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衍啟元 第4章 逃出青陽關;黑影之謎
沈硯攥著那枚刻著「影」字的黑令牌,幾乎是拚儘最後一絲力氣往客棧跑。沿途偶爾能看到巡邏的兵卒,他都借著街巷的拐角躲過去,心臟在胸腔裡跳得像擂鼓——半個時辰,他必須在半個時辰內接走家人。
終於衝到客棧門口,他沒敢從正門進,繞到後院,翻過低矮的圍牆,正好撞見正在院子裡打水的福伯。
「小公子!你沒事吧?」福伯看到他滿身狼狽,還沾著血跡,嚇得手裡的水桶都掉了。
「福伯,彆聲張!」沈硯一把拉住他,壓低聲音,「快幫我叫醒爹孃和姐姐妹妹,我們必須立刻離開青陽關!」
福伯雖滿是疑惑,卻也知道事態緊急,連忙跑進房間。不過片刻,沈仲山扶著蘇氏,沈薇抱著還沒完全清醒的沈玥,匆匆從房間裡出來。
「硯兒,怎麼了?出什麼事了?」蘇氏臉色蒼白,拉住沈硯的手,摸到他掌心的冷汗,更是心慌。
「柳承業的人認出我了,現在全城都在搜捕我們。」沈硯語速極快,「我遇到一位壯士相助,他給了我出城的令牌,再晚就來不及了!」
沈仲山臉色驟變,也不再多問,連忙道:「快!我們走!」
一行人悄悄從客棧後院離開,沿著僻靜的小巷往城西關卡走。沈硯走在最前麵,懷裡揣著複合弓,手緊緊攥著那枚黑令牌——這是他們唯一的希望。
城西關卡前,果然守著不少兵卒,個個神色警惕,對往來行人仔細盤查。沈硯深吸一口氣,帶著家人走上前。
「站住!通關文牒呢?」守關的校尉攔住他們,眼神銳利地掃過每個人。
沈硯沒說話,從懷裡掏出那枚黑令牌,遞了過去。校尉接過令牌,看到上麵的「影」字,臉色瞬間變了,原本緊繃的神色也緩和下來,仔細核對了令牌上的紋路後,連忙將令牌還給沈硯,側身讓開道路:「幾位請。」
沈硯心裡鬆了口氣,連忙帶著家人快步通過關卡,不敢有絲毫停留。直到走出青陽關數裡,看不到關卡的影子,眾人才停下腳步,靠在路邊的大樹下休息。
「硯兒,那令牌……到底是怎麼回事?」沈仲山終於忍不住問,「那位壯士,你認識嗎?」
沈硯搖了搖頭,眉頭緊鎖:「我不知道他是誰,他蒙著麵,隻說讓我們儘快離開,還引開了追兵。他的身手很好,殺李大人時,隻用了一枚鐵鏢。」
「李大人?是柳承業的心腹李嵩?」沈仲山臉色一變——他當年在兵部時,與李嵩打過幾次交道,那人陰險狡詐,是柳承業的左膀右臂。
「應該是他。」沈硯點頭,「我猜,那位壯士要麼是柳承業的仇家,要麼……是某個暗中與柳承業作對的勢力。」
蘇氏抱著沈玥,擔憂地說:「不管是誰,總歸是救了我們。隻是我們現在離開青陽關,接下來要去哪裡?雲州還去嗎?」
沈硯沉默片刻,道:「柳承業既然已經知道我們的行蹤,雲州肯定也不安全了。不如我們先往南走,找個偏僻的小鎮暫時落腳,再做打算。」
眾人都點頭同意——眼下確實沒有更好的選擇。
休息了片刻,一行人繼續趕路。沈硯走在最後,回頭望了眼青陽關的方向,心裡滿是疑惑:那黑衣人到底是誰?他為什麼要救自己?那枚刻著「影」字的令牌,又代表著什麼勢力?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青陽關的一處密室內,一個穿著黑色長袍的男子正對著一麵銅鏡,緩緩摘下臉上的麵具——露出一張清麗卻帶著幾分英氣的臉龐,竟是個女子。她拿起桌上的鐵鏢,仔細擦拭著上麵的血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柳承業,你的好日子,快到頭了。」
而沈硯一行人,還在朝著南方的小鎮走去。他們不知道,這場突如其來的救援,不僅讓他們暫時脫離了危險,也悄然將他們捲入了一場更大的陰謀之中。那枚小小的黑令牌,像一顆石子,在亂世的洪流裡,激起了層層漣漪。
沈硯一行人剛走出青陽關不到十裡,關內已徹底亂成了一鍋粥。
李嵩的屍體被抬回柳府時,柳家三義子差點掀了屋頂。李嵩是柳承業親自派來的監軍,如今死在青陽關,他們三個根本擔不起這個責任。柳大公子猛地踹翻桌椅,嘶吼著下令:「搜!全城搜!挖地三尺也要把沈硯和那個刺客找出來!誰敢私藏,滿門抄斬!」
兵卒們如狼似虎地衝上街頭,踹開商鋪的門,翻遍民宅的院,連客棧的柴房、城角的破廟都沒放過。原本熱鬨的市集瞬間空無一人,百姓們躲在家裡,聽著外麵的打砸聲和慘叫聲,嚇得瑟瑟發抖。更亂的是,李嵩帶來的親兵認定是柳家三義子辦事不力才讓大人遇害,雙方在柳府門口吵得麵紅耳赤,差點拔刀相向,整個青陽關都彌漫著一股火藥味。
誰也沒注意到,柳府斜對麵的酒樓上,一個穿著月白襦裙的女子正憑欄遠眺。她卸下了蒙麵的黑布,露出一張清麗卻帶著英氣的臉龐,正是張家大小姐——張清鳶。她指尖轉著一枚與沈硯手中一模一樣的黑令牌,看著下方混亂的場景,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小姐,都按您的吩咐辦了,李嵩的親兵和柳家義子已經快打起來了。」貼身侍女輕聲稟報,「隻是……您為什麼要救沈硯?咱們張家與沈家素無往來。」
張清鳶收回目光,指尖摩挲著令牌上的「影」字,聲音清冷:「柳承業把持青陽關,私通朔漠,早就斷了我們張家的商路。沈硯是沈仲山的兒子,沈仲山當年就是因彈劾柳承業被貶,咱們和他,算是同仇敵愾。」
她頓了頓,想起剛纔在巷子裡看到的場景——那個少年明明體力不支,卻還攥著武器不肯認輸,眼裡的韌勁讓她想起了當年反抗柳承業壓迫的自己。「更何況,留著沈硯,說不定能給柳承業添更多麻煩。」
侍女恍然大悟,又問:「那咱們接下來怎麼辦?柳承業肯定會派人來青陽關查李嵩的死。」
「怕什麼?」蘇清鳶冷笑一聲,「我已經讓人把李嵩與朔漠商人往來的書信送到了應天府,柳承業現在自顧不暇,哪還有心思管青陽關的事?」
她拿起桌上的茶杯,輕輕抿了一口,目光再次投向城外的方向:「至於沈硯……他拿著我的令牌,應該能安全離開。若是有緣,說不定以後還能再見。」
此時的沈硯還不知道救自己的是張家大小姐張清鳶,更不知道對方已在青陽關佈下了更大的局。他扶著母親,牽著妹妹,跟著父親在鄉間小路上慢慢前行。夕陽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身後青陽關的混亂漸漸遠去,但沈硯知道,這隻是亂世中的一段小插曲,前路還有更多風雨在等著他們。
鄉間小路的泥土沾在鞋上,沈硯卻渾然不覺,滿腦子都是巷子裡黑衣人擋在他身前的背影。他攥著那枚刻著「影」字的黑令牌,指尖幾乎要將令牌捏變形——恩人殺了李嵩,柳家三義子本就因搜捕他亂作一團,如今更是會把所有怒火撒在恩人身上,萬一恩人被抓,後果不堪設想。
「硯兒,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蘇氏見他一路沉默,忍不住拉了拉他的胳膊。
沈硯猛地回神,勉強扯出個笑容:「沒事,娘,就是有點累。」話落,目光卻又飄向青陽關的方向,心裡像壓了塊石頭——若不是自己太弱,連突圍都做不到,也不會讓恩人冒險;若不是自己執意要去探查柳承業的證據,也不會暴露身份,連累恩人陷入險境。
沈仲山看出他的心思,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在擔心那位壯士,但眼下我們剛逃出青陽關,自身都難保,就算回去也幫不上忙。那位壯士身手不凡,又能拿出通關令牌,想必不是普通人,定有脫身之法。」
道理沈硯都懂,可心裡的愧疚卻半點沒少。他摸了摸懷裡的複合弓,又想起空間裡的現代物件——這些東西雖能應急,卻終究不是長久之計,真正能依靠的,還是自己的力量。若他有恩人的身手,若他能更早察覺李嵩的身份,或許就不會陷入這般被動。
「爹,你說得對。」沈硯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湧的情緒,眼神卻比之前更堅定,「但我不會一直這麼弱。以後我會好好練箭,好好磨練自己,下次再遇到危險,我不僅要保護好家人,更要能護住幫過我的人。」
夕陽下,少年的身影雖還顯單薄,語氣裡卻透著一股不服輸的韌勁。沈仲山看著他,眼裡露出幾分欣慰——經曆了青陽關的生死,他的兒子,是真的長大了。
一行人繼續往前走著,暮色漸漸籠罩下來,遠處的村落亮起了零星的燈火。沈硯握緊手中的令牌,在心裡默默道:恩人,你一定要平安。今日你救我一命,他日我若有能力,定當報答。
青陽關的暮色比城外來得更沉,張府的密室內,燭火搖曳映著張清鳶冷冽的眉眼。她指尖輕叩桌麵,十幾名身著玄衣的死士垂首而立,氣息凝如寒鐵,連呼吸都壓得極輕。
「你們都知道該做什麼。」張清鳶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沈硯一行人往南去了,你們分三路跟上,明裡暗處都要盯緊。」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麵前的死士,語氣多了幾分凝重:「第一,務必護他們周全。柳承業的人肯定會追,遇到危險,不惜代價也要保沈硯性命——他要是死了,柳承業少了個掣肘,咱們的事會更難辦。」
一名領頭的死士抬首應聲:「屬下明白,定不讓沈公子出事。」
「第二,」張清鳶從袖中取出一枚小巧的木牌,遞給那名死士,「記下他們的一舉一動,他見了誰、說了什麼、甚至對什麼東西格外在意,都要一一報給我。不用乾涉,隻需要觀察——我要知道,這個沈硯,到底值不值得我們押注。」
死士接過木牌,指尖觸到牌麵刻著的「張」字,重重點頭:「屬下遵命,絕不遺漏半點訊息。」
張清鳶揮了揮手,十幾名死士身形一閃,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瞬間消失在密室之外。她走到窗邊,望著城外南方的夜空,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窗欞——沈硯眼底的韌勁讓她在意,沈仲山的冤屈更是能用來牽製柳承業的關鍵。
「沈硯,彆讓我失望。」她輕聲呢喃,燭火映在她眼底,藏著幾分難以捉摸的算計,「你的價值,可不止是幫我給柳承業添亂這麼簡單。」
密室外的風卷著遠處兵卒的喧囂傳來,張清鳶卻毫不在意——柳家三義子的搜捕不過是困獸之鬥,而她佈下的網,早已朝著沈硯的方向,悄然張開。
三日後,張府密室內,一名死士單膝跪地,將記錄沈硯行蹤的紙條雙手奉上。張清鳶展開紙條,燭火下,一行行字跡清晰明瞭:「沈硯一行入南河鎮,尋得一處民宅暫住。每日清晨出城練箭,弓法日漸精準;午後幫沈仲山整理舊籍,似在查柳承業舊案;夜間常獨自靜坐,摩挲腰間令牌,似有擔憂。」
她指尖劃過「練箭」「查舊案」幾字,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笑意,眼底卻沒多少波瀾,隻將紙條揉碎扔進燭火裡,看著它化為灰燼,始終沒說一句話。
一旁的貼身丫鬟蘭心忍不住湊過來,小聲吐槽:「小姐,您說這沈公子,是不是太小心了?咱們派了人護著他,他倒好,除了練箭就是待在家裡,連鎮上的市集都少去,哪像個能成大事的樣子?」
蘭心跟著張清鳶多年,見慣了主子雷厲風行的手段,再看沈硯這般「安穩」,難免覺得不夠果決。
張清鳶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浮沫,聲音依舊清淡:「他剛從青陽關逃出來,謹慎些是好事。若是一到南河鎮就四處張揚,反倒不值得我們費心。」
她放下茶杯,目光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繼續道:「他練箭,是知道自己不夠強;查舊案,是沒忘了沈仲山的冤屈;摩挲令牌,是記著恩情——這樣有分寸、有韌性的人,才值得等。」
蘭心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卻也不再多言。她知道,自家小姐看人的眼光,從來不會錯。
而此時的南河鎮民宅裡,沈硯剛練完箭回來,箭袋裡的箭矢已少了大半。他擦了擦額頭的汗,看著院角晾曬的草藥——那是他特意去鎮上藥鋪買的,給母親調理身體用。他不知道,自己每一個細微的舉動,都已化作紙條上的字跡,傳到了千裡之外的張清鳶手中。
夜色漸深,沈硯坐在桌前,攤開父親整理的舊籍,指尖落在「柳承業」三個字上,眼神愈發堅定。他不知道前路還有多少阻礙,卻清楚自己必須變強,必須查清真相——不僅為了父親,也為了那位素未謀麵的恩人。
南河鎮的晨光剛漫過巷口,沈硯家的小院就飄出了香氣。他從空間裡翻出密封的酵母粉,和著麵粉揉出蓬鬆的麵團,蒸出一籠雪白的饅頭,又用番茄醬和瘦肉末炒了碗酸甜開胃的臊子——這些在現代尋常的吃食,在鎮上卻新鮮得很。
起初是鄰居家的孩子被香味吸引,扒著院門探頭探腦。沈硯笑著遞過去一個熱饅頭,孩子咬了一口,眼睛瞬間亮了,蹦蹦跳跳地跑回家喊大人。沒過幾日,鎮上的人都知道,新來的沈家人會做「外邦吃食」,軟乎乎的饅頭、酸甜的臊子麵,還有能泡水喝的「果乾茶」(其實是空間裡的葡萄乾和山楂乾),不僅好吃,還頂飽。
沈硯索性趁著趕集,在鎮上擺了個小攤子,賣起了饅頭和臊子麵。他用料實在,價錢又公道,很快就攢下了口碑。一來二去,竟認識了四個交心的朋友:
一個是鎮上鐵匠鋪的兒子趙虎,身強力壯,性子直爽,見沈硯擺攤時總有人來蹭吃蹭喝,主動過來幫忙維持秩序,後來還幫沈硯把複合弓的箭桿打磨得更趁手;
一個是開書鋪的書生林墨,平日裡溫文爾雅,卻對柳承業的惡行早有耳聞,得知沈仲山的冤屈後,主動提出幫沈硯整理舊籍,還從書鋪裡找出不少關於青陽關的記載;
一個是跑江湖的郎中孫堯,醫術不錯,見蘇氏身子弱,主動上門問診,還教沈硯辨認草藥,後來沈硯空間裡的草藥,多是靠他幫忙分辨用途;
還有一個是鎮上獵戶的兒子周磊,從小在山裡長大,身手敏捷,知道沈硯想練箭,便帶著他去後山找合適的靶場,還教他辨認野獸蹤跡,好幾次幫沈硯避開了山裡的危險。
四人各有本事,卻都瞧不上柳承業的霸道,也佩服沈硯的沉穩和義氣。一來二去,五人成了無話不談的交心兄弟,常聚在沈硯家的小院裡,就著饅頭和臊子麵,聊鎮上的事,也聊未來的打算。
「硯哥,你這饅頭要是賣到青陽關去,肯定比柳家的糧鋪還火!」趙虎啃著饅頭,含糊地說。
林墨推了推眼鏡(其實是沈硯用空間裡的樹脂片做的簡易老花鏡,給林墨看書用),輕聲道:「柳家在青陽關把持糧道,要是真去賣,怕是會惹麻煩。不過咱們在鎮上攢些人氣,倒也能多些訊息來源。」
孫堯則幫蘇氏把草藥包好,笑著補充:「鎮上不少人都受過柳家的氣,咱們要是能擰成一股勁,以後就算柳家的人找來,也不用怕。」
沈硯看著眼前的兄弟,心裡暖烘烘的。他知道,在這亂世裡,單靠自己和家人遠遠不夠,這些交心的朋友,就是他在南河鎮紮下的根。他舉起裝著果乾茶的粗瓷碗,對四人笑道:「以後有我沈硯一口吃的,就不會少了兄弟們的。咱們一起在鎮上好好過日子,也一起等著,總有一天,能把柳承業的真麵目揭開。」
四人齊齊舉杯,碗沿相撞發出清脆的聲響。小院裡的香氣混著笑聲飄出巷口,誰也沒注意,不遠處的茶攤旁,一個玄衣男子將這一幕記在紙上,轉身消失在人群裡——這張紙條,很快就會送到張清鳶的手中。
張清鳶收到死士送來的紙條時,正對著桌上的「果乾茶」和「軟饅頭」出神——這些吃食她已讓廚房仿製過,卻總做不出沈硯那股獨特的味道,尤其是饅頭的蓬鬆口感,連府裡最有經驗的廚子都摸不透訣竅。再看到紙條上寫著沈硯用「透明薄片」(樹脂鏡片)幫書生做「視物鏡」,還教獵戶用「細長鐵管」(不鏽鋼吸管)喝肉湯,她眼底終於多了幾分興味。
「蘭心,備車。」張清鳶放下紙條,起身換了身素雅的布裙,又用絹帕將長發束起,褪去了往日的貴氣,倒像個走街串巷的尋常商女,「咱們去南河鎮,看看這位沈公子,到底還有多少能耐。」
蘭心有些擔憂:「小姐,您親自去?萬一被認出來……」
「放心。」張清鳶拿起一支普通的銀簪彆在發間,嘴角勾起一抹淺笑,「我隻做個買吃食的客人,不露麵,不攀談,沒人會注意。」
兩日後,南河鎮的市集上,多了個穿著布裙的女子。她站在沈硯的饅頭攤前,看著蒸籠裡雪白的饅頭,又瞧了瞧旁邊碗裡酸甜的臊子,聲音溫和:「老闆,來兩個饅頭,一碗臊子麵。」
沈硯正忙著給客人裝饅頭,抬頭見是個麵生的姑娘,笑著應道:「好嘞,姑娘稍等。」他動作麻利地盛麵、裝饅頭,遞過去時還多送了一小碟醃黃瓜:「姑娘第一次來?嘗嘗這個,解膩。」
張清鳶接過餐盤,找了個角落坐下。她細細嘗了口饅頭,果然比府裡仿製的更鬆軟,臊子的酸甜也恰到好處,連那碟醃黃瓜都帶著股清爽的脆勁。目光落在沈硯身上,見他應對客人時從容不迫,偶爾還會跟熟客說笑幾句,與死士描述中「謹慎內斂」的模樣又多了幾分鮮活。
正看著,就見趙虎扛著幾根打磨好的木杆過來,大聲道:「硯哥,箭桿我給你帶來了,這次比上次更直!」沈硯笑著應下,隨手從攤位下拿出個「黑色方塊」(空間裡的橡皮),擦了擦木杆上的墨跡——這一幕落在張清鳶眼裡,讓她愈發好奇:這沈硯手裡,到底還有多少沒露出來的「奇特物件」?
待沈硯收攤時,張清鳶已悄悄跟了一段路,看著他和趙虎、林墨幾人說說笑笑地往小院走,又看到院門口掛著的「沈記吃食」木牌,眼底閃過一絲瞭然。她沒再停留,轉身對暗處的死士吩咐:「繼續盯著,有任何動靜,隨時稟報。」
馬車駛離南河鎮時,張清鳶指尖還殘留著饅頭的麥香。她望著窗外掠過的田野,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沈硯此人,比她想象中更有意思。他手裡的「奇特物件」、身邊聚集的朋友,還有那份藏在沉穩下的韌性,或許真能成為她對抗柳承業的一枚重要棋子。
而此時的沈硯,剛和兄弟們在小院裡坐下,還在笑著說今日遇到個「文靜的女客人,吃饅頭時格外仔細」,完全沒察覺,那位讓他印象深刻的「客人」,正是暗中關注他許久的張清鳶。
晚飯後,沈硯送趙虎幾人出巷口,轉身時總覺得後頸發緊,像有一道目光黏在背上。他不動聲色地掃過巷尾的陰影,隻有風吹著枯葉打轉,什麼都沒有。
「是我多心了?」沈硯皺了皺眉,回到小院時,特意繞到院後檢視——院牆完好,牆角的雜草也沒被踩踏過的痕跡。可白天擺攤時,他就隱約覺得有視線落在攤位上,尤其是他從布包裡拿橡皮擦箭桿時,那道目光似乎更沉了些。
他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摩挲著腰間的「影」字令牌,心裡忽然冒出個念頭:會不會是恩人的人?可恩人救了他後便沒了訊息,若真是恩人派來的,為何不露麵?
「硯兒,怎麼還不睡?」蘇氏端著一盞燈出來,見他對著夜空發愣,輕聲問道。
「娘,我沒事。」沈硯回過神,接過燈盞,「就是覺得,最近好像總有人在看著咱們。」
蘇氏臉色微變,連忙道:「是不是柳家的人找來了?要不咱們還是趕緊離開南河鎮吧?」
「應該不是柳家的人。」沈硯搖了搖頭,「若是柳家的人,不會隻盯著不動手。我猜,或許是……幫過咱們的人。」他沒提令牌的事,怕母親擔心。
蘇氏還是有些不安,叮囑道:「那你也得小心,彆讓人看出咱們的心思。」
沈硯應下,送母親回房後,又走到院門口,借著月光往巷口望瞭望。陰影裡依舊靜悄悄的,可他心裡的感覺卻越來越強烈——那道目光沒有惡意,更像是在觀察。
他回到石凳上,拿起複合弓,搭箭對準院牆上的稻草人。弓弦拉滿的瞬間,他忽然朝著巷口的方向虛晃一箭,隨即收弓轉身,假裝回房。暗處,一名玄衣死士剛要記錄,見沈硯突然轉身,下意識地屏住呼吸,待確認沈硯沒發現異常,才悄悄退遠了些。
沈硯靠在房門後,聽著巷口的動靜漸漸消失,心裡有了數:確實有人在盯梢,但對方沒打算傷害他。隻是這盯梢的人,到底是恩人派來的,還是另有其人?他摸了摸懷裡的橡皮,又想起白天那個文靜的女客人——總覺得,這兩件事之間,似乎藏著某種聯係。
夜色漸深,沈硯躺在床上,卻沒多少睡意。他知道,不管是誰在盯著自己,都不能放鬆警惕。他必須儘快變強,儘快查清真相,才能真正護住家人和身邊的朋友。
第二天市集剛開,沈硯的攤子前就圍了不少人。他正忙著給客人裝饅頭,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溫和聲音:「老闆,還是兩個饅頭,一碗臊子麵。」
沈硯抬頭,又是昨天那個穿布裙的姑娘。陽光落在她臉上,勾勒出清秀的眉眼,可當他的目光對上姑孃的眼睛時,心裡忽然「咯噔」一下——這雙眼睛太特彆了,眼尾微微上挑,眼神清亮卻藏著幾分深不見底的沉靜,總覺得在哪裡見過,卻又想不起來。
「老闆?」張清鳶見他愣神,輕輕喚了一聲,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哦,好,馬上就來。」沈硯回過神,連忙低頭盛麵,手指卻忍不住微微收緊——是錯覺嗎?還是真的在哪裡見過她?他仔細回想,青陽關的巷子裡、洛城的市集上,甚至是逃亡路上遇到的人,都沒有這樣一雙眼睛。
張清鳶接過餐盤,依舊坐在角落的位置。她一邊吃麵,一邊不動聲色地觀察著沈硯——見他時不時往自己這邊看,卻又很快移開目光,顯然是在疑惑她的身份,卻又不敢貿然詢問。
這時,林墨拿著幾本書走過來,笑著對沈硯道:「硯哥,我找著幾本關於朔漠的舊書,咱們晚上一起看看。」他說話時,目光無意間掃過張清鳶,隨即又落回沈硯身上,沒多在意。
張清鳶聽到「朔漠」二字,眼底微不可察地動了一下,卻依舊沒說話,安靜地吃完麵,起身付了錢,對沈硯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市集。
沈硯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心裡的疑惑更重了。他問林墨:「你剛纔看到那個姑娘了嗎?有沒有覺得她的眼睛很特彆?」
林墨想了想,搖了搖頭:「沒太注意,就是個普通的客人吧?怎麼了,硯哥,你認識她?」
「不認識,」沈硯皺著眉,「但總覺得在哪裡見過她的眼睛,很熟悉。」
一旁的周磊湊過來,打趣道:「硯哥,你該不會是看上人家姑娘了吧?」
沈硯瞪了他一眼,沒接話,心裡卻依舊在想那雙眼睛——到底在哪裡見過?是恩人嗎?可恩人當時蒙著麵,他隻看到過恩人的眼睛……想到這裡,沈硯猛地一怔,手裡的饅頭差點掉在地上——難道,那個救他的黑衣人,就是這個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