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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衍啟元 第15章 絕情帝王家;被放棄的趙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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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靖安王府議事廳的燭火徹夜未熄,戰後的硝煙味尚未散儘,空氣中又添了幾分凝重。沈伯山坐在紫檀木案後,指尖摩挲著那方刻著「清正」二字的舊笏,目光沉沉地看著麵前的沈硯——經過西門一戰,兒子眼底的鋒芒更盛,卻也多了幾分戰場沉澱的沉穩。

「硯兒,活捉趙瑋不是結束,是咱們的機會。」沈伯山緩緩開口,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久經朝堂的審慎,「這靖安王的位置,是你一刀一槍打出來的,可終究名不正言不順。沒有朝廷的任命書,咱們就是『偽王』,柳乘業隨時能拿這個做文章,其他皇子也會視咱們為眼中釘,遲早會再來興師問罪。」

沈硯抬手按在腰間的刀柄上,指尖劃過冰涼的刀鞘:「父王的意思是,要讓這靖安王的位置,變得名正言順?」

「正是。」沈伯山點頭,將舊笏輕輕放在案上,「當今陛下趙珩,十三子爭儲,個個都想踩著彆人上位。趙瑋是第六子,本就不占優勢,如今成了咱們的階下囚,對趙珩而言,早已沒了利用價值,甚至可能成為其他皇子攻擊他『治下無方』的把柄。」

他頓了頓,眼神變得銳利:「你用趙瑋的命去換一道任命書——讓趙珩親筆下詔,承認我靖安王的身份,確認靖安郡歸沈家節製,免除咱們當年被誣陷的罪責,恢複沈家名譽。他若答應,咱們就放趙瑋一條生路;他若不答應,就告訴天下人,皇子趙瑋在靖安郡戰死,讓他背負『棄子』的罵名。」

沈硯眼底閃過一絲明悟,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我懂了。趙珩最看重皇權體麵,絕不會讓一個戰敗的皇子,成為動搖他統治的汙點。趙瑋於他而言,不過是枚可棄的棋子,用他換一道任命書,這筆買賣,穩賺不賠。」

「說得好。」沈伯山欣慰頷首,「這就是帝王家的絕情之處——親情在皇權麵前,一文不值。趙瑋以為自己是為父皇賣命,卻不知自己早已被推上了絕路,敗了,就隻能被放棄。」

話音剛落,親衛捧著一封密信走進來:「世子,京裡傳來的密報,是咱們安插在京城的人送回來的。」

沈硯接過密信,展開一看,眼底笑意更濃:「果然不出父王所料。雍王已經上書彈劾趙瑋,說他『平叛不力,折損皇家顏麵』,柳乘業也在一旁煽風點火,請求陛下嚴懲趙瑋。趙珩現在,怕是巴不得趕緊把趙瑋的事處理乾淨。」

他將密信拍在案上,沉聲道:「來人,去把趙瑋帶上來。」

片刻後,兩名士兵押著趙瑋走進議事廳。他身上的銀甲早已被剝去,換上了粗布囚服,頭發散亂,臉上沾著塵土和血汙,昔日的皇子威儀蕩然無存。看到沈硯父子,他立刻掙紮著嘶吼:「沈硯!你們敢這麼對本王!父皇一定會派兵來救我,將你們碎屍萬段!」

沈硯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語氣冰冷:「救你?趙瑋,你還沒看清嗎?你的好父皇,現在怕是隻想讓你死。雍王彈劾你,柳乘業打壓你,你早已成了朝堂上的棄子,沒人會來救你。」

「不可能!本王是皇子!」趙瑋雙目赤紅,卻難掩眼底的慌亂。

沈伯山緩緩站起身,走到他麵前,聲音平靜卻帶著穿透力:「皇子又如何?在趙珩眼裡,隻有能為他所用的棋子,沒有不能放棄的兒子。你敗了,就沒了價值,甚至會連累他的皇權,他隻會想儘快除掉你這個汙點。」

他抬手示意士兵鬆開趙瑋,遞過一封早已寫好的信:「這是給你父皇的信,你親筆簽名。信裡寫清楚,你自願向靖安郡投降,請求父皇下詔承認沈伯山靖安王的身份,否則,你就隻能『戰死』在靖安郡。」

趙瑋看著那封信,雙手顫抖——他終於明白,自己的性命,早已成了沈硯父子換取榮華富貴的籌碼。帝王家的絕情,此刻如同一把冰冷的刀,狠狠刺穿了他最後的幻想。

「你們……你們好狠的心!」趙瑋聲音嘶啞,淚水混合著塵土流下,卻終究不敢不簽——他還抱著一絲幻想,或許父皇念及父子之情,會答應這個條件,放他一條生路。

沈硯看著他顫抖著簽下名字,抬手將信交給親衛:「立刻快馬送京,親手交給陛下的貼身太監,告訴他們,三日內沒有回複,就等著給六皇子收屍。」

親衛領命而去,議事廳裡隻剩下趙瑋癱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地望著屋頂。他終於明白,自己拚死拚活想要爭取的儲位,想要守護的皇家榮耀,在父皇的皇權麵前,不過是一場可笑的鬨劇。而他,就是這場鬨劇中,最可悲的那個被放棄的棋子。

沈硯看著他狼狽的模樣,沒有半分憐憫——從趙瑋用百姓當盾牌的那一刻起,就註定了今日的下場。他轉頭對沈伯山道:「父王,剩下的,就等京裡的訊息了。」

沈伯山頷首,目光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三日內,必有分曉。這絕情帝王家,終究會給咱們一個答案。」

京郊皇宮,養心殿內的龍涎香冷得像冰,趙珩捏著沈硯送來的信,指節泛白,臉上沒有半分父子關切,隻有被人拿捏的慍怒。「廢物!」他低罵一聲,將信紙狠狠摔在龍案上,墨跡濺到明黃色的龍袍袖口,他嫌惡地拂了拂,彷彿那不是兒子的求救信,而是沾了汙穢的廢紙。

「陛下息怒。」殿外腳步聲齊整,雍王趙瑾率先走入,一身親王蟒袍襯得他氣度沉凝,臉上掛著「痛心疾首」的表情,眼底卻藏著竊喜,「六弟戰敗被俘,已成國之恥辱,沈硯竟敢以此要挾陛下,實在狂妄!臣以為,當立刻派兵圍剿,誅殺叛逆,以正國法!」

緊隨其後,十一位親王魚貫而入,分列殿中兩側:靖王趙瑜年方十三,身形尚未完全長開,卻學著兄長們的模樣垂首而立,眼神悄悄瞟向趙珩的臉色;瑞王趙琪捋著頜下短須,神情圓滑,隻作傾聽狀;賢王趙玥麵色凝重,似有不忍,卻始終未發一言;榮王趙琛性子急躁,上前一步附和雍王:「二哥說得對!六弟失律喪師,丟儘皇家顏麵,絕不能為他妥協!」

裕王趙璋、惠王趙琨、順王趙璘三人站在一處,低聲交頭接耳,語氣裡滿是幸災樂禍;康王趙頊、壽王趙祺、昌王趙翊、定王趙宸則神色淡漠,彷彿談論的不是自家兄弟,而是無關緊要的旁人——他們都清楚,趙瑋一倒,儲位之爭便少了一個對手,沒人願意為失勢者出頭。

柳乘業躬身出列,花白的胡須抖得厲害:「雍王殿下、榮王殿下所言極是。趙瑋失律喪師,本就該按律嚴懲,如今被逆賊利用,更是動搖國本。若陛下為他妥協,恐遭天下人非議,還會讓其他皇子覺得,戰敗也能有退路,日後誰還肯為國效力?」他話裡藏刀,既拍了雍王、榮王的馬屁,又暗戳戳提醒趙珩,趙瑋已成為皇權的汙點。

趙珩眯著眼掃過殿內的皇子們,見無人為趙瑋求情,反倒個個想著落井下石或觀望,心底最後一絲對兒子的顧慮也煙消雲散。他心裡清楚,派兵圍剿靖安郡勝負難料,隻會更丟顏麵;可答應沈硯的條件,又顯得被逆賊脅迫。兩相權衡,趙瑋的性命,竟成了最不值錢的籌碼。

訊息很快傳入後宮,林賢妃的宮殿一片死寂。她本是低階才人,因生下趙瑋才晉為賢妃,多年來謹小慎微,唯一的指望就是兒子能平安順遂。得知趙瑋被俘、眾皇子和柳乘業逼宮的訊息後,她瞬間垮了,發髻散亂,華貴的宮裝被扯得歪歪斜斜,瘋了似的衝向養心殿。

「陛下!求您救救瑋兒!」她被侍衛攔在殿外,不顧體麵地跪在冰冷的金磚上,額頭重重磕向地麵,一下又一下,鮮血很快滲出來,染紅了青磚,「瑋兒他隻是急著立功,他不是故意戰敗的!求您看在父子情分上,答應沈硯的條件,放他一條生路吧!」

趙珩在殿內聽得清清楚楚,卻連眼皮都沒抬,隻對太監冷聲吩咐:「把她拉下去,禁足宮中,沒有朕的命令,不準踏出宮門半步。」

林賢妃掙紮著嘶吼,聲音嘶啞:「陛下!您不能這麼狠心!他是您的親生兒子啊!」可回應她的,隻有養心殿沉重的關門聲。絕望之下,她想起柳乘業——如今能在陛下麵前說上話的,唯有這位丞相。她咬著牙,從頭上拔下唯一的一支金釵,那是趙瑋小時候用第一次得到的賞賜給她買的,她緊緊攥著,跌跌撞撞地衝向柳府。

柳府的門房見她一身狼狽,本想攔著,看到她手裡的金釵和滿臉的血,才勉強通報。柳乘業坐在書房裡,看著跪在地上的林賢妃,眼底滿是輕蔑:「賢妃娘娘,不是老夫不幫你,實在是六皇子犯下的錯太大,陛下心意已決,老夫也無能為力啊。」

「柳丞相,求您發發善心!」林賢妃將金釵舉過頭頂,淚水混合著血水流下,「隻要能救瑋兒,我什麼都願意做!我可以自請降為庶人,我可以去冷宮,我甚至可以幫您做任何事!求您在陛下麵前,為瑋兒說句好話!」

柳乘業撚著胡須,沉默片刻,嘴角勾起一抹陰狠的笑:「好話老夫說不了,但老夫可以給你指條路——你去給陛下上書,主動揭發六皇子『早有反心』,說他戰敗是故意勾結沈硯,如此一來,陛下處置他便名正言順,或許還能念在你『大義滅親』的份上,留他一條全屍。」

林賢妃渾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看著柳乘業——這哪裡是救兒子,分明是要徹底毀掉他!可她看著柳乘業冷漠的眼神,又想起養心殿裡趙珩的絕情、眾皇子的冷眼,終究是被絕望逼到了絕境。她顫抖著點頭,接過柳乘業早已備好的紙筆,用沾滿血汙的手,一筆一劃地寫下那封「揭發信」——為了兒子能活著,她隻能親手將他釘在「叛逆」的恥辱柱上。

三日後,京城的快馬抵達靖安郡。親衛捧著一道明黃色的聖旨,大步走進王府議事廳:「陛下有旨,封沈伯山為靖安王,節製靖安郡軍政要務,免除沈家舊罪,恢複名譽;即刻釋放六皇子趙瑋,令其回京待罪。」

沈硯展開聖旨,上麵的字跡龍飛鳳舞,卻透著一股冰冷的無情。他轉頭看向被押在一旁的趙瑋,後者聽到聖旨,眼睛瞬間亮了,可當聽到「回京待罪」四個字時,又瞬間黯淡下去——他知道,自己活著回到的,不是溫暖的皇宮,而是另一個更冰冷的牢籠。

而京城皇宮裡,林賢妃跪在禦書房外,手裡緊緊攥著那封自己寫的揭發信,看著太監捧著聖旨出宮的方向,淚水無聲地滑落。她救了兒子的命,卻也親手將他推入了萬劫不複的深淵。這絕情的帝王家,終究沒給她和兒子,留下半分溫情。

聖旨上「回京待罪」四個字,像四把冰冷的尖刀,狠狠紮進趙瑋的心臟。他原本亮起來的眼睛瞬間失去神采,雙腿一軟,重重癱坐在冰冷的地磚上,粗布囚服沾滿塵土,整個人抖得像篩糠。

「不……我不回去!」他突然嘶吼起來,聲音裡滿是前所未有的恐懼,再也沒了半分皇子的體麵,「我不能回去!沈硯,求你,彆放我回去!」

他手腳並用地爬向沈硯,指尖死死抓住對方的玄色勁裝下擺,指甲幾乎嵌進布料裡:「你把我留在這兒吧!做囚奴也好,做苦力也罷,我都認!回京……我回去就是死!雍王不會放過我,父皇也不會饒了我!」

淚水混合著鼻涕和塵土淌滿臉龐,他的聲音嘶啞破碎:「我娘……我娘為了救我,寫了揭發我的信,說我勾結逆賊……回京後,他們會用這個罪名殺了我的!他們會扒了我的皮,扔去喂狗的!」

沈硯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眉峰微微一動,眼底的淡漠漸漸褪去,竟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鬆動。他沉默片刻,腳尖輕輕一挑,掙脫了趙瑋的拉扯,語氣卻緩和了些許:「真的不回去?」

趙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抬頭,布滿血絲的眼睛裡爆發出強烈的求生欲,狠狠點頭,腦袋磕得地麵咚咚響:「真的!死也不回去!」

沈硯嘴角勾起一抹複雜的笑,語氣裡帶著幾分調侃,又藏著幾分認真:「我這靖安郡,可不養尊處優的皇子。你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留著你做什麼?」

「我能做!我什麼都能做!」趙瑋立刻嘶吼著反駁,生怕沈硯反悔,「搬東西、喂馬、甚至去城牆上守夜!隻要彆送我回京,讓我做什麼都行!哪怕天天吃糠咽菜,哪怕被弟兄們打罵,我都認!」他死死盯著沈硯,眼神裡滿是哀求,尊嚴早已被恐懼碾得粉碎。

沈伯山站在一旁,有些意外地看了眼沈硯——他沒想到,向來殺伐果斷的兒子,竟會對一個敗軍之將心軟。

沈硯盯著趙瑋看了半晌,看著他臉上的淚痕、磨破的指尖,還有那股拚儘全力求生的模樣,終是輕嗤一聲:「行。那你就留下——去李奎的步軍營裡,從最底層的小兵做起。要是敢偷懶耍滑,或者讓我發現你有半點異心,我立刻把你綁了送回京城。」

趙瑋愣了愣,隨即狂喜地磕了個響頭,額頭撞得地磚生疼也渾然不覺:「謝世子!謝沈世子!我一定聽話!一定好好做事!絕不敢有半點異心!」

李奎的步軍營紮在靖安郡城外的空地上,營帳連片,士兵們操練的呐喊聲震得空氣都在顫。趙瑋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粗布軍裝,腰間彆著一把鏽跡斑斑的短刀,站在營地中央,顯得格格不入——昔日養尊處優的皇子,如今連件像樣的衣物都沒有,頭發用一根粗麻繩束著,臉上還沾著喂馬時濺到的泥點。

「新來的!把那堆糧草搬到西邊營帳去!」一名滿臉橫肉的老兵走過來,手裡的鞭子指著牆角堆積如山的糧草,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他早就聽說這是個被俘的皇子,如今成了小兵,自然沒什麼好臉色。趙瑋看著那比他還高的糧草堆,指尖攥得發白,彎腰扛起一袋糧草,沉重的重量壓得他肩膀生疼,每走一步都晃晃悠悠,汗水浸濕後背,手上很快磨出紅印,卻不敢有半分停歇。

搬完糧草,他又被指使去喂馬。馬廄裡臭氣熏天,糞便堆積,趙瑋捏著鼻子倒草料時,被一匹烈馬噴了滿臉馬尿,引來周圍士兵鬨堂大笑。「看呐!皇子還會被馬欺負!」嘲諷聲裡,他死死低著頭,把屈辱咽進肚子裡。夜裡,他和十幾個小兵擠在破營帳裡,硬邦邦的乾草鋪蓋爬滿虱子,寒風從破洞鑽進來凍得他瑟瑟發抖,卻隻能捂著嘴不敢哭出聲——比起回京的死路,這點苦算什麼。

李奎對他格外嚴格,操練時從不含糊。彆人練一個時辰長槍,他要練兩個時辰;彆人跑五圈營地,他要跑十圈。一次長槍脫手,李奎一鞭子抽在他背上,留下血紅印記:「在我營裡,隻有能打仗的兵,沒有吃白飯的廢物!」趙瑋忍著疼撿起長槍繼續練,手磨出的血泡破了又結繭,肩膀被長槍壓得紅腫,卻再也沒喊過一聲苦,漸漸從笨拙變得能跟上操練節奏,雖仍有嘲笑,卻沒人再敢隨意欺負他。

而此時,京城雍王府的書房裡,卻是一片狼藉。雍王趙瑾捏著密探送來的訊息,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一腳踹在紫檀木案上,案上奏摺散落一地:「廢物!沈硯竟敢違抗聖旨私藏趙瑋!他眼裡還有沒有陛下!」

柳乘業坐在一旁,端著茶杯的手微微晃動,眉頭緊鎖:「雍王殿下息怒,沈硯留著趙瑋,怕是想日後再拿他當籌碼要挾陛下或其他皇子。」

「籌碼?」趙瑾冷笑,眼神狠辣,「趙瑋現在就是條喪家之犬,有什麼利用價值!本王本想等他回京,借機羅織罪名除掉,沒想到沈硯敢壞我好事!」他踱來踱去,龍靴碾過碎瓷片發出刺耳聲響,「他以為有了靖安郡和李奎的步軍,就能無法無天?」

柳乘業放下茶杯躬身道:「殿下稍安勿躁,沈硯私藏皇子本就是大罪。咱們聯名其他皇子上書陛下,彈劾他『抗旨不遵,私匿罪臣,意圖不軌』,陛下本就對他心存忌憚,再加上眾皇子施壓,必定會對他猜忌,說不定還會派軍前往,咱們便可坐收漁翁之利。」

「好!就這麼辦!」趙瑾眼睛一亮,立刻吩咐,「你去聯絡瑞王、榮王他們,就說沈硯私藏趙瑋恐對各位皇子不利,讓他們一同上書!」柳乘業躬身應下,眼底閃過陰狠算計——打壓沈硯既能幫雍王鞏固勢力,也符合自己的利益。

訊息傳開,眾皇子反應各異:榮王趙琛當即同意聯名,巴不得除掉沈硯這個威脅;瑞王趙琪猶豫片刻後也點頭,不願得罪雍王;賢王趙玥雖有不忍,卻不敢公然反對,隻能沉默;其餘幾位皇子或看熱鬨,或想討好雍王,紛紛附和。一時間,針對沈硯的彈劾奏摺如雪片般飛向養心殿,而遠在靖安郡的趙瑋,還在步軍營裡咬牙堅持,絲毫不知自己又成了彆人鬥爭的棋子。

養心殿內,堆積如山的彈劾奏摺被隨意堆在龍案一角,趙珩瞥都沒瞥一眼,隻漫不經心地翻著北疆的軍報,神色淡然得彷彿那些奏摺談論的不是「抗旨私匿皇子」的大事,而是無關痛癢的家常。

「陛下,眾皇子聯名彈劾沈硯,此事關乎皇家威嚴,不可不察啊!」太監小心翼翼地提醒,生怕觸怒龍顏。

趙珩終於抬眼,眼神裡滿是不耐,隨手將軍報扔在案上:「察?察什麼?一個失勢的皇子,一個剛穩住靖安郡的王,孰輕孰重,你們分不清?」

他起身走到殿中,龍袍掃過滿地奏摺,語氣陡然嚴厲:「傳旨,讓外麵那群皇子滾進來!」

片刻後,雍王、瑞王等十一位皇子魚貫而入,個個垂首而立,等著父皇下令處置沈硯,卻沒料到迎來的是劈頭蓋臉的訓斥。

「你們一個個,眼裡就隻有內鬥!」趙珩的聲音震得殿內梁柱嗡嗡作響,「趙瑋戰敗被俘,早已是皇家的汙點,沈硯留著他,無非是多了個無關緊要的籌碼,難不成還能靠他顛覆皇權?倒是你們,聯名彈劾,鬨得沸沸揚揚,生怕彆人不知道皇家子嗣個個心胸狹隘,隻懂落井下石?」

雍王臉色一白,急忙躬身辯解:「父皇,沈硯抗旨不遵,私藏罪臣,實乃藐視皇權……」

「藐視皇權?」趙珩冷笑一聲,打斷他的話,「他剛幫朕穩住靖安郡,免除了一場兵禍,這就是你們說的藐視皇權?朕看你們是怕沈硯勢力壯大,影響你們爭儲吧!」

他目光掃過眾皇子,眼神冰冷:「沈硯手握靖安郡軍政,李奎的步軍驍勇善戰,真把他逼急了,他倒向任何一位皇子,或者乾脆自立,都是麻煩!趙瑋現在就是條沒人要的狗,沈硯願意養,就讓他養著,總比逼得沈硯反了,或者讓他把趙瑋送回來,給你們添個『誅殺兄弟』的罪名強!」

賢王趙玥忍不住抬頭:「父皇,可沈硯抗旨……」

「抗旨又如何?」趙珩抬手嗬斥,「朕要的是靖安郡安穩,是皇權穩固,不是糾結於一道放不放廢子的聖旨!你們要是有本事,就去北疆立軍功,去朝堂理政務,彆天天盯著一個沒用的兄弟和一個剛站穩腳跟的靖安王死纏爛打!」

眾皇子被訓得麵紅耳赤,紛紛低下頭,沒人敢再說話——他們沒想到,父皇竟覺得趙瑋的事如此無關緊要,更沒想到自己的算計,在父皇眼裡不過是可笑的內鬥。

「都給朕滾回去!」趙珩怒喝一聲,「再敢為這事聯名上書,休怪朕不客氣!」

眾皇子如蒙大赦,躬身退出養心殿,殿外的陽光照在他們臉上,卻個個神色難堪。雍王攥緊了拳頭,眼底滿是不甘——他精心策劃的彈劾,竟被父皇如此輕易地駁回,還落了個「心胸狹隘」的評價。

養心殿內,趙珩重新拿起北疆的軍報,嘴角勾起一抹冷漠的笑。沈硯留著趙瑋也好,正好能牽製他,讓他不敢輕易異動;而那群皇子,經此一訓,也該安分些了。至於趙瑋,死在靖安郡還是活在靖安郡,於他而言,不過是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靖安郡的秋風卷著枯葉掠過步軍營,正規士兵的營帳裡飄出陣陣香氣——今日是燉肉,肥瘦相間的肉塊在鍋裡咕嘟作響,混著薑片的鮮氣,飄得老遠。趙瑋縮在新兵營的角落,手裡攥著一個硬邦邦的白麵饅頭,另一隻碗裡是清得能照見人影的雜糧粥,幾粒糙米沉浮著,連點油花也沒有。

這是他在新兵營的第三個月。沈硯給正規士兵的夥食確實週週不重樣:週一有醬肘子,週二燉雞湯,週三炒臘肉,週四燜排骨,週五蒸魚,週六燒羊肉,週日還能喝上鮮美的骨湯,頓頓有葷有素,管夠管飽。可新兵營不一樣,每日三餐不是饅頭配雜糧粥,就是雜糧粥配饅頭,隻有每月初一,才會每人分一小塊帶肥的肉,瘦得嚼不動,肥的膩得慌,卻還是被新兵們搶著吃。

剛開始,趙瑋看著正規士兵碗裡的肉,喉結忍不住滾動,想起宮裡精緻的禦膳,難以下嚥手裡的饅頭,常常吃兩口就扔,結果被李奎發現,罰他餓了兩頓。餓到頭暈眼花時,他才明白,在這裡,能填飽肚子就已是幸事。後來,他漸漸學會了狼吞虎嚥,硬饅頭就著冷粥,三兩口就能下肚,甚至會悄悄把省下來的饅頭藏起來,夜裡餓了偷偷啃。

蛻變是從雙手開始的。昔日撫琴研墨的手,如今布滿了厚繭,指關節處還有磨破後結的疤——搬糧草磨的,喂馬蹭的,練長槍硌的。他不再像剛來時那樣笨拙,扛著半人高的糧草能走得穩穩當當,馬廄裡的烈馬被他喂熟了,見了他會主動湊過來蹭臉,再也不會噴他一臉馬尿。操練時,他能跟著佇列跑完十圈營地,長槍也能耍得有模有樣,雖然比起老兵還差得遠,卻再也沒人敢嘲笑他「皇子廢物」。

心態也悄悄變了。他不再整日活在對京城的恐懼裡,每日的心思隻剩下「今天能多吃一個饅頭」「操練彆落後」「彆被李奎罰」。有時看到正規士兵訓練歸來,說說笑笑地捧著肉碗,他也不再羨慕,隻覺得自己現在這樣挺好——至少能安穩活著,不用擔驚受怕被人算計。

一次,營裡來了一批新的糧草,需要連夜搬到倉庫。老兵們偷懶耍滑,把最沉的幾袋推給了新兵。趙瑋二話不說,彎腰扛起衣袋,大步走向倉庫,汗水順著臉頰往下淌,浸濕了軍裝,卻沒喊一聲累。李奎恰好路過,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卻在第二天的肉票發放時,多給了他一小塊瘦肉。

趙瑋捏著那塊溫熱的肉,心裡五味雜陳。他沒有立刻吃掉,而是找了個沒人的地方,一點點撕著吃,肉香在嘴裡散開,竟比宮裡的禦膳還要美味。他低頭看著自己布滿老繭的手,突然意識到,自己早已不是那個養尊處優的六皇子了。在這裡,他隻是一個想活下去的小兵,靠自己的雙手掙一口飯吃,靠咬牙堅持換一個安穩的明天。

秋風裡,他站直身子,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朝著操練場走去。遠處,正規士兵的歡笑聲傳來,而他的腳步,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堅定。

靖安王府的議事廳裡,李奎一身黑甲,風塵仆仆地站在案前,手裡捧著新兵訓練的花名冊,語氣比往日多了幾分可觀:「世子,這三個月新兵訓練已結束,整體成果不錯,其中進步最明顯的,是趙瑋。」

沈硯正擦拭著腰間的長刀,聞言動作一頓,抬眼看向李奎:「哦?他倒是讓你刮目相看了?」

「確實。」李奎點頭,翻開花名冊,指著其中一頁,「剛來時他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還總偷偷抹淚,現在扛糧草、喂馬、操練,樣樣不落下,十圈營地能跑下來不喘,長槍也能耍得有模有樣。最難得的是,他肯吃苦,老兵欺負他也不抱怨,還主動幫著搬重物,上次連夜運糧草,他扛的是最沉的,沒喊過一聲累。」

李奎頓了頓,補充道:「雖還是比不上老兵,但比起同批新兵,已是佼佼者。而且他心態變了,不再提京城的事,每日就想著好好訓練,混口飯吃。」

沈硯放下長刀,指尖摩挲著刀鞘上的紋路,眼底閃過一絲玩味:「倒是有趣。帶我去新兵營看看。」

新兵營的操練場上,士兵們正兩兩對練,呐喊聲此起彼伏。沈硯一眼就看到了趙瑋——他穿著洗得發白的軍裝,額頭上滿是汗水,正握著長槍和另一名新兵對打,動作雖不算精湛,卻沉穩有力,眼神專注,完全沒了剛來時的怯懦。

「趙瑋。」沈硯開口,聲音不大,卻讓趙瑋渾身一僵,立刻收了槍,轉身看向他,神色有些拘謹,雙手下意識地背在身後,藏起了布滿老繭的手掌。

「世子。」他低頭喊道,語氣恭敬,再沒了半分皇子的架子。

沈硯走到他麵前,上下打量著他,目光從他磨破的袖口掃到沾著泥土的靴子,最後落在他布滿厚繭的手上:「李奎說你進步很大。」

趙瑋臉頰微紅,訥訥道:「都是李校尉教得好,弟兄們也多有包涵。」

「不用謙虛。」沈硯笑了笑,語氣平和,「從皇子到小兵,能放下身段咬牙堅持,不容易。」他頓了頓,問道,「在這裡待了三個月,覺得怎麼樣?比回京城強?」

提到京城,趙瑋眼神暗了暗,隨即用力點頭:「強太多了。這裡雖然苦,卻安穩,不用怕被人算計,靠自己雙手掙飯吃,踏實。」

沈硯看著他眼中的堅定,心裡瞭然。他抬手拍了拍趙瑋的肩膀:「好好乾。李奎說你有潛力,以後跟著他多學些本事,在我這靖安郡,隻要你安分守己,肯出力,就不會讓你受委屈。」

趙瑋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驚喜,隨即重重點頭:「謝世子!我一定好好乾,絕不給世子添麻煩!」

沈硯看著他挺直的脊梁,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秋風掠過操練場,捲起地上的塵土,趙瑋站在原地,看著沈硯離去的背影,握緊了手中的長槍——他知道,這是他靠自己掙來的機會,他絕不會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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