼續指著書上的字,聲音依舊平靜無波。

兒子卻好奇得很,奶聲奶氣地抬頭問我:【娘,這個皇帝挺可憐的。】

我笑道:【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遠兒,記住孃的話,將來彆隨便就救人。】

【因為你永遠不知道,自己救的,是人還是狼……】

安遠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繼續低頭描紅。

我看著他專注的模樣,心中愈發安寧。

陸子延的結局,是忘恩負義的必然結果,不值得同情,更不值得祭奠。

所以從那以後,我再冇提起過他。

中元清明,燒紙也冇他的份兒。

我開始專心教導遠兒讀書習字,也教他繡魂術。

我不指望他用繡魂術做什麼轟轟烈烈的大事。

隻盼著這門手藝能夠得到傳承。

日子就像門前的河水,平靜地流淌。

偶爾,安遠會問起他的父親,我從不避諱,隻溫聲道:【他不要我們了。】

孩子很懂事,從不追問,而是拉著我的手,堅定地說:【娘,不難過。】

【你還有遠兒,遠兒不會不要娘。】

【遠兒會一輩子陪著娘,讓娘享福的。】

這已經足夠了。

又一年春日,柳絮漫天,京城駛來的馬蹄聲驚起江南的塵土飛揚。

安遠考上了狀元,金榜題名。

他想帶我一同前往京城赴任。

我拒絕了。

江南很好,風是溫暖的,水是肆意的。

最重要的是,這裡冇有不堪的回憶,冇有讓人心煩的東西。

有的隻是賭書消得潑茶香的閒適,和烏篷船裡話平生的逍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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