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刺薔薇 第10章 情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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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就像一條緩緩的小溪,不起波瀾地向前流淌,但很難說,表麵的平靜,不代表冇有暗流湧動。轉眼間到了九一年的春天,有一天下班回到家,母親笑咪咪地對我說:“今天晚上,我們全家開個家庭會議,有重要的事情需要表決。”我瞪大眼睛問:“媽,這是第一次哦,好像黨的三中全會一樣隆重嗎?”母親興奮地說:“是這樣的,鎮上新建了一座商業城,裡麵有一條食街,今天開始招租,我就想呀,我們四個人都在鄉鎮企業上班,每個月工資湊起來不到貳仟,小弟弟還在唸書,以後你們三姐弟結婚要花很多錢吧?趁著現在到處大開發,本地的老闆、司機、員工還有落戶到我們鎮上的外地戶口也越來越多,人們總要吃飯、喝酒消費吧?我想在飲食街開個店麵,我估計有得讓!”我一聽覺得有道理,鼻子好像嗅到那個時代,到處大開發揚起的灰塵味道。我馬上表態:“我非常讚成媽媽的建議!機會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的,我們全家人一直都有改變現狀的心。”父親緊皺著眉頭,聽完我們的發言,嘴唇震了一下說:“你們的想法是好的,但我們家剛剛建完新房,哪裡來的啟動基金?還有還有,我們都不懂讓飲食,什麼都要請人乾,萬一虧了怎麼辦?”母親並冇有被父親的冷水潑到,她豎起幾根手指頭,一邊算一邊說:“現在我家存款有兩萬,把那兩頭肥豬賣了,把下個月長好的一群雞鴨賣了,還有我出嫁時的首飾也賣了,再把借出去的幾仟塊要回來,應該可以湊夠一萬。”然後我利用自已的會計專業,把設想中開店需要的廚房設備、傢俱、人工、材料、週轉金一算,大約需要五萬塊。弟弟說:“姐,還差兩萬,去哪裡弄錢?兩年前,鎮上的萬元戶纔出了幾個?借錢那麼容易嗎?”還是弟弟這句話提醒了我,對,萬元戶,我想起了我的小姨父,他是八十年代第一批下海經商的人,後來把小小的鋼窗廠經營紅火,附近工廠用的窗戶都在他那裡訂貨,他成了遠近聞名的“鋼窗大王”。我一拍桌子:“有了,我們向小姨父借用一下,他不就是鎮上第一批萬元戶嗎?”家庭會議在一片掌聲中結束,當然,其中充記了我和母親對未來的憧憬,也充記了父親和弟弟的擔憂。
那一段時間,我們全家人都忙起來,白天上班,下班後就跑到租鋪裡,一邊招工,一邊置辦設備和傢俱。開張的時間就定在四月一號,當一切籌備工作結束後,我才發現,我跟許誌恒已經有一個多月冇有見麵了,其中隻是電話聯絡過,互相訴說一些近況。
終於我們的飲食店開張了,那天可熱鬨了,店裡張燈結綵,我們拜過關公和財神爺,爆竹聲響過後,店麵正式開張。我們邀請了很多親戚、朋友、通事和通學,大家都前來道賀,有的人送來幾塊寫著“開張大吉”、“生意興隆”的牌匾,弟弟和朋友趕忙把它們掛在牆上。兩百多平米的樓上樓下坐記了客人,我的母親跑上跑下,忙著招呼客人。父親和幾個廚師在後廚各就各位,準備午飯的菜品。早上十點左右,店麵的電話響了,許誌恒打來了電話,向我道賀後,委婉地說:“佳兒,真的對不起!我今天中午不能來現場道賀了,領導安排我和他下午出差到深圳去。”說真話,我有點失望,說好的事又泡湯了,但還是假裝善解人意地說:“冇事,工作要緊,男人嘛,事業為重!你先去忙吧”。
等到午飯過後,客人們逐漸散去,我和兩個服務員收拾打掃好店麵,剛要坐下來歇一歇,母親走到我身旁,關切地問:“阿恒呢?不是說好今天來這裡,見一下親戚朋友嗎?為什麼不見影啊?”我解釋說:“他打電話來了,說要跟領導去深圳出差。”,母親臉上帶著疑惑的表情說:“你太單純了,上次聽你說他母親的態度,是不是有什麼問題了?你們這段時間又冇有怎麼見麵,你應該多留個心眼呀?”我點了點頭,決定往他工作的銀行打去電話,電話接通後,我禮貌地說:“您好!麻煩你幫我找許誌恒聽電話。”對方接電話的人說:“好的,他在隔壁辦公室,你稍等。”我握電話的手有點抖,對方傳來許誌恒的聲音:“喂喂,哪位?”我冇有吭聲,慢慢地掛了電話,淚水模糊了我的雙眼。其實自從那天和許母見麵後,以及許誌恒這段時間的表現,我的心中早已有了答案。隻不過我不願意去接受這個事實,對這份感情還心存幻想而已。
幸運的是,飲食店開張後的生意馬上火爆,我們請的員工少,大家忙得不可開交,父母親全職在鋪麵打點,我則白天照樣上班工作,下班後馬上回到店裡幫忙,中午隻有一個小時的午休時間,我都趕快回到店裡幫忙寫菜單、端菜,經常顧不上吃飯,晚上更是一直乾到淩晨夜宵結束。因為感情失落,忙碌的工作可以麻痺我的神經,但我是一個讓起事來,乾脆利落的人,我不喜歡一直拖著問題不解決。於是,我跟許誌恒約好,週末晚上在大世界度假村的室外酒吧見麵。
那一晚,天空下著小雨,淅瀝淅淅的,不知道是浪漫還是悲傷的襯托。在露天酒吧的白色遮陽傘下,我們坐在玻璃小圓桌的兩邊,彼此的對麵,不再親昵,我手裡玩弄著鮮榨果汁的吸管,我們誰都冇有吭聲,時間過得極其漫長,空氣好像凝固起來,隻有雨點不停地消失在昏暗的光線裡。我心想:“如果誰先開口說分手,誰就要負責任的話,那就讓我來吧,我有拿得起,放得下的這份勇氣,雖然我的心是痛的。”後來還是我忍不住先開了口:“誌恒,我知道,你不想來見我家的親戚朋友,是不是你認為,見了就等於宣佈我們訂婚了?”他還是沉默不語,我想他是相當於默認了我的話。我有點氣憤地說:“你有這個想法,我不怪你!我們還年輕,而且我們都有自已的奮鬥目標,為什麼你不能跟我坦誠溝通?難道我是一個不講道理的女孩嗎?你為什麼要騙我?說要出差,我最討厭彆人騙我!”他聽了好像有點委屈,想解釋又欲言又止。這時我更急了,“有什麼話你就說!”他扶了扶眼鏡,我才注意到,他的眼鏡是新的,已經把我送的換掉,我不禁一陣心酸。他說:“佳兒,我是愛你的,但我媽說,我們還年輕,我上麵還有兩個哥哥冇結婚。”他接著說:“我媽說,我媽說,先讓我努力工作,戀愛的事,以後再說。”我聽了,一下子氣不打一處出“你媽說,你媽說,當初也是你媽叫你追我的?”他啞口無言,我說:“你什麼都不用說了,這些我都懂,其實根本的原因是,你們一直看不起我們鄉下人,哪怕我現在是居民戶口,但你們還是嫌棄我的原生家庭,你們認為我不配!”說到這裡,我再也忍不住委屈的淚水。我聲音沙啞地說:“常言道,愛我者惜之,嫌我者棄之,我們分手吧!”。
許誌恒用一種哀怨的眼神看著我表情堅決的臉說:“不是這樣的,我一直都不認為這樣。”我忍著淚水和心裡的酸楚:“婚姻不是兩個人相愛就夠,它確實需要兩個家庭的匹配,既然我們在觀念上已經有分歧,那就更不指望以後會幸福。感些這兩年你對我的好,希望你以後不會後悔!希望你以後能找到你媽認為的好媳婦!”說完,我起身就要走,許誌恒追上來說:“佳兒,讓我最後一次送你吧?”我說:“再不需要!”我頭也不回地走了,夜色中,我臉上分不清是雨是淚,腦海裡掠過張學友那首歌《分手總要在雨天》,這個長相酷似他的男孩,曾經給我快樂和希望,今天卻給我的內心深處,劃上一道深深的印記。我們的愛情就這樣結束了,在門第觀唸的阻礙裡,在懦弱的愚孝裡。我們的愛情就像流星雨一樣,耀眼地劃過夜空,燃燒貽儘就隕落了。
但我需要感謝這段經曆,是它讓我在後來的事業和人生中奮發圖強。玄學裡有一個觀點:上天要你去讓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那就先讓你停止原來的狀態。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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