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衍啟元 第47章 趙祺身死;趙瑜意圖弑父
庭院裡的燭火被夜風推得歪歪斜斜,青石板上的月光冷得像霜。瑞王趙琪左腳蹬地時,鞋掌與石板摩擦出刺耳的沙沙聲,玄鐵劍出鞘的瞬間,他右臂肌肉繃緊,劍尖貼著地麵斜挑而出,直奔趙瑜下三路——這是江湖劍師教他的“纏絲劍”,講究以快破穩,劍刃帶著細微的震顫,劃開空氣時發出嘶嘶輕響。
趙瑜站在原地沒動,左手按在劍柄護手上,右手猛地發力抽劍,龍泉劍的寬劍刃橫劈而出,“鐺”的一聲硬接下這一擊。兩劍相撞的瞬間,趙瑜手腕下沉,借著體重壓向瑞王的劍身——他的劍術是宮中太傅所授,主打“沉勁”,腕力比瑞王足半成。瑞王隻覺手臂一陣痠麻,虎口被震得發疼,劍勢被迫上挑,露出肋下破綻。
“哼。”趙瑜低喝一聲,左腳向前半步,踏在瑞王右腳外側,鎖死他的移動路線,同時龍泉劍翻腕變劈為刺,劍尖直指瑞王肋下。瑞王反應極快,左臂屈起護在肋前,同時身體向後急撤,後背撞在庭院的石榴樹乾上,發出沉悶的聲響。他抬手抹了把額頭的汗,掌心全是濕滑的冷汗,方纔若慢半拍,肋骨早被刺穿。
兩人重新對峙,呼吸都有些急促。瑞王的劍招更輕快,接連刺出七劍,分彆指向趙瑜的咽喉、肩窩、膝蓋,劍刃擦著趙瑜的錦袍劃過,留下一道道細痕;趙瑜則穩紮穩打,劍身在身前劃出半圓,每一次格擋都精準磕在瑞王劍脊的薄弱處,震得瑞王手臂越來越麻,刺出的劍招漸漸偏離目標。
“你的臂力撐不住了。”趙瑜的聲音帶著冰冷的篤定,他看出瑞王握劍的手指開始發抖,虎口已經裂開一道小口,鮮血順著劍柄慢慢滲出。瑞王咬著牙不說話,猛地向前衝去,長劍直刺趙瑜心口——這是他最後的殺招,拚儘了全身力氣。
趙瑜側身避開,同時右手手腕翻轉,龍泉劍的劍刃貼著瑞王的劍身滑過,“嘶啦”一聲,鋒利的刃口劃破瑞王的衣袖,在他手臂上留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瑞王吃痛,劍勢一滯,趙瑜趁機上前,左手死死按住瑞王的肩膀,右手的龍泉劍頂住他的胸口,劍尖已經刺破了素衣布料。
瑞王掙紮著想要推開趙瑜,可趙瑜的膝蓋頂在他的小腹上,力道大得讓他喘不過氣。他的視線開始模糊,手臂的傷口疼得鑽心,握劍的手越來越無力,長劍“嗆啷”一聲掉在石板上。趙瑜眼神一狠,手腕猛地用力,龍泉劍緩緩刺入瑞王的胸膛——沒有噴濺的鮮血,隻有汩汩湧出的暗紅液體,順著劍刃流下,浸濕了趙瑜的手指。
瑞王的身體猛地繃緊,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氣音,他死死盯著趙瑜,眼底的恨意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生理性的痛苦,嘴角溢位的血沫順著下巴滴落,砸在石板上,暈開一小片深色。趙瑜緩緩抽出長劍,瑞王的身體晃了晃,向前倒去,額頭磕在趙瑜的錦袍上,又滑落在地,胸口的傷口還在緩緩流血,呼吸越來越微弱,最終徹底停止,手指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再也沒動。
庭院裡隻剩燭火燃燒的劈啪聲,趙瑜握著還在滴血的長劍,指腹蹭到劍刃上的血跡,冰涼的觸感順著指尖蔓延開。他低頭看著瑞王的屍體,手臂上還殘留著剛才對峙時的痠麻,虎口的震痛感也清晰可辨——這場打鬥,他贏的並不輕鬆,卻足夠致命。
趙瑜還握著那柄淌血的龍泉劍,指腹蹭到劍刃上凝固的血痂,粗糙的觸感混著冰涼的餘溫,順著指尖爬上來。打鬥後的痠麻還鎖在臂膀裡,虎口的震痛感一陣一陣抽著,可他卻渾然不覺,緩緩鬆開握劍的手——長劍“哐當”砸在青石板上,劍身在月光下晃了晃,映出他染血的玄袍,也映出他眼底翻湧的瘋癲。
他慢慢抬頭,脖頸的肌肉繃得發緊,下頜線繃成一道冷硬的弧線。夜空裡懸著一彎殘月,被稀薄的雲層裹著,光線下墜時帶著幾分昏沉,正好落在他臉上——方纔打鬥時濺在臉頰的血滴還沒乾,順著下頜線往下滑,滴在衣襟上,洇開一小片暗痕。
“終於……”一個字從他喉嚨裡滾出來,帶著打鬥後的沙啞,卻透著一股衝破桎梏的快意,“沒有人擋我了……”
話音剛落,低沉的笑聲就從胸腔裡炸開,起初隻是壓抑的嗬嗬聲,像破風箱在拉扯,漸漸變得越來越響,越來越狂,震得庭院裡的燭火都跟著發抖。他的肩膀劇烈起伏,染血的手攥成拳頭,又猛地鬆開,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眼底的冰冷徹底被灼熱的野心取代,還摻著一絲孤注一擲後的偏執。
笑到極致時,他猛地抬手,指著那彎殘月,聲音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狂傲:“父皇!雍王!老九!你們都看到了嗎?擋我的人,都死了!這江山,本該就是我的!”
風卷著燭火的火星掠過他的臉,他臉上的血跡被吹得發緊,可眼神卻亮得驚人——沒有了之前的隱忍和陰鷙,隻剩**裸的亢奮和瘋狂。他低頭瞥了眼瑞王的屍體,胸口的血跡已經在石板上暈開一大片,像一朵爛透的花,可他的嘴角卻勾得更高,笑聲裡摻著一絲殘忍的滿足。
肌肉的痠痛、劍傷的隱疼、血腥味的刺鼻……所有的不適感都被勝利的狂喜壓了下去,他隻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彷彿已經摸到了那把龍椅的冰涼扶手。笑聲漸漸歇止時,他的胸膛還在劇烈起伏,眼底的瘋狂慢慢沉澱成一種冰冷的、掌控一切的漠然,抬頭望著天空的眼神,像在俯瞰自己即將到手的江山。
趙瑜的笑聲剛斂,眼底的瘋狂就瞬間沉澱成淬毒的冰冷。他猛地轉身,一腳踢開腳邊還在淌血的龍泉劍,劍身在青石板上劃出刺耳的弧線,濺起的血沫濺在他的玄袍下擺,他卻渾然不覺,對著庭院外的親衛統領厲聲喝道:“李威!”
“屬下在!”李威應聲上前,單膝跪地,頭埋得極低,不敢看地上瑞王的屍體,更不敢直視趙瑜眼底的狠戾。
“柳乘業跑了?”趙瑜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手指死死攥著,指甲嵌進掌心,滲出血絲也毫無察覺——他早料到柳乘業會逃,瑞王一死,這位丞相深知自己勾結漠北異族的叛國罪一旦敗露必死無疑,定會往邊境亡命,必須趕在他逃到漠北前斬草除根。
“是,方纔混亂中,柳丞相帶著幾名親信從皇宮側門突圍,屬下已派人追了,卻被他們用火箭逼退,此刻怕是已出了內城。”李威的聲音帶著一絲惶恐,額頭滲出冷汗。
“廢物!”趙瑜抬腳,狠狠踹在李威的肩頭,將他踹得趴在地上,“給你五百銳士,分三路追殺!”他彎腰,一把揪住李威的衣領,眼底的殺意幾乎要將人吞噬,“封鎖所有城門、關隘,關閉通往漠北的官道吊橋!嚴查每一輛車馬、每一個行人,尤其是攜帶漠北狼牙墜、獸皮令牌的人!重點搜北郊黑鬆林、邊境驛站——他要逃去漠北搬救兵,絕不能讓他活著踏出大衍地界!”
“屬下遵令!”李威連滾帶爬地起身,嘴角磕破滲血也顧不上擦,轉身衝出去高聲下令,銳士們甲冑碰撞聲急促如鼓點,腳步聲震得庭院地麵發顫。
趙瑜轉頭,看向寢殿方向,眼神裡沒有半分父子情分,隻剩**裸的不耐。“來人,”他對親兵吩咐,聲音冷得像霜,“通知太醫院,父皇的‘病情’不必太費心,按尋常藥膳伺候即可——彆讓他死得太快,也彆讓他醒過來礙事。”
親兵一愣,隨即會意,躬身應道:“屬下明白。”——“不必費心”“彆醒過來”,字字都藏著狠戾,分明是放任甚至暗促皇帝歸西,為自己儘快登基掃清最後一道“名正言順”的障礙。
他抬手抹去臉頰乾涸的血痕,指尖劃過麵板留下暗紅印記,低頭瞥了眼瑞王屍體拖出的血痕,與桂花糕碎屑混在一起,像極了他即將鋪就的登基之路——鋪滿鮮血,卻再無阻礙。趙瑜抬頭望向天空,殘月刺破雲層,冷光灑在他臉上,眼底隻剩急於登位的狂熱和對一切阻礙的決絕,弑父的念頭在心底悄然滋生,隻待一個合適的時機。
寢殿裡的藥味濃得嗆人,燭火昏黃,將趙瑜的影子拉得老長,投在床榻上那具隻剩半條命的軀體上。
趙珩躺在那裡,胸膛微弱起伏,像風中殘燭,眼皮沉重得抬不起來,隻能從眼縫裡透出一絲渙散的光,模糊地看著俯身靠近的人影。他想說話,喉嚨裡隻發出嗬嗬的氣音,帶著鐵鏽般的腥氣,手指無意識地蜷縮著,卻連抬起的力氣都沒有。
趙瑜在床榻邊坐下,玄色錦袍上的血跡還沒乾透,帶著淡淡的血腥味,混在藥味裡,透著一股詭異的壓抑。他抬手,輕輕握住父皇冰涼的手腕——那隻曾經掌控天下的手,如今枯瘦如柴,麵板鬆弛得像老樹皮,指節上還留著常年握筆的厚繭。
“父皇,”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刻意偽裝的沙啞,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眼底卻沒有半分孺慕,隻有冰冷的怨毒,“您看看我,我是瑜兒啊。”
他輕輕摩挲著父皇的手背,力道卻帶著不容抗拒的掌控感,指甲無意間劃過父皇的麵板,留下幾道淺淺的白痕。“您知道嗎?老九死了,趙琛他們都被我關起來了。”他語氣平淡,像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死了好多人啊……十弟,十三弟,還有老九,還有那些反抗我的官員。”
趙珩的身體猛地僵了一下,眼縫裡的光似乎亮了一絲,喉嚨裡的氣音變得急促起來,像是在憤怒,又像是在哀求。
“父皇,您彆怪我,”趙瑜笑了笑,笑聲裡帶著殘忍的嘲諷,“這都是您逼我的啊!”他猛地提高了聲音,眼神裡的偽裝裂開一道縫,露出裡麵的瘋狂,“您要是早點立儲君,立我為太子,哪裡會有這麼多事?您總說我是嫡次子,要讓著弟弟們,可您看看他們,一個個都野心勃勃,都想搶我的位置!”
他湊近父皇的耳邊,聲音低得像毒蛇吐信:“從小您就教導我,要讓著弟弟們,要寬宏大量。我讓了,我忍了!可您呢?您一直拖著不立儲,看著我們兄弟互相爭鬥,您就這麼看著!”他的手指越攥越緊,父皇的手腕被勒得發白,“現在好了,他們都死了,都被我清理乾淨了,再也沒人能擋我的路了。這一切,都是您逼我的!”
趙珩的嘴角溢位一絲血沫,眼神裡充滿了絕望和難以置信,他想掙紮,卻隻能感受到趙瑜掌心傳來的冰冷力道,以及那話語裡淬毒的狠戾。意識再次開始模糊,眼前的人影漸漸扭曲,隻剩下趙瑜眼底那片急於登位的狂熱,像一團火,要將他最後的生機徹底吞噬。
趙瑜看著父皇漸漸渙散的眼神,緩緩鬆開手,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父皇,您安心躺著吧。很快,我就會登基了,會成為大衍的新皇帝。到時候,我會讓天下人都知道,您的選擇,從一開始就該是我。”
他站起身,最後看了一眼床上苟延殘喘的父皇,眼神裡沒有半分留戀,隻有即將達成目的的決絕——弑父的時機,已經越來越近了。
天剛矇矇亮,皇宮大殿的朱門就被猛地推開,晨霧裹著寒氣湧進來,卷得殿內的幡旗微微晃動。文武百官被銳士們連夜傳喚,此刻正拘謹地站在殿中,神色各異——有的低頭斂目,不敢抬頭;有的眼神閃爍,悄悄交換著眼神;還有幾個老臣攥緊朝笏,指節泛白,嘴唇動了動,卻沒敢發出聲音。
趙瑜身著一身玄色龍紋錦袍——那是他讓人連夜趕製的,雖沒有皇帝的明黃冕服,卻繡著四爪金龍,透著僭越的威嚴。他踩著晨露走進大殿,玄袍下擺掃過冰涼的金磚地麵,發出細碎的聲響。百官聞聲,紛紛躬身行禮,卻沒人敢喊“陛下”,隻含糊地低呼“王爺”。
趙瑜沒理會,徑直走到大殿中央的龍椅前。那把楠木龍椅雕著盤旋的五爪金龍,椅背上的金漆在晨光裡泛著冷光,冰涼的觸感透過衣料傳到他的掌心——他緩緩坐下,身體微微後靠,雙手攥住椅臂上的龍形扶手,指腹摩挲著雕刻的鱗片紋路。
殿內一片死寂,隻有殿外的晨鳥偶爾叫一聲,隨即被銳士們的咳嗽聲壓下去。趙瑜的目光掃過殿下的百官,聲音洪亮如鐘,打破了沉默:“諸位大人,想必昨夜的事,你們都聽說了。”
他頓了頓,刻意加重語氣:“瑞王勾結漠北異族,謀害皇子,意圖謀反,已被本王就地誅殺;榮王、裕王等人附逆,現已被押入天牢;柳乘業通敵叛國,畏罪潛逃,本王已派人追殺,不日便會提著他的人頭回來。”
百官的身體齊齊一震,沒人敢接話。他們都清楚,瑞王是不是謀反、柳乘業是不是通敵,早已不重要——此刻大殿兩側站著的銳士,腰間的彎刀閃著寒光,殿外的甲冑摩擦聲不絕於耳,趙瑜的權勢,早已壓過了一切。
“父皇病重,昏迷不醒,大衍不能一日無主。”趙瑜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他抬手,指著自己身下的龍椅,“今日起,本王暫代朝政,坐在此位,處理天下事務。”
這句話像一塊石頭砸進平靜的湖麵,幾個老臣猛地抬頭,想說“無陛下旨意,此舉不合祖製”,可對上趙瑜冰冷的眼神——那眼神裡還殘留著昨夜的血腥,帶著“不從者死”的狠戾,到了嘴邊的話又硬生生嚥了回去,隻化作一聲壓抑的歎息。
趙瑜看著百官敢怒不敢言的模樣,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他知道,自己現在還沒有“皇帝”的名分,可這把龍椅,他坐定了。祖製、名分,在絕對的權勢麵前,不過是可笑的擺設。
“有異議者,可站出來。”他緩緩說道,目光掃過每一個人的臉,銳士們的手紛紛按在了刀柄上,大殿內的空氣瞬間凝固。
百官鴉雀無聲,沒人敢動,沒人敢說話。
趙瑜滿意地點點頭,站起身,玄袍上的龍紋在晨光裡晃動,像要活過來一般:“既然無人異議,那就傳本王的令——整頓朝綱,安撫百姓,通緝柳乘業餘黨,同時加強邊境防禦,嚴防漠北異族趁機入侵。”
他的聲音在大殿裡回蕩,宣告著大衍王朝的權力,已悄然易主。雖無名分,可龍椅上的人,已是實際的掌控者。而那躺在寢殿裡苟延殘喘的皇帝,不過是他登基路上最後一塊需要清除的墊腳石。
朝會散去,百官噤若寒蟬地退出大殿,趙瑜卻沒動,指尖依舊摩挲著龍椅扶手的龍鱗紋路,眼神陰鷙地掃向殿角懸掛的大衍輿圖——目光精準落在南疆地界,指尖重重戳在“靖安郡”三個字上,力道大得幾乎要戳破絹布。
“沈伯山、沈硯……”他低聲念著這兩個名字,牙縫裡擠出的聲音帶著冰冷的忌憚。早在上位前,他就通過暗探摸清了南疆局勢:靖安王沈伯山本是南疆小吏,全靠兒子沈硯,才硬生生在兩年內橫掃周邊,不僅拿下靖安城及十個郡縣,還憑一己之力擊退了嶺南王蕭煥、湘南王孟玨、黔南王陸承淵、南海王蘇瑾四大藩王的聯合圍剿——而沈硯取勝的關鍵,是些聞所未聞的“怪物”。
“暗探說,沈硯有能噴火星的‘火銃’,一扣扳機就能打死十步外的人;還有能轟塌城牆的‘大炮’,一發炮彈能炸出半人深的坑;甚至有叫‘震天雷’的鐵球,扔出去就炸開,碎片能掃倒一片士兵。”沈從安捧著密報,語氣帶著難掩的凝重,“四大藩王的聯軍就是栽在這些東西上,蕭煥的先鋒營被火銃打得潰不成軍,孟玨的城樓被大炮轟塌,陸承淵的騎兵更是被震天雷炸得人仰馬翻。”
趙瑜卻嗤笑一聲,抬手打斷他,眼神裡滿是不屑:“不過是些奇技淫巧罷了。”他拿起密報,掃了兩眼關於火器的記載,隨手扔在案上,“火銃射程能遠過弓箭?大炮搬運不便,難道還能扛著攻城?震天雷威力再大,能抵得過三萬京畿衛戍軍的陣型?沈硯贏四大藩王,不過是運氣好,遇上了一群草包王爺。”
他怎會相信這些“異端”能撼動朝廷根基?在他看來,沈硯不過是仗著南疆偏遠,用些唬人的玩意兒嚇唬藩王,真遇上朝廷訓練有素的大軍,這些火器遲早淪為笑柄。更何況,此刻遠在鎮南關的沈硯,對京城的血雨腥風一無所知——趙瑜嚴密封鎖了京城變故,沈硯還以為朝堂依舊是老皇帝掌權,根本沒料到一場針對他的陰謀已悄然成型。
“獨霸一方?猖狂?”趙瑜冷笑一聲,走到輿圖前,指尖順著三個關隘的連線劃過,“沈硯年輕氣盛,卻極重情義,尤其護著沈伯山;沈伯山老謀深算,卻最在意‘靖安王’的名分。本王就從這兩點下手,趁他還不知道京城變故,打他個措手不及!”
他轉頭看向沈從安,眼神裡滿是算計:“傳本王令,第一,派使者帶厚禮去靖安城,封沈伯山為‘南疆侯’,加食邑千戶,明著是安撫,實則試探態度,同時讓使者暗中散播‘朝廷欲削藩,先拿靖安郡開刀’的模糊流言,挑撥父子二人;第二,調動京畿衛戍軍三萬,秘密駐紮在靖安郡北部的臨江府,對外宣稱‘防備漠北餘孽南竄’,實則形成包圍之勢;第三,給三個關隘的守將送去密信,許以‘世襲罔替’的高官厚祿,讓他們暗中倒戈——等沈硯反應過來,他的防線早就從內部崩了!”
沈從安仍有些遲疑:“王爺,萬一那些火器真有傳聞中那麼厲害……”
“怕什麼?”趙瑜眼神一厲,“三萬大軍列陣推進,他的火銃能打死多少人?大炮能轟得穿密集陣型?本王剛清理完京城的障礙,正好用沈家父子的人頭,連同那些破銅爛鐵一起,震懾天下!”
殿外的晨光透過窗欞照進來,落在輿圖上的南疆地界,卻被趙瑜的身影擋住,投下一片濃重的陰影。而此時的鎮南關,沈硯正盯著工匠剛改良的火銃槍管,指尖拂過刻著的膛線——這是他根據現代槍械原理優化的設計,射程和精度都比之前提升了三成,身後的炮台上,新鑄的大炮正被士兵們固定,震天雷的引信也換成了更穩定的慢燃繩,沒人知道,千裡之外的京城,一個自負的掌權者,已將輕視化作了致命的殺機。
鎮南關的瞭望塔上,沈硯世子剛用改良的膛線火銃擊穿遠處靶心,鉛彈濺起的塵土還沒落地,身後就傳來暗影衛輕得幾乎無聲的腳步聲。
“世子。”暗影衛單膝跪地,托著沾塵的蠟丸,語氣恭敬。
沈硯世子漫不經心抬手接過,指尖捏碎蠟皮時還帶著玩世不恭的笑意,展開絹布掃了兩眼,嘴角的弧度卻慢慢拉大,眼裡沒有半分震驚,反倒盛著濃得化不開的嘲諷。
絹布上的血雨腥風——瑞王伏誅、諸王入獄、趙瑜竊居龍椅、調兵欲伐靖安郡,甚至那句“斥火器為奇技淫巧,不足為懼”,在他看來不過是個笑話。
“嗬,”沈硯世子低笑出聲,指尖彈了彈絹布上的字跡,語氣慵懶又帶著點狠戾,“趙瑜這頭,挺硬啊。”
他想起兩年前四大藩王聯軍壓境,蕭煥笑他火銃是“小孩子玩的煙花”,孟玨嘲諷大炮“笨重如廢鐵”,結果呢?火銃陣撕開步兵防線,大炮轟塌堅城,震天雷炸得騎兵哭爹喊娘。如今趙瑜重蹈覆轍,還比藩王們更狂,居然敢血洗皇族後就急著動靖安郡,簡直是嫌自己死得慢。
“世子,趙瑜已調動三萬京畿衛戍軍,駐紮臨江府,還派了使者挑撥王爺與您的關係。”暗影衛補充道,語氣帶著一絲擔憂。
“慌什麼?”沈硯世子收起絹布,隨手塞進腰間暗袋,轉頭看向城下操練的火器營——士兵們正按他製定的流程快速裝填火藥,火銃佇列整齊如刀切,遠處炮台上,黑洞洞的炮口泛著冷光。他眼底閃過一絲玩味,“他想打,那便打。正好讓這位‘暫代朝政’的王爺見識見識,他口中的‘奇技淫巧’,怎麼把他的三萬大軍送回老家。”
“傳我令。”他語氣沉穩,沒有半分慌亂,“暗影衛給父王遞訊息,就說趙瑜送了份‘大禮’來,讓父王安心坐鎮靖安城,看好家裡的攤子;三大關隘進入二級戒備,火銃營每日加練兩輪,炮隊校準炮位,震天雷按十比一的比例分發各哨卡;另外,給臨江府的京畿軍‘送份見麵禮’——讓斥候把咱們的火銃試射視訊(用炭筆繪製的連續畫稿),悄悄送到他們營裡,看看趙瑜的兵見了,還能不能睡得安穩。”
暗影衛忍著想笑的衝動,躬身應道:“屬下明白!”
沈硯重新拿起火銃,瞄準遠處的靶心,又是“砰”的一聲,鉛彈再次精準擊穿靶心。他看著硝煙緩緩散去,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趙瑜,你的自負就是你的催命符,敢輕視現代火器的威力,那就準備好承受滅頂之災吧。
靖安王府的書房裡,檀香嫋嫋,沈伯山正對著南疆輿圖摩挲著胡須,案上的青瓷茶杯還冒著熱氣。暗影衛推門而入時,他頭也沒抬,接過蠟丸的動作熟稔得很——這兩年,兒子沈硯的暗影衛早已成了王府傳遞訊息的關鍵。
捏碎蠟皮,展開絹布,沈伯山的目光掃過字跡,眉頭沒皺一下,反而越看嘴角的笑意越濃。從瑞王伏誅、趙瑜竊位,到三萬京畿軍壓境,再到那句“斥火器為奇技淫巧”,每一條資訊都沒讓他生出半分擔憂,反倒眼底閃過一絲讚許的精光。
“好小子,這趙瑜倒是比蕭煥那幾個草包還狂!”沈伯山將絹布拍在案上,聲音洪亮,帶著股酣暢淋漓的痛快,“敢看不起我家硯兒的火器?當年四大藩王的骨頭還沒涼透呢!”
他起身走到輿圖前,指尖重重拍在應天府的位置,又滑到臨江府,最後落在鎮南關、蒼梧關、黔南關的連線上,眼神裡滿是篤定:“硯兒兩年前能用火銃、大炮把四大藩王打得落花流水,如今對付一個自負的趙瑜,綽綽有餘!”
想起兒子這些年的折騰——改良火銃、鑄造大炮、搞軍屯商路,從一個不起眼的南疆小吏之子,硬生生把靖安郡打造成鐵桶一塊,沈伯山的胡須就翹得更高,滿是欣慰:“當初我就說,硯兒的法子雖奇,卻最是管用!現在看來,我這兒子,比我當年強十倍!”
“傳本王令。”沈伯山轉身,語氣沉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第一,王府庫房所有糧草、鐵器,優先供給三大關隘,讓硯兒的火器營、炮隊隻管敞開了用;第二,通知十個郡縣的鄉紳,就說趙瑜要打過來了,想搶咱們的好日子,願意參軍的,一概優先編入靖安軍,軍餉翻倍;第三,給硯兒回個信,就說本王在靖安城給他坐鎮後方,讓他儘管放手去乾,哪怕把臨江府的京畿軍全埋了,本王也能給他兜住!”
暗影衛躬身應諾,剛要退下,沈伯山又補充道:“對了,告訴硯兒,趙瑜想挑撥咱們父子?簡直是癡心妄想!他隻管往前衝,家裡的事,有本王!”
書房裡的檀香飄得更遠,沈伯山重新看向輿圖,眼神裡滿是胸有成竹——有兒子的火器在手,有靖安郡的鐵板一塊,彆說三萬京畿軍,就算趙瑜傾巢而出,他也有底氣讓對方有來無回!
鎮南關中軍帳內,炭火劈啪作響,南疆輿圖上的紅標記點在火光下泛著冷光。沈硯剛坐定,帳門被掀得獵獵作響,蘇凜、蘇虎、蘇熊、秦風、陸川、李奎、周霆祖孫幾人依次而入,甲冑碰撞聲鏗鏘有力,滿室都是鐵血殺伐之氣。
“見過世子!”眾人單膝跪地,聲震帳頂。
“免禮。”沈硯指尖敲了敲案上密報,語氣帶著幾分嘲諷,“趙瑜帶三萬京畿軍紮在臨江府,還瞧不上咱們的火銃隊,正好給咱們送戰功來了。”
他起身走到輿圖前,指尖劃過黑風口、白羊坡、紅石灘三地:“蘇凜,你坐鎮中軍統籌排程,確保軍令暢通;蘇虎帶部配合火銃隊,守白羊坡,清剿漏網之魚;蘇熊去炮位側方佈防,防敵軍近戰突襲。”
“秦風,你帶輕騎繞後,專襲臨江府糧道,不用硬拚,拖慢他們推進速度就行;陸川,盯著敵軍將領,打亂他們指揮;李奎,率部列陣正麵,頂住敵軍首輪衝鋒。”
周霆上前一步:“世子,老夫願帶兒孫守黑風口!”沈硯點頭:“周老坐鎮黑風口中樞,周虎、周豹、周雄分守隘口三邊,淩雲、淩峰隨祖父左右,曆練支援;火銃隊分三隊,一隊守黑風口製高點,二隊護炮位,三隊隨機動兵力補位,優先解決敵軍弓弩手。”
眾將眼神發亮,齊聲應諾:“遵世子令!”
沈硯掃過眾人戰意昂揚的臉,嘴角勾起冷笑:“記住,按部署來,讓趙瑜知道,南疆不是他能撒野的地方!”
“必勝!”呐喊聲震得帳頂落塵,炭火火星被氣流卷得漫天飛舞,映得眾人臉上的鬥誌愈發濃烈。
眾將剛應聲領命,沈硯抬手示意稍候,沉聲道:“傳淩霜、青禾。”
帳外腳步聲輕得幾乎落地無聲,兩道身影如鬼魅般掀簾而入——淩霜身著玄色勁裝,衣擺繡著暗金色鳶鳥紋,腰間短銃與淬毒匕首並佩,長發束成利落的發髻,眉眼間透著肅殺之氣;身後青禾一身同款勁裝,隻是紋樣略淺,手持一柄薄如蟬翼的軟劍,正是她的徒弟兼副統領。如今的青鳶衛,早已從當年連淩霜在內僅十九人的小隊,擴充為三百名精通隱蔽術的精銳女子部隊,專司各類詭秘任務。
“屬下淩霜、青禾,見過世子!”二人單膝跪地,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沈硯指尖點在輿圖上臨江府軍營的位置,眼神銳利:“青鳶衛擅長隱秘行事,此次給你們兩項核心任務。淩霜,你帶一百五十人,潛入臨江府京畿軍大營,優先刺殺敵軍主將和參謀,破壞他們的指揮中樞;若遇機會,燒了他們的軍械庫。”
“屬下遵命!”淩霜眼底寒光一閃,刺殺正是青鳶衛的拿手好戲。
沈硯又看向青禾:“青禾,你領一百五十人,分批次探查臨江府周邊的糧草庫、援軍路線,用暗號傳遞精準情報;另外,盯著趙瑜派來的使者,若他敢去靖安城挑撥,直接在路上‘處理’掉,做得乾淨點,彆留痕跡。”
青禾躬身應道:“請世子放心,保證不留半點蛛絲馬跡!”
“記住,”沈硯語氣凝重,“行動務必隱蔽,避開正麵衝突,得手後立刻撤離,彆暴露青鳶衛的部署。”
“明白!”二人齊聲應諾,起身時身形一晃,已悄然退至帳門,掀簾的瞬間,彷彿與陰影融為一體,毫無聲息地消失在帳外。
帳內眾將見狀,皆暗自心驚——有青鳶衛這柄“暗刃”在,京畿軍怕是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此戰更是勝券在握!
青鳶衛的身影剛消失在帳外,帳內已恢複寂靜——蘇虎等人早已領命離去,各自籌備戰事。沈硯的目光落在案角一封未拆的文書上,封麵“趙瑜”二字透著虛張聲勢的威嚴。
他拿起文書,指尖漫不經心地撕開封蠟,掃過裡麵“暫代朝政、令沈硯獻郡歸降”的字句,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諷,隨手將文書扔回桌上。
“趙瑜?”他低笑出聲,語氣裡滿是輕蔑,“一個搶了龍椅卻沒名分的假皇帝,也敢覬覦靖安郡?”
指尖重重敲在文書上,眼神銳利如刀:“嗬,不自量力。”
帳外寒風卷著沙塵掠過,吹動案上的輿圖,沈硯望著臨江府的方向,眼底閃過一絲狠厲——這送上門的戰功,他沒理由不收。
暮色沉沉,官道上塵土飛揚,三萬京畿衛戍軍拖著沉重的腳步緩緩前行,隊伍拉得綿延數裡,旗幟蔫蔫地垂著,連風都吹不起半點氣勢。
士兵們個個麵色蠟黃,嘴唇乾裂,腰間的糧袋早已空癟,不少人手裡攥著半塊乾澀的粗糧餅,啃一口能噎得直瞪眼,更多人則彎腰在路邊挖野菜,哪怕是帶著苦味的婆婆丁,也被搶著塞進嘴裡。“咳咳……”一陣劇烈的咳嗽聲響起,一個年輕士兵腿一軟栽倒在地,手裡的野菜撒了一地,旁邊的同伴想拉他,卻也渾身無力,隻能喘著粗氣搖頭。
“都給我起來!快點趕路!”將領周凱騎著馬,手裡的馬鞭劈頭蓋臉地抽下去,卻沒多少力道——他自己也餓得眼冒金星,坐騎的馬蹄都有些虛浮。副將湊過來,聲音沙啞:“將軍,糧車已經空了三成,剩下的糧草頂多夠撐兩天,再找不到補給,弟兄們怕是走不動了。”
周凱皺眉看著眼前的亂象:隊伍走走停停,前隊剛挪兩步,後隊就有人掉隊,士兵們沒了往日的精氣神,連兵器都扛得歪歪扭扭,沒人說話,隻有沉重的腳步聲和偶爾的歎息聲。“能怎麼辦?”他煩躁地扯了扯韁繩,“趙王爺隻催著趕路,說靖安郡糧草充足,到了就能補給,可這都走了半個月,連個像樣的驛站都沒遇上!”
話音剛落,又有幾個士兵癱坐在路邊,有氣無力地喊著:“將軍,實在走不動了……再不吃東西,就算到了鎮南關,也沒力氣打仗啊!”
周凱看著手下士氣低落的模樣,心裡泛起一絲不安——這還沒遇上敵軍,就先斷了糧草,這靖安郡的仗,怕是不好打。可他不敢違逆趙瑜的命令,隻能咬著牙嗬斥:“都給我起來!再堅持兩天,到了臨江府就能補給!誰敢再掉隊,軍法處置!”
可這話沒人當真,士兵們隻是有氣無力地掙紮著起身,腳步依舊拖遝。暮色漸濃,隊伍在一片荒郊野嶺紮營,篝火寥寥,連炊煙都少得可憐,隻有偶爾傳來的餓肚子的呻吟聲,在夜色裡格外清晰。
帳外傳來青鳶衛輕細的腳步聲,一名女子護衛悄無聲息地入內,將一卷線報遞到沈硯麵前。
沈硯展開線報,目光掃過“京畿軍糧草耗儘,士兵挖野菜充饑,士氣低迷”的字句,眉梢微微一挑,隨即低笑出聲,語氣裡滿是戲謔與難以置信:“就這?”
他把線報扔回案上,指尖點著紙麵,搖了搖頭:“趙瑜是真蠢還是假蠢?三萬大軍出征,連糧草都湊不齊就敢往外派,這是送人頭還是來搞笑的?”
語氣裡帶著幾分哭笑不得的佩服:“我是真的服了——合著他眼裡的‘平叛’,就是讓一群餓肚子的兵來送死?”
帳外的風卷著沙塵拍在帳門上,沈硯看向臨江府的方向,眼底閃過一絲玩味——原本還想好好部署一番,沒想到對手這麼不經打,這勝仗來得怕是比預想中還要容易。
沈硯摩挲著下巴,想起線報裡京畿軍餓肚子的慘狀,笑意更濃,語氣裡的嘲諷毫不掩飾:“純純沒腦子!”
他抬手敲了敲案上的輿圖,眼神裡滿是不屑:“連出征最基本的糧草都算不明白,還敢想著削藩奪權?就這腦子,就算真坐穩了龍椅,怕是用不了半年,天下就得亂成一鍋粥——到時候各路諸侯起兵,他哭都找不到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