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禦九霄 第9章 黑市交易
林家內部的暗流湧動與坊市間的刀光劍影，似乎都被那間偏僻的雜物房短暫地隔絕在外。林楓全心沉浸在《丹皇經》的玄妙世界中，小心翼翼地處理著從坊市老者處購得的「毒渣廢料」。
腐骨花殘粉的毒性在文火與晨露的交替作用下被一點點剝離，提煉出的那一絲精純陰元微弱卻冰涼刺骨；陰髓藤被他以鈍器艱難砸開，刮取內部那點幾近乾涸的墨色髓質，散發著淡淡的陰煞氣；那些五花八門的混合廢料則被他反複篩選、分類，從中辨認出幾種屬性各異、尚存微末靈韻的顆粒……
過程繁瑣而枯燥，對魂力的消耗極大。但林楓樂此不疲，每一次成功的提萃，每一種新藥性的認知，都讓他對《丹皇經》的理解加深一分，也讓他丹田內那縷微弱的元力在一次次消耗與恢複中，變得更為凝實了一絲。
然而，這短暫的平靜，在第三天下午被驟然打破。
「哥！哥！」
一聲帶著哭腔的、急促的呼喊由遠及近，伴隨著淩亂而虛浮的腳步聲，衝破了雜物房的寂靜。
林楓猛地從藥性推演中驚醒，霍然抬頭。這個聲音……是妹妹林彤！
他立刻起身拉開房門。
隻見一個穿著淡青色衣裙、年紀約莫十三四歲的少女，正踉蹌著跑到門口。她臉色蒼白得嚇人，嘴唇甚至泛著淡淡的青紫色，額頭上布滿細密的冷汗，渾身抑製不住地微微顫抖著，彷彿正承受著巨大的痛苦。正是他的妹妹林彤。
「小彤！你怎麼了？」林楓心中一緊，連忙上前扶住幾乎要癱軟下去的妹妹。觸手之處，一片冰寒！
「哥……冷……好冷……」林彤牙關打著顫，聲音斷斷續續，身體軟軟地靠在林楓懷裡，氣息微弱。
又發作了！她的舊疾！
林楓的心瞬間沉到了穀底。林彤自幼體弱，體內蘊藏著一股詭異的寒毒，每年都會發作幾次，一次比一次凶猛。以往都是父親林嘯想方設法求來家族煉丹師煉製的「暖陽玉露」才能勉強壓製。但那也隻是治標不治本，且每次煉製費用不菲，幾乎耗儘了林嘯本就微薄的積蓄和人情。
這次發作，似乎比以往更厲害！
林楓急忙將林彤扶進屋內，讓她躺在自己的硬板床上，用所有能找到的破舊衣物將她緊緊裹住，但她依舊冷得瑟瑟發抖，眉宇間甚至凝結起淡淡的寒霜。
「爹……爹去找煉丹師了……但，但家族煉丹師說……說所需的『赤陽草』缺貨，而且……而且這次寒氣反噬太猛，普通的暖陽玉露恐怕……恐怕效果不大……」林彤蜷縮著，斷斷續續地訴說，眼中充滿了恐懼和絕望，「煉丹師說……除非有真正的二品極品『暖陽丹』，否則……否則我可能撐不過三天……」
暖陽丹！二品極品！
林楓聞言，拳頭猛地攥緊，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二品丹藥，在整個青木城都極為稀少。而二品極品，更是需要頂尖的二品煉丹師纔有幾率煉製成功！目前青木城明麵上最好的煉丹師，也僅僅是二品初級而已，根本無力煉製此丹！
就算有，以其珍貴程度，林家豈會輕易拿出來給他這個廢人的妹妹使用？更何況如今家族財政吃緊！
巨大的無力感和憤怒瞬間席捲了林楓。眼睜睜看著妹妹在痛苦中掙紮，自己卻無能為力！這種滋味，比三年來承受的所有屈辱加起來還要痛苦百倍！
不！絕不能放棄！
林楓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大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運轉。
暖陽丹……二品極品……丹藥……
《丹皇經》！對了！《丹皇經》！
他如同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立刻閉上眼睛，全部心神沉入腦海中那篇浩瀚的殘缺經文，瘋狂檢索著一切與「寒毒」、「溫陽」、「驅寒」相關的內容！
海量的資訊碎片如同洪流般閃過，無數晦澀的藥材名、複雜的丹方、玄奧的藥理在他意識中碰撞……
劇烈的頭痛襲來，魂力在飛速消耗，但他不管不顧！
終於！
在一片關於處理陰性藥材時如何護住心脈的論述旁支中，一段相對完整的資訊被他捕捉到！
——【溫絡散】。
並非丹藥，而是一種藥散！品階未入流，但其藥理卻極為精妙，並非強行驅散霸道寒毒，而是以溫和醇厚的藥力，滲透經絡，護住心脈與丹田，緩慢激發人體自身的陽氣來抵禦寒意，從而達到「溫養脈絡，暫緩寒噬」的效果。
其核心思想，與《丹皇經》一貫的「激發本源，造化內生」的理念一脈相承！
最重要的是，煉製【溫絡散】所需的材料，雖然也有些偏門，但並非「暖陽丹」那般需要多種珍稀的二品主藥！大多是一些一品藥材，甚至還有一些可以找到替代品的輔藥！
以他目前的能力和手中的資源，或許……有可能在三天內嘗試煉製出來！
雖然隻是權宜之計，無法根治，但隻要能撐過這次危機，就為尋找根治之法贏得了時間！
「小彤，撐住！哥有辦法！哥一定不會讓你有事的！」林楓猛地睜開眼，眼中布滿了血絲，但眼神卻異常堅定，他緊緊握住妹妹冰涼的手，語氣斬釘截鐵。
林彤似乎被哥哥眼中那從未有過的光芒所感染，顫抖稍稍減輕了一些，虛弱地點了點頭，眼中重新燃起一絲微弱的希望。
將妹妹安頓好，林楓立刻開始行動。
他首先仔細研讀【溫絡散】的配方和要求。
主藥：需要一種蘊含溫和陽元的一品藥材為主乾。最佳選擇是「赤陽參」的須根，但赤陽參價格昂貴，他根本買不起。
替代方案？他的目光迅速掃過桌上那些從坊市買來的「垃圾」，最終落在那包混合廢料上。魂力仔細探查後，他從中挑出了幾顆乾癟發黃、毫不起眼的種子。
「……向陽葵籽？枯萎多年，陽元幾近散儘，但核心猶存一絲至純陽氣，若以三滴『火灼藤精華』激發，或可替代赤陽參須三成功效……」
火灼藤精華？他之前處理林羽給的「垃圾」時，正好提煉出過一絲！還小心儲存著！
輔藥：需要三種屬性溫和的一品輔藥調和藥性。他很快從混合廢料中找到了兩種勉強可用的枯萎草藥根莖。還缺一味「溫性的木屬性靈韻」。
他的目光又落在了那捆陰髓藤上。陰髓藤屬性陰寒，但其堅硬外殼被砸開後，內部那點髓質，在《丹皇經》的論述中，若以特殊手法催化，其陰煞之氣可轉化為一種極致的「溫潤」之力，正所謂物極必反！但這需要極高的操控技巧和另一種輔藥——「石乳粉」來中和引導。
石乳粉並非藥材，而是一種常見的礦物粉末，價格低廉，坊市應該能買到。
此外，還需要一種名為「融靈草」的汁液作為藥引，確保藥效能順利融合。融靈草隻是一品下階，不算太稀有，但需要新鮮或妥善儲存的。
林楓快速清點著自己手中所有的「資源」和所需的「缺口」。
替代主藥的材料，七拚八湊，勉強夠一份的量。
輔藥還缺兩種：石乳粉和融靈草。
另外，煉製所需的工具也需要升級，之前的破碗顯然無法承受更複雜的煉製。
需要錢！需要立刻去買齊缺失的材料和工具！
而他，身無分文。
林楓眼神一厲，沒有任何猶豫。他迅速將之前幾天利用邊角料成功煉製的幾種常用藥散找了出來。
有一小瓶提神醒腦的「清心散」（效果遠強於市麵普通貨色），有一小罐能微弱促進傷口癒合的「生肌粉」，還有幾份失敗率極高、僅成功一份的、能短暫激發氣血的「沸血散」（副作用不小，但某些場合或許有用）。
這些藥散，品相不高，但憑借《丹皇經》法門煉製，其藥效應該比坊市流通的同型別產品強上不少。
他將這些藥散用不同的粗糙小瓶裝好，揣入懷中。
然後，他找出一件帶著兜帽的陳舊黑色鬥篷（不知是哪年淘汰下來的雜物），將兜帽拉低，遮住大半臉龐，又用灰塵稍稍弄臟了臉和手，讓自己看起來更像一個常年在野外摸爬滾打的采藥人或落魄散修。
必須去黑市！正規坊市容易遇到林家的人，而且這些來路不明的藥散也不好出手。唯有黑市，隻認貨品和錢，不問來曆。
再次悄無聲息地離開林家，林楓憑借著過去的模糊記憶，穿行在青木城錯綜複雜的小巷中，向著城南更深處，那片魚龍混雜、秩序混亂的黑市區域摸去。
與表麵的坊市不同，黑市隱藏在地下、破敗的庭院甚至廢棄的民居之中，需要特定的引薦或暗號才能進入。林楓沒有門路，但他記得其中一個黑市的入口——一處廢棄的茶館後院枯井。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觀察良久，確認沒有異常後，才模仿著曾經偶然見過的樣子，有節奏地敲擊了井沿三長兩短。
片刻後，井壁一塊鬆動的磚石被移開，露出一雙警惕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似乎看他打扮落魄卻帶著藥味，不像探子，才低聲問道：「賣什麼？買什麼？」
「賣點自己搗鼓的藥散，買些材料。」林楓壓低聲音，讓自己的聲音顯得沙啞些。
「進去吧。規矩懂吧？彆惹事。」裡麵的人移開更多磚石，露出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狹窄洞口。
林楓點點頭，彎腰鑽了進去。
洞口下方是一條狹窄潮濕的甬道，走了十幾米，眼前豁然開朗。一個不大的地下空間映入眼簾，光線昏暗，空氣渾濁，彌漫著各種奇怪的味道。這裡人不多，都行色匆匆，低聲交易，顯得鬼祟而壓抑。兩側有一些簡陋的石台，便是攤位。
林楓深吸一口氣，走到一個角落，學著彆人的樣子，將自己的三小瓶藥散拿出來，擺在地上，然後默默蹲在一旁，兜帽壓得更低。
很快，一個臉上帶著刀疤、氣息凶悍的漢子在他攤位前停下，拿起那瓶「沸血散」，拔開塞子嗅了嗅，眼中閃過一絲驚異：「這玩意……什麼效果？哪來的？」
「祖傳偏方，能短時激發氣血，力氣變大，但事後會虛弱半天。」林楓啞著嗓子道，「換一百銀幣，或者等值的煉藥材料。」
「一百？搶錢啊！」漢子瞪眼，但握著瓶子的手卻沒鬆開，顯然察覺到此物不凡，「五十！」
「九十，不二價。效果比市麵的『虎狼散』強三成，副作用更小。」林楓冷靜還價。他打聽過市麵價格。
漢子猶豫了一下，又仔細嗅了嗅，最終咬咬牙：「八十！再加你十銀幣，這瓶『生肌粉』我也要了！」他指了指旁邊那個小罐。
林楓略一沉吟，點頭：「可以。」
交易完成，林楓手中多了九十枚銀幣。漢子迅速收起藥散，消失在人群中。
第一筆交易成功，給了林楓信心。很快，那瓶效果出色的「清心散」也被一個眼神陰鷙、似乎急需提神的修士以六十銀幣的價格買走。
懷揣著剛剛到手的一百五十枚銀幣，林楓心中稍定。他立刻在黑市裡轉悠起來，尋找自己需要的材料。
石乳粉很快找到，隻花了十個銀幣就買了一大包。
融靈草稍微麻煩些，問了幾家纔在一個專門售賣草藥種子的攤位找到曬乾的融靈草，藥效雖有流失，但勉強可用，花了三十銀幣。
他又咬牙花了五十銀幣，從一個攤位上買了一個最簡陋、隻有最基本控溫法陣的小型便攜藥爐和一柄品質一般的藥杵。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采購完畢，他不敢在此地多留一秒，立刻循原路離開了這令人壓抑的黑市。
回到地麵，夕陽已然西下。
林楓懷揣著購得的材料和新藥爐，兜帽下的眼神銳利而急切。
材料基本齊備，工具也已升級。
接下來，就是爭分奪秒，必須在三天內，成功煉製出【溫絡散】！
妹妹的性命，皆係於此！
他拉緊兜帽，身影迅速融入漸濃的暮色之中，朝著林家方向疾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