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介布衣到富甲天下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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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文遠跟著那位氣度沉穩的中年人，穿行在青州府夜深人靜的街巷中。兩人並未前往繁華區域，而是兜轉了幾條僻靜的小路，最終來到一座看似普通的宅院前。院門無聲開啟，中年人側身示意：“陳小哥，請，楊公已在書房等候。”
書房內，燭火通明，楊老正坐在一張寬大的書案後，麵前鋪開的正是大盛朝的漕運圖，上麵密密麻麻標註著各種符號。與之前在醉仙樓時的閒適不同，此刻的楊老目光銳利，不怒自威，周身散發著久居上位者的氣息。
“文遠小友，請坐。”楊公抬手示意，聲音平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你今日之舉，堪稱奇才。七日之內，將千裡之外的時鮮完好送至青州，縱是官家驛馬，也未必能及。老夫甚為好奇，你是如何想到這等法子的？”
陳文遠心知這是關鍵時刻，麵前之人絕非常人。他穩住心神，既不能過於驚世駭俗，也需展現足夠價值。他拱手道：“回楊公，晚輩不過是善於觀察和整合罷了。見運河舟楫南來北往，陸路車馬川流不息，卻往往各自為政，空載、等待、週轉不靈，損耗巨大。晚輩所想，無非是‘物儘其流，貨暢其通’八個字。將船、車、人、資訊環環相扣，精密銜接，減少不必要的停滯，速度與鮮度自然提升。”
“物儘其流，貨暢其通……”楊公輕輕重複這八個字，眼中閃過激賞之色，“好一個‘物儘其流，貨暢其通’！此言直指漕運、物流之核心弊病！那你可知，如今朝廷漕運，歲費百萬銀錢，為何仍效率低下，損耗驚人？”
陳文遠知道考較開始了，他謹慎答道：“晚輩見識淺薄，僅以雲來驛管窺蠡測。竊以為，弊病或在幾點：一曰‘散’，各州縣、各環節權責不清，缺乏統一調度；二曰‘滯’，關卡林立，審批繁瑣，貨物停滯時日遠多於運輸時日；三曰‘耗’，裝卸野蠻，存儲不當，加之層層盤剝，損耗自然巨大；四曰‘資訊不通’，前方後方互不知情，無法預判與應對變化。”
楊公聽完，沉默片刻，忽然長歎一聲：“好一個‘散、滯、耗、資訊不通’！寥寥數語，切中肯綮！若依你之見，該如何革除這些積弊？”
陳文遠知道機會來了，他深吸一口氣，將現代供應鏈管理的核心思想，用這個時代能理解的語言包裝闡述：“晚輩以為，或可試行‘三化一核’之法。”
“哦？何為三化一核？”楊公身體微微前傾，顯然極感興趣。
“一曰‘標準化’，統一漕船、車輛製式，規範貨物包裝、裝卸流程，定明損耗標準，如此可減少混亂與損耗。二曰‘節點化’，在關鍵水路、陸路樞紐設立中轉倉，並非簡單堆貨，而是進行分揀、集拚、暫存，實現貨物高效流轉，如同人體之關節。三曰‘資訊化’，建立一套簡單有效的信號傳遞係統，如烽火台傳訊，讓主要節點能提前知悉貨物種類、數量、預期到達時間，以便提前安排接駁資源，減少等待。”
“那‘一核’又是何解？”
“一核，即是‘以效率與成本為核心’。”陳文遠目光堅定，“一切改革措施，都應以提升運輸效率、降低總體成本為衡量標準。破除部門藩籬，減少不必要的環節和盤剝，讓貨物能更順暢、更經濟地流通天下。若能以此為核心，在區域性地區先行試點，比如……青州周邊，驗證有效後再逐步推廣，或可收循序漸進之效。”
楊公聽完，久久不語，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目光卻越來越亮。陳文遠的話，為他打開了一扇全新的窗戶，許多困擾他多年的漕運難題，似乎看到瞭解決的曙光。這年輕人所展現的，絕非簡單的奇技淫巧，而是一套深邃縝密的管理哲學。
“文遠。”楊公的語氣鄭重了許多，“你可知老夫身份？”
陳文遠恭敬道：“晚輩不知，但知楊公必是心繫天下、欲有所為之人。”
“哈哈，好個心繫天下！”楊公笑了笑，神色一肅，“老夫楊廷淵，奉皇命，總督漕運，兼巡查天下吏治。”
儘管有所猜測，陳文遠還是心中一震。總督漕運，這可是真正的實權派重臣，直接對皇帝負責！
“文遠，你之才學，屈居於一小小驛站，實乃明珠蒙塵。”楊廷淵正色道，“老夫欲聘你為漕運總督府特設的‘物流參議’，秩比七品，專司漕運革新試點事宜。你可願意？”
這無疑是一步登天！但陳文遠迅速冷靜下來。他深知官場複雜，漕運利益盤根錯節，自己一個毫無根基的年輕人驟然踏入，無異於羊入虎口。而且，他的根基和實驗田，目前還是在雲來驛。
他深深一揖：“楊公厚愛，晚輩感激不儘！然晚輩年輕識淺，驟登高位，恐難服眾，亦不利於實務開展。晚輩懇請楊公，允我仍以雲來驛為基礎，將青州至周邊數縣作為試點區域。晚輩願以白身，為楊公推行‘三化一核’之策探路。若確有成效，再行推廣不遲。如此，進退有據，亦不引人矚目，可減少阻力。”
楊廷淵先是一愣，隨即眼中讚賞之色更濃。不慕虛名，不求速進，腳踏實地，此子心性著實難得！他點頭道：“嗯，你所慮極是。也罷，便依你之意。老夫授你臨時專斷之權，可憑我的手令，在青州試點範圍內調度所需資源，遇有阻撓，可直達天聽！另外，我會派幾名得力人手助你，明為護衛，實為學習，也為日後推廣儲備人才。”
“晚輩定當竭儘全力，不負楊公所托！”
當陳文遠拿著楊廷淵的手令和一枚可調閱部分漕運檔案的令牌離開宅院時，東方已現出魚肚白。他深知，從這一刻起，他不再僅僅是為了改善雲來驛的生計，而是捲入了一場關乎國計民生的巨大變革之中。前方，既有實現抱負的廣闊天地，也有雷老大為代表的舊勢力，以及官場內部的重重阻礙。
回到雲來驛，陳文遠將趙小五和幾位信得過的夥計召集起來，並未透露楊公的真實身份，隻說是得到了一位貴人的支援，允許他們在青州試行新的貨物聯運辦法。他重新規劃了驛站的區域，劃分出簡單的貨物分揀區、臨時倉儲區，並開始著手製定基本的操作流程和標準。
同時，他利用楊廷淵的手令，開始悄然調查青州周邊的漕運、陸路運輸現狀，包括雷老大車馬行的運作模式、各關卡的收費情況、主要貨物流向等。他要構建的，不僅僅是一條快速的蓴菜運輸線，而是一個高效、透明、可複製的區域性供應鏈網絡樣板。
而雷老大那邊，在得知醉仙樓蓴菜成功送達、吳鵬飛對陳文遠更加看重後，雖然暫時冇有新的動作，但根據陳文遠派出的眼線回報，雷老大手下的人最近與漕幫的人接觸頻繁，顯然也在醞釀新的對策。
一場圍繞物流效率、利益重新分配的明爭暗鬥，在青州這塊土地上，悄然拉開了序幕。陳文遠這個來自現代的供應鏈專家，將如何運用他的知識，在這片古老的時空裡，攪動風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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