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位法則 第24章 這件事,絕對不能說
粘稠冰冷的穿越感如同噩夢的餘韻,死死纏繞著神經。
超值越野車劇烈地顛簸了一下,輪胎重新碾壓上堅實平整的路麵,發出熟悉的噪音。
車窗外,是熟悉的智慧高速能量引導柱的藍光,以及因為前方“未知時空擾動”警報而徹底陷入停滯、一片混亂的車流。刺耳的警報聲仍在空中回蕩,但已顯得遙遠。
他們回來了。
回到了原本的世界,原本的時間線——災難發生的前一刻,或者說,被他們以一種慘烈方式避開的那一刻。
車內死一般的寂靜。
引擎還在運轉,李恒的雙手依然死死抓著方向盤,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出死白色。餘慧癱在後座,無聲的淚水洶湧而出,她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背,防止那撕心裂肺的哭喊衝破喉嚨,身體無法控製地劇烈顫抖。
李信癱在副駕上,精神力徹底枯竭帶來的劇痛和虛弱,如同抽走血肉後的頭顱和四肢百骸,凍冷空虛,但都比不上心口被硬生生挖走一塊的劇痛。
哥哥李諾最後那孤絕堅定的背影,如同燒紅的烙鐵,深深印刻在他的視網膜上,灼燒著他的靈魂。
痛苦,窒息般沉重。
隻有意識,理性在尖叫:你成功了!你帶爸媽回來了!這是哥哥用自己換來的!你必須扛起責任!
可是,情感的另一麵——是自己,是自己動用了生發器,如果不用,說不定沒這麼糟,或是起碼一家人都在一起。可最終,自己用了,把哥哥永遠留在了那個未知的、充滿敵意的世界。
仍然駕駛著車的李恒,猛地深吸一口氣,那氣息帶著劇烈的顫抖,他幾乎是憑借本能,操控著車輛,跟著前方混亂卻緩慢移動的車流,尋找著緊急停車帶。他的眼眶赤紅,血絲密佈,下頜咬得咯咯作響,每一個動作都僵硬得像提線木偶。作為一個父親,他失去了一個兒子;作為一家之主,他從沒有失掉過信心。他其實一直冷靜,對眼前滔天的巨浪,他保持著清醒,隻為了能在最壞的情況下,拚著本命,保全家人生命!
車終於歪歪斜斜地停在了緊急停車帶。
死寂再次降臨。隻有車外混亂的鳴笛和隱約的警報聲提醒著他們還活著,身處現實。
“……諾兒……”餘慧終於發出一聲破碎的、幾乎聽不清的嗚咽,整個人蜷縮起來。
李恒猛地一拳砸在方向盤上!喇叭發出一聲短促刺耳的悲鳴,與此同時,這一聲喇叭聲之後,前後左右的車都響起喇叭聲,是大家慶幸自己活著嗎?
李信閉上眼睛,淚水混合著乾涸的血跡滑落。巨大的愧疚和痛苦幾乎要將他撕裂。
但,沒有時間沉溺。
幾乎就在他們停穩的瞬間,車輛的智慧中控屏和他們的個人終端同時瘋狂閃爍起來,刺耳的強製通訊請求音炸響!
【緊急通知:智慧高速gx-07段發生未知等級時空安全事件!所有涉及車輛及人員,請立即接受遠端問詢及資料上傳!原地等待後續指令!】
【交通安全總署最高優先順序指令:事件涉及車輛車牌號xxxxx,請保持通訊暢通,接受初步問詢!】
【國家時空現象研究局介入通知:請車內人員準備接受初步精神狀態掃描及事件經過簡述……】
一連串來自不同高層級機構的通知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性,接二連三地轟炸而來,每一條都意味著巨大的麻煩和審查。
李恒和李信幾乎同時抬起頭,父子二人血紅的眼睛裡,“有如此大動作,那麼就是有大問題……”冰冷的警覺。
李諾失蹤了。在一個剛剛爆發了“未知時空擾動”的事件中心失蹤了。
這件事,絕對不能說!
一種近乎本能的危機感壓過了悲痛。對方是能佈置下那種精準時空陷阱、意圖將他們全家徹底湮滅的存在!如果讓他們知道李諾沒有死,而是流落到了平行世界,甚至可能還帶著能貫通兩個世界的乾擾器技術……後果不堪設想!不僅李諾可能麵臨更可怕的追殺,他們留在原世界的家人,也必將永無寧日,甚至可能被當作研究樣本或者誘餌!
“爸……”李信的聲音沙啞無力。
李恒的眼睛像是正在看穿時空,他緩慢地點了點頭,從喉嚨深處擠出兩個字:“知道。”
父子二人瞬間達成了無聲的、沉重到令人窒息的共識。
“李諾在工作!他本就不拋頭露麵,碰到緊要關頭,脫不了身。”
接下來的時間,一家人是在極度痛苦和高度緊繃的精神狀態下度過的。麵對一層層的詢問,李恒作為駕駛員,以“受到巨大驚嚇、車輛係統短暫失靈、僥幸衝出紊亂區域”為核心,給出了極其精簡且模糊的敘述,將所有異常推給了“未知時空擾動”。李信配合著表現出虛弱和驚魂未定,不用裝的嚇呆了。餘慧則完全沉浸在悲痛中,她同樣驚嚇過度。
他們的車輛資料在乾擾器和李諾事先的準備下,本就經過了偽裝和清理,加上時空擾動本身造成的巨大資料混亂,竟然真的讓他們在初步問詢中矇混過關。
在被要求登記接下來行程、並隨時配合調查後,他們終於被允許自行離開高速。
趕在清明節之前,他們還是到了老家。
由於早就和親戚們說過什麼時間、怎麼回老家的。
所以,一進村,便收到許多親戚問候,並對劫後餘生的慶幸和對他家遭遇“罕見意外”的同情,隻不過長大的李信,看到很多親戚敷衍,也沒有什麼,除了爺爺之外,他沒有感到很親的
但每當有人自然地問起“諾兒怎麼沒一起回來?”時,那剛剛結痂的傷口就被再次血淋淋地撕開。
李恒臉上擠出僵硬的笑容:“研究所任務緊,臨時有重大專案,脫不開身。”餘慧低著頭,藉口準備祭品匆匆走開。李信則沉默地點頭,附和著父親的說法,心臟卻像被一次次淩遲。
感覺每一次隱瞞,都是對李諾的一次背叛,也是對自身痛苦的一次強行壓抑。他們都知道,李諾可能永遠都回不來了,卻還要笑著說他隻是工作忙。這種痛苦,無處言說,隻能死死摁在心底,任由其腐爛發酵。
夜深人靜,李信獨自待在老家的房間。白天上山在爺爺墓前叩了頭後回來,就沒有出過門。
窗外是熟悉的鄉村夜色,但他眼中的世界早已不同。
他一遍遍複盤著從預感到高速上發生的一切每一個細節,每一次抉擇。
力量!還是力量不夠!
如果他的預感更清晰、更提前,如果他們能有更充足的準備時間……如果他的精神力更強大,足以更早洞察陷阱的本質,而不是等到最後關頭才拚命……如果他能更精確地掌控生發器,或許就能找到兩全其美的方法,而不是犧牲哥哥……如果……如果他有足夠的力量,或許就能直接粉碎那個陷阱,甚至……把哥哥帶回來!
無能!弱小!自以為是地以為掌握了改變命運的能力,卻最終被命運更狠地嘲弄,付出了最慘痛的代價!
迫切感如同毒火,在他心中瘋狂燃燒。他不能再這樣下去!他必須變得更強!強大到足以保護所有人,強大到能洞悉一切陰謀,強大到……哪怕跨越平行世界,也能把家人帶回來!
李信猛地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哥哥,等著我。無論你在哪個世界,我一定會找到你!
在此之前,我必須……強大到足以撕開這個世界所有的阻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