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衍啟元 第16章 新兵演練;給趙瑋的獎勵
沈硯轉身看向一旁的李奎,語氣沉穩,帶著不容置疑的指令:「給你一天時間準備,後天在操練場舉行新兵演練,我要親自看看這些人的本事。演練結束後,擇優挑選,擴充到你的步軍營和蘇凜的衛隊裡。」
「遵世子令!」李奎轟然應諾,黑甲碰撞發出清脆聲響,眼神裡滿是肅然——這不僅是檢驗訓練成果的機會,更是為靖安郡補充戰力的關鍵。
沈硯頷首,不再多言,帶著親衛轉身離開了新兵營。他剛走,李奎便大步走上操練場中央的高台,腰間佩刀重重一拍,發出「哐當」一聲,瞬間壓下了場邊的竊竊私語。
「都給我站好!」李奎的聲音粗啞如洪鐘,目光銳利地掃過列隊的新兵,「世子有令,後天舉行新兵演練!誰要是敢偷懶耍滑,藏著掖著,彆怪我李奎的鞭子不認人!」
新兵們個個挺直脊梁,大氣都不敢喘,目光齊刷刷地集中在他身上。
「你們當中,有人剛來的時候連糧草都扛不動,有人哭著喊著不想吃苦!」李奎的目光落在趙瑋身上,頓了頓,繼續道,「但三個月過去了,是騾子是馬,該拉出來遛遛了!演練成績優異的,直接編入正規步軍,以後頓頓有肉吃,穿新軍裝!成績差的,繼續留在新兵營磨,什麼時候合格什麼時候為止!」
這話一出,新兵們眼裡瞬間燃起了光——正規步軍的夥食和待遇,是他們一直以來的嚮往。
李奎見狀,語氣緩和了些許,卻依舊嚴厲:「這兩天,所有人再加練兩個時辰!佇列、長槍、體能,一項都不能落!尤其是那些進步大的,彆讓我失望,更彆讓世子覺得看走了眼!」
趙瑋站在佇列裡,攥緊了手中的長槍,指節泛白。他能感覺到李奎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也清楚這是他擺脫「新兵」身份、真正留在靖安郡的好機會。三個月的苦沒白吃,他要在演練場上拿出真本事,讓所有人看看,他早已不是那個隻會哭的廢柴皇子。
李奎走下高台,親自監督操練。呐喊聲再次響徹操練場,比往日更響亮、更堅定,而趙瑋的身影,在佇列中格外挺拔,每一個動作都拚儘全力,朝著那頓頓有肉的正規軍生活,朝著更安穩的未來,奮力衝刺。
秋日的晨光灑滿操練場,黃土被踩得堅實,四周插著玄色旗幟,獵獵作響。沈硯坐在高台上的涼棚下,身旁是李奎,台下兩側站滿了正規士兵,目光灼灼地盯著列隊的新兵——今日的演練,不僅是檢驗成果,更是決定他們能否躋身正規軍的關鍵。
演練分三環節:佇列、負重跑、長槍對練。
「佇列——開始!」李奎一聲令下,新兵們立刻邁著整齊的步伐前行,腳步聲震得地麵微微發顫。沈硯的目光很快鎖定了趙瑋,他站在佇列中間,腰背挺得筆直,動作標準利落,抬手、擺臂、轉身,和身邊的老兵幾乎彆無二致。誰能想到,三個月前,他連齊步走都能順拐,如今卻成了佇列裡最穩的一個,額頭上的汗水順著臉頰滑落,他連眼都沒眨一下,專注得彷彿整個世界隻剩腳下的步伐。沈硯指尖輕點扶手,眼底掠過一絲讚許。
佇列結束,緊接著是負重跑——每人扛三十斤沙袋,繞操練場跑十圈。發令槍響,新兵們紛紛衝了出去,趙瑋扛著沙袋,起跑不算快,卻始終保持著勻速。跑到第五圈時,已有新兵體力不支,放慢了腳步,甚至有人偷偷把沙袋往下挪了挪。趙瑋的臉漲得通紅,汗水浸透了軍裝,貼在背上,可他死死咬著牙,雙手緊緊托著沙袋,一步沒停。到第八圈,他超過了一個又一個氣喘籲籲的同伴,最後一圈時,他竟加快了速度,衝過終點線時,雖雙腿發軟,卻穩穩地把沙袋放在了指定位置,沒有摔倒。
台下傳來幾聲喝彩,沈硯微微頷首,對李奎道:「耐力不錯,比我預想的強。」
最關鍵的是長槍對練,趙瑋的對手是同批新兵裡最拔尖的一個,身材高大,出槍又快又狠。兩人持長槍對峙,槍尖相抵,發出「鐺」的一聲脆響。起初,趙瑋明顯處於下風,被對手逼得連連後退,槍杆都震得他虎口發麻。台下有人低聲議論:「還是不行啊,畢竟是皇子出身。」
趙瑋卻沒慌,他想起李奎教的「穩、準、狠」,深吸一口氣,避開對手的猛攻,轉而專攻對方下盤。對手沒想到他會突然變招,一時疏忽,被趙瑋一槍挑中腳踝,踉蹌著後退了兩步。趙瑋抓住機會,乘勝追擊,長槍直指對手胸口,動作乾脆,沒有半分猶豫——那眼神裡,沒有了往日的怯懦,隻剩戰士的淩厲。
「停!」李奎喊停時,趙瑋的槍尖離對手胸口隻剩一寸。
演練結束,新兵們忐忑地站在台下,等著沈硯發話。沈硯起身,走到趙瑋麵前,目光掃過他磨破的袖口、沾著塵土的靴子,最後落在他還在微微顫抖的手上——那雙手布滿厚繭,卻握得異常堅定。
「剛才的對練,不錯。」沈硯語氣平和,「從連槍都握不穩,到能打贏同批裡最拔尖的,三個月,你沒偷懶。」
趙瑋低下頭,臉頰微紅,卻難掩眼底的激動:「世子過獎了,都是按李校尉教的練的。」
「不用謙虛。」沈硯笑了笑,轉頭對李奎道,「把他編入你的步軍營,做個副營長,帶五個兵。」
這話一出,全場嘩然,連趙瑋都猛地抬頭,眼裡滿是不敢置信。他原以為能進正規軍就已是萬幸,沒想到還能當上官。
李奎抱拳應諾:「遵世子令!」
沈硯看著趙瑋震驚的模樣,補充道:「彆覺得意外,在我這,隻看本事不看出身。你能扛住苦,能拚儘全力,就配得上這個位置。但記住,副什長不是特權,是責任,管好你的兵,下次演練,我要看到你們什的成績。」
趙瑋重重點頭,聲音帶著一絲哽咽,卻異常堅定:「謝世子!屬下一定做到!」
陽光灑在他臉上,汗水折射出微光,曾經的皇子戾氣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軍人的沉穩與剛毅。沈硯看著他挺直的脊梁,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這枚被帝王家放棄的棋子,終究在靖安郡,活出了不一樣的模樣。
秋日餘暉斜灑在操練場,最後一場對練結束時,塵土漸漸落定。沈硯在高台上坐了整整一個上午,目光始終銳利地掃過每一個新兵的動作,沒有絲毫倦怠。李奎快步上前,遞上篩選名冊:「世子,800新兵已驗完,脫穎而出400人,個個體能、技戰術都達標,可直接補充進隊伍。」
沈硯接過名冊,指尖漫不經心地翻著,目光在「趙瑋」二字上稍作停留,淡淡頷首:「嗯,名單留著,後續讓蘇凜一起過目,分去步軍和衛隊。」
「是。」李奎應下,轉身走向列隊的新兵,高聲宣佈篩選結果。瞬間,操練場上爆發出陣陣歡呼,400名入選的新兵互相擊掌,臉上滿是激動——他們終於能擺脫新兵營的粗茶淡飯,穿上正規軍的軍裝,頓頓吃上葷菜了。而未入選的新兵則垂頭喪氣,默默站在一旁,等著後續的加練指令。
「解散!入選的明日辰時來領軍裝,未入選的留下加練一個時辰!」李奎一聲令下,新兵們或歡天喜地地離場,或蔫頭耷腦地留下,操練場很快空曠下來,隻剩沈硯和幾名親衛,以及剛要跟著入選新兵離開的趙瑋。
「李奎,把趙瑋帶過來。」沈硯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到李奎耳中。
李奎立刻抬手:「趙瑋,世子叫你。」
趙瑋腳步一頓,心裡咯噔一下,剛湧起的喜悅瞬間被忐忑取代。他轉過身,快步走到高台下方,躬身行禮:「世子,您找我?」
沈硯從高台上走下來,站在他麵前,目光平靜地看著他——眼前的少年,早已沒了三個月前的狼狽怯懦,軍裝雖舊卻洗得乾淨,腰背挺得筆直,臉上帶著訓練後的紅暈,眼神明亮而堅定,再也尋不到半分皇子的嬌氣。
「剛才的演練,看得出來,你用了心。」沈硯開口,語氣比之前更溫和了些,「副營長的位置,不是給你的安慰獎,是你憑本事掙來的。」
沈硯話音剛落,便轉身對親衛吩咐:「去我住處的冰窖,把備好的烤串和燒烤器具取來,送到西郊外的林子裡。」親衛領命而去,他纔看向一臉茫然的趙瑋:「帶你吃點好的,算是給你的獎勵。」
趙瑋愣在原地,半天沒反應過來——世子要親自請他吃飯?還是在野外?他訥訥應著「是」,跟著沈硯走出操練場,腳下的步子都有些發飄。
西郊林子裡,秋風掃過樹葉沙沙作響,親衛很快架起了烤架,燃起篝火,將一筐烤串擺放在旁:肥瘦相間的羊肉串、油光鋥亮的雞翅、裹著錫紙的土豆和茄子,甚至還有幾串鮮美的魚豆腐,都是趙瑋在新兵營想都不敢想的吃食。
沈硯捲起袖子,拿起幾串羊肉串架在烤架上,炭火「滋滋」作響,油脂滴落瞬間騰起白煙,濃鬱的肉香立刻彌漫開來。趙瑋站在一旁,手足無措,想幫忙又不知道該做什麼,最後隻能拘謹地蹲在旁邊,看著沈硯轉動烤串,動作熟練得不像個養尊處優的世子。
「愣著乾什麼?」沈硯瞥了他一眼,遞過一把小刷子,「刷點油,彆烤糊了。」
趙瑋連忙接過刷子,小心翼翼地給烤串刷油,指尖還是忍不住發顫。他看著烤架上漸漸變得金黃的肉串,想起新兵營裡每月才能吃到的一小塊肥肉,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
「嘗嘗?」沈硯取下一串烤好的羊肉串,遞給他。
趙瑋接過,燙得指尖一縮,卻還是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外皮焦香,內裡鮮嫩,濃鬱的肉香在嘴裡炸開,帶著恰到好處的孜然味,比他記憶裡宮裡任何一道禦膳都要美味。他狼吞虎嚥地吃著,眼眶卻悄悄發熱。
沈硯自己也烤了一串,慢慢吃著,看著他狼吞虎嚥的模樣,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在新兵營,沒吃過這些吧?」
趙瑋點點頭,嘴裡塞滿了肉,含糊不清地說:「隻有每月初一,才能分到一小塊肉……」
「以後好好乾,想吃這些,不難。」沈硯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他又烤了幾串雞翅,遞給他,「彆光吃肉,墊墊肚子,小心膩著。」
趙瑋接過雞翅,這次放慢了速度,小口小口地吃著。林子裡隻有篝火劈啪聲和兩人的咀嚼聲,沒有上下級的拘謹,沒有軍營的嚴肅,更沒有京城的爾虞我詐。趙瑋看著身旁神色淡然的沈硯,突然覺得,這或許是他這輩子,過得最安穩、最踏實的一頓飯。
他放下雞翅,輕聲道:「謝世子……不僅謝您請我吃這個,更謝您給我機會。」
沈硯抬眼,看向他:「機會是你自己掙的。我沈硯從不養廢物,你能扛住苦,能拿出真本事,就配得上這些。」
篝火的光芒映在兩人臉上,暖意融融。趙瑋看著沈硯的眼睛,重重地點了點頭——他知道,這頓野外的烤串,不僅是獎勵,更是一份認可。從今往後,他要更拚命地乾,絕不辜負這份認可。
篝火劈啪作響,火星隨著秋風飄向夜空。趙瑋手裡攥著半串沒吃完的雞翅,聽到「你恨你那些遠在應天府的親人們嘛交心喔」這句話時,動作猛地一頓,烤簽的木刺紮進掌心,他卻渾然不覺。
「額……」他低低應了一聲,帶著幾分被問中心事的侷促,低頭沉默了許久,篝火的光芒映在他臉上,明明滅滅。手裡的雞翅漸漸涼了,他才緩緩抬起頭,眼底沒有了之前的激動,隻剩一片平靜,甚至帶著一絲淡淡的嘲諷:「恨嗎?以前恨過。」
「剛被俘的時候,恨父皇絕情,恨雍王他們落井下石,恨母親……恨她寫那封揭發信。」他聲音放輕,像是在說彆人的事,「夜裡躺在新兵營的乾草上,總想起京城的日子,想起他們看我的眼神,要麼是算計,要麼是嫌棄,連母親的關心,都帶著想讓我爭儲的功利。那時候覺得,自己就是個笑話,被所有人利用,最後像垃圾一樣被扔掉。」
他咬了一口涼掉的雞翅,味道遠不如剛烤好時鮮美,卻還是慢慢嚼著:「可在新兵營待了三個月,扛過糧草,挨過鞭子,餓過肚子,才慢慢想明白——帝王家本就沒什麼親情可言。他們對我,從來都不是親人,隻是對一個『六皇子』,一個可能的儲位競爭者。」
「現在不恨了。」他抬起頭,看向沈硯,眼神坦誠,「與其說恨,不如說慶幸。慶幸自己敗了,慶幸被扔到了這裡。至少在這裡,我不用提防誰,不用怕哪天就被人揹後捅刀子,靠自己的雙手就能活下去,還能吃到這麼香的烤串。」
他笑了笑,笑容裡沒有了陰霾,隻剩踏實:「應天府的那些人,於我而言,早就不是親人了,隻是一群熟悉的陌生人。我現在的日子,比在京城的時候,安穩多了。」
沈硯靜靜聽著,手裡轉動著烤串,炭火的光芒照亮他眼底的瞭然。他把一串剛烤好的羊肉串遞過去,剛想開口,忽然皺了皺眉,雙腿一麻,猛地站起身時踉蹌了一下,下意識地抬手揉了揉膝蓋。
「蹲久了,腿麻了。」他輕笑一聲,活動了兩下腳踝,看向趙瑋的目光多了幾分隨和,「對了,按生辰算,我比你大一歲,往後在靖安郡,不用總叫我世子。不介意的話,叫我一聲硯哥吧。」
趙瑋手裡的羊肉串「啪嗒」掉在地上,他猛地抬頭,眼睛瞪得圓圓的,滿是不敢置信,嘴唇動了動,半天沒說出話來。從被俘的階下囚,到能吃飽飯的小兵,再到副什長,如今竟能得到沈硯這樣的認可——叫一聲「硯哥」,意味著他們不再是單純的上下級,更多了幾分兄弟般的情誼。
篝火的光芒映在他泛紅的眼眶裡,他深吸一口氣,挺直脊梁,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卻異常清晰:「硯……硯哥!」
沈硯看著他泛紅的眼眶,眼底笑意收了收,多了幾分認真,彎腰撿起地上的羊肉串扔進草叢,重新拿起一串羊腰架在烤架上:「彆覺得這聲『硯哥』是白叫的。」
炭火「滋滋」作響,油脂滴落的聲音在安靜的林子裡格外清晰。趙瑋攥緊了手,喉結滾動了一下,等著他往下說。
「你在應天府是棄子,但在我這兒,不是。」沈硯轉動著烤串,目光落在跳躍的火苗上,「我留你,不是可憐你,是看中你能扛事、能沉下心——帝王家磨掉了你的嬌氣,卻沒磨掉你的求生欲,這是你的本錢。」
他抬眼看向趙瑋,眼神銳利:「往後,你是我沈硯認下的人,靖安郡的事,就是你的事。應天府那邊遲早還會有動作,雍王不會死心,你父皇也不會一直放任我。到時候,你敢不敢跟我站在一起?」
趙瑋猛地抬頭,眼裡沒了之前的侷促,隻剩滾燙的堅定:「敢!硯哥,隻要你信我,刀山火海我都跟你闖!應天府欠我的,我早不想認了,靖安郡纔是我能踏實活下去的地方,誰要敢來攪局,我第一個不答應!」
沈硯看著他眼底的光,嘴角勾起一抹滿意的笑,把烤好的羊腰遞給他:「好。記住你今天說的話,往後跟著我,不僅能吃飽穿暖,還能讓應天府那些人看看,被他們放棄的皇子,照樣能活出個人樣。」
沈硯的語氣驟然冷了下來,笑意徹底斂去,目光如寒刃般鎖在趙瑋臉上,一字一句擲地有聲:「我再問你一遍——哪怕哪一天我推翻大衍,帶兵殺進應天府,把你那些所謂的親人、把雍王、把你父皇,你那些兄弟,全殺了,你也不後悔認我這個硯哥?」
林子裡瞬間安靜下來,篝火的劈啪聲都變得微弱。趙瑋渾身一震,抬頭迎上沈硯的目光,那眼神裡沒有絲毫玩笑,隻有**裸的試探和決絕。
他攥緊了拳頭,指節泛白,腦海裡閃過父皇的絕情、雍王的陰狠、母親那封揭發信,閃過新兵營的苦、演練場的拚,閃過眼前這頓烤串的香、沈硯遞來的認可。片刻的沉默後,他猛地挺直脊梁,眼底沒有絲毫猶豫,聲音沙啞卻異常堅定:「不後悔!」
「應天府的人沒把我當親人,是硯哥你給了我活下去的機會,給了我踏實的日子。」他抬手抹了把泛紅的眼眶,語氣裡帶著破釜沉舟的狠勁,「他們欠我的、欠硯哥的,真到那一天,我親手遞刀都願意!大衍的江山、應天府的親人,早就跟我沒關係了,我隻認靖安郡,隻認你!」
沈硯盯著他看了半晌,眼底的寒芒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滾燙的認可。他突然抬手,重重拍在趙瑋的肩膀上,力道大得讓趙瑋踉蹌了一下,卻笑得格外爽朗:「好!夠種!」
他轉身重新添了柴火,篝火瞬間躥起老高,照亮了兩人年輕卻決絕的臉龐。「從今天起,你不再是棄子趙瑋,是我沈硯的兄弟。」沈硯拿起一串烤得焦香的羊肉串,塞進他手裡,「往後,我的刀就是你的刀,我的靖安郡就是你的家。應天府那邊敢動歪心思,咱們就先剁了他們的爪子!」
趙瑋攥著滾燙的烤串,心裡像被篝火烘得發燙。他咬下一大口肉,鮮香混著心底的熱意湧上來,眼眶再次泛紅,卻不是因為委屈,而是因為終於有了真正可以依靠的人,有了值得拚命的方向。
「硯哥,」他嚥下嘴裡的肉,聲音堅定,「您放心,我一定好好練本事,將來帶兵殺進應天府,我第一個衝在前頭!」
沈硯笑了,拿起酒囊扔給他:「少吹牛,先把你那五個兵帶好再說。」
趙瑋接住酒囊,狠狠灌了一大口,辛辣的酒液灼燒著喉嚨,卻讓他渾身熱血沸騰。林子裡,篝火跳躍,烤肉飄香,兩個曾身處不同陣營的少年,此刻卻因共同的決絕,牢牢站在了一起,目光望向應天府的方向,滿是毫不掩飾的鋒芒。
沈硯指尖劃過烤架邊緣,炭火的溫度透過木質傳來,他眼神沉凝,語氣沒有半分玩笑:「我記住你說的話了。」
這句話輕飄飄的,卻像一塊巨石砸在趙瑋心上,讓他瞬間挺直了腰背。他知道,沈硯的「記住」不是隨口一提,是承諾,也是枷鎖——承諾會護他,也要求他守住今日的誓言。
趙瑋攥緊酒囊,重重點頭:「硯哥,我趙瑋要是反悔,天打雷劈!」
沈硯抬眼,眼底掠過一絲讚許,拿起最後一串烤雞翅遞給他:「不用賭咒,我信你。」他頓了頓,補充道,「往後在軍營裡,該學的本事彆落下,尤其是兵法謀略,你在應天府耳濡目染的那些,彆浪費了——將來真刀真槍跟雍王對上,這些都是殺招。」
趙瑋接過雞翅,心裡一震。他從沒想過,沈硯竟早就盤算著讓他發揮這些「過往的價值」,不是嫌棄他的皇子出身,而是要將其變成利刃。
「我明白!」趙瑋咬了一大口雞翅,聲音裡滿是乾勁,「我這就去跟李校尉請教,把以前學的那些撿回來,再跟著硯哥多學實戰本事!」
沈硯笑了笑,沒再多說,隻是拿起酒囊,跟他的酒囊輕輕碰了一下。清脆的碰撞聲在林子裡回蕩,伴著篝火的餘溫,敲定了兩人聯手的決心。
篝火的劈啪聲突然被一道清脆的稚嫩嗓音打斷,沈硯和趙瑋同時轉頭,就見一個梳著雙丫髻的小丫頭提著裙擺,踩著落葉快步跑過來,小臉上滿是嗔怪,跑到沈硯身邊就拽住他的衣袖晃了晃:「二哥,你壞!偷偷出來吃好吃的,居然不帶我!」
原來是沈玥這個小丫頭,才十歲,性子活潑得像隻小雀,平日裡最黏沈硯。
沈硯臉上的決絕瞬間煙消雲散,無奈又寵溺地揉了揉她的發頂:「野地裡風大,炭火又燙,帶你出來不安全。」
「我不管!」沈玥踮起腳尖,一眼就瞅見了烤架上剩下的烤串,眼睛亮得像星星,「哇!還有雞翅!二哥你偏心,給這位哥哥吃不給我!」她說著,就好奇地打量起趙瑋,小眉頭皺了皺,「咦?你是軍營裡的兵哥哥嗎?我以前沒見過你。」
趙瑋被這突如其來的小丫頭弄得有些拘謹,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手裡還攥著沒吃完的烤串,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沈硯笑著拍了拍沈玥的後背,對趙瑋道:「這是我妹妹,小玥。」又轉頭對沈玥說,「他叫趙瑋,以後也是咱們自己人,你得叫趙瑋哥。」
「趙瑋哥好!」沈玥倒是大方,立刻甜甜地喊了一聲,然後就眼巴巴地盯著烤架,「二哥,快給我烤個雞翅!要焦焦的那種!」
沈硯無奈搖頭,拿起一串雞翅重新架在烤架上,動作比剛才給趙瑋烤時還要細致。趙瑋看著沈硯溫柔的側臉,又看了看蹦蹦跳跳圍著烤架轉的沈玥,心裡忽然湧上一股從未有過的暖意——這纔是家的樣子,沒有算計,沒有冰冷,隻有實打實的煙火氣和溫情。
他看著沈玥,也慢慢勾起了嘴角,把手裡剛烤好的魚豆腐遞過去:「小玥,這個不燙,先吃這個墊墊。」
沈硯剛把烤得焦香流油的雞翅取下來,吹了吹降溫,遞到沈玥麵前:「慢點吃,彆燙著。」
誰知沈玥沒接,反而踮起腳尖,一把搶過雞翅,轉身就跑到趙瑋麵前,小手舉得高高的,仰著小臉笑得甜甜的:「趙瑋哥哥,你吃!剛才你給我吃魚豆腐了,這個給你!」
雞翅還帶著炭火的溫度,油脂順著指尖往下滴,沈玥卻攥得緊緊的,眼神裡滿是真誠。
趙瑋愣住了,看著眼前遞過來的雞翅,又看了看沈玥亮晶晶的眼睛,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暖暖的。他下意識地想推辭,剛開口說了個「我……」,就被沈硯打斷了。
「拿著吧,這丫頭認人快,肯給你遞吃的,就是真把你當自己人了。」沈硯靠在樹乾上,看著這一幕,眼底滿是笑意。
趙瑋點點頭,小心翼翼地接過雞翅,指尖觸到溫熱的外皮,心裡的暖意更甚。他看著沈玥,聲音放得柔柔和和:「謝謝小玥,那哥哥就不客氣啦。」
沈玥笑得更開心了,蹦蹦跳跳地跑回沈硯身邊,拽著他的袖子撒嬌:「二哥二哥,我還要吃!要兩串!」
「好好好,給你烤兩串。」沈硯無奈又寵溺地應著,重新拿起烤串。
趙瑋咬了一口雞翅,焦香的外皮裹著鮮嫩的肉,比剛才任何一串都要美味。他看著不遠處打鬨的兄妹倆,篝火的光芒映在臉上,嘴角的笑容溫柔又堅定——這份溫暖,這份認可,他這輩子都要牢牢守住。
腳步聲急促地穿過樹林,伴著略帶怒氣的女聲:「好你個小玥玥!偷偷跑出來不說,害得我好一頓找,該打!」
沈薇快步走來,青裙拂過落葉,發髻雖微散,卻難掩眉眼間的端莊利落,額角的薄汗順著白皙的臉頰滑落,添了幾分急促的鮮活。她一眼鎖定沈硯身後的小丫頭,作勢抬手,卻在瞥見一旁的趙瑋時,動作頓住,神色多了幾分生疏的收斂。
趙瑋整個人僵在原地,手裡的雞翅幾乎要捏變形。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女子——既有盛怒時的利落,又有撞見陌生人時的含蓄,眉眼間的英氣混著溫柔,像秋陽穿過樹葉的光,猝不及防撞進他心裡。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他下意識地攥緊拳頭,指尖泛白,連呼吸都放輕了,目光竟挪不開半分。
「大姐饒命!」沈玥埋在沈硯身後撒嬌,渾然不覺氣氛的微妙。
沈硯攔住沈薇,笑著解圍:「大姐彆急,是我沒提前說。」轉而對趙瑋介紹,「這是我大姐,沈薇。」又對沈薇道,「大姐,這是趙瑋,以後在軍營幫襯著做事。」
趙瑋猛地回神,臉頰悄悄發燙,連忙躬身行禮,聲音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發緊:「沈薇姐好。」
沈薇頷首示意,語氣禮貌卻疏離:「趙兄弟客氣了。」說著瞪了沈玥一眼,「還不快過來!」
趙瑋站在原地,看著沈薇捏著沈玥臉蛋說教的模樣,指尖的雞翅漸漸涼了,心裡卻莫名泛起一陣異樣的暖意。他不敢多看,卻總忍不住用餘光瞟向篝火旁的身影,那份突如其來的悸動,像顆種子,悄無聲息地落在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