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末世到星海 第458章 星軌錯斷遇故人
月隕星沉接大荒,寒芒蝕骨透甲裳。
風搖鐵索鳴如泣,血濺殘旗碎若霜。
九死仍尋生路窄,千傷未改寸心剛。
忽聞異嘯穿雲裂,暗影翻湧覆日光。
輻射海邊緣的廢棄空間站「望舒」,像一枚生鏽的指甲嵌在小行星帶裡。沈青楓用機械臂推開艙門時,鐵鏽簌簌落在肩頭,紅棕色的粉末混著空間站迴圈係統的黴味撲麵而來。他偏頭避開飛濺的金屬碎屑,耳麥裡傳來江清的低笑:「這破地方比你上次闖的蝕骨者巢穴還臭。」
「總比被盧照鄰的艦隊追著打強。」沈青楓回懟著,目光掃過艙內——歪斜的金屬架上結著蛛網般的冷凝管,淡綠色的冷卻液順著管壁滴落,在地麵積成熒光閃爍的水窪。月痕牽著煙籠的手,白色連衣裙的裙擺掃過地麵,留下一串淺淺的腳印,「碧空,掃描氧氣濃度。」
白裙ai的虛擬形象在他眼前轉了個圈,指尖劃過半透明的麵板:「氧含量19,輻射值超標3倍,建議開啟過濾麵罩。」話音未落,角落裡突然傳來金屬摩擦的尖嘯,三隻二階蝕骨者從通風口跌出來,墨綠色的涎水在地上燒出滋滋作響的小洞。
「來得正好。」孤城活動著指關節,源能在他拳頭上凝成淡藍色的光團,「剛想活動活動筋骨。」他側身躲過蝕骨者的利爪,手肘狠狠撞在怪物的關節處,脆響伴隨著腥臭的液體飛濺。江清的機械弓嗡鳴著射出箭矢,精準釘住另一隻蝕骨者的眼睛,箭尾的感測器還在微微顫動。
沈青楓正要加入戰局,卻注意到蝕骨者脖頸處嵌著的微型晶元——銀灰色的外殼上刻著半朵梅花,與蘇雲瑤實驗室的標記一模一樣。他突然按住孤城揮出的拳頭:「等等,這些是改造體。」
話音未落,空間站的應急燈突然亮起,慘白的光線照亮了穹頂的塗鴉——歪歪扭扭的唐詩被人用紅色顏料寫了又劃,「床前明月光」的「月」字被改成了骷髏頭的形狀。煙籠突然抓住沈青楓的褲腿,銀色的瞳孔微微收縮:「哥哥,上麵有人。」
頭頂的管道發出沉重的碾壓聲,一個穿著破洞宇航服的人影砸落在地,頭盔裂開的縫隙裡滲出暗紅色的液體。那人掙紮著摘掉頭盔,露出被輻射灼傷的臉——左眉骨上有道月牙形的疤痕,正是三年前在第三穹頂失蹤的機械師畫眉。
「你怎麼會在這?」沈青楓的機械臂不自覺地握緊,三年前畫眉為了幫他拆除定位針,被議會的追兵炸成重傷,所有人都以為她早就死了。
畫眉扯了扯嘴角,露出半顆斷牙:「托你的福,撿了條命。」她的右手已經換成了機械義肢,金屬手指捏著個閃爍的儲存器,「但你們不該來,這裡是盧照鄰的『源能養殖場』。」
「養殖場?」月痕下意識地後退一步,不小心踩碎了地上的熒光水窪,綠色的液體濺在她的鞋麵上,「那些蝕骨者……」
「都是用活人改的。」畫眉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出的血沫在她的機械義肢上暈開,「包括我這條胳膊。」她擼起袖子,義肢與皮肉連線處的麵板呈現出詭異的青紫色,「議會在研究『源能共生體』,失敗品就丟到這當誘餌。」
沈青楓的係統突然發出警報,碧空的聲音帶著電流雜音:【檢測到高強度源能反應,坐標東南區,距離300米。】江清突然指向通風管道,那裡的金屬網正在劇烈晃動,伴隨著無數細碎的抓撓聲。
「是『蜂群』。」畫眉的機械眼突然彈出紅外線掃描界麵,「改造失敗的低階蝕骨者,沒有自主意識,隻會循著源能波動撕咬。」她將儲存器塞進沈青楓手裡,「這是他們的實驗資料,你們快走,我斷後。」
「要走一起走。」沈青楓按住她的肩膀,注意到她脖頸處的源能抑製環——那是議會特製的刑具,每小時會釋放一次電流,「我幫你拆掉這個。」
畫眉突然甩開他的手,機械義肢的關節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彆碰!這玩意兒和我的神經連在一起,拆了我會變成瘋子。」她突然笑起來,笑聲在空曠的艙室裡回蕩,「再說,你們帶個累贅也跑不遠。」
蜂群撞破通風管的聲音越來越近,青箬突然舉起自製的盾牌:「我知道有條貨運通道!以前跟著勘探隊來過。」男孩的塑料布帽子被氣流掀飛,露出被酸雨灼傷的斑禿,「從這裡直走,穿過三個氣閘就能到停機坪。」
沈青楓看了眼腕錶,秒針每跳動一下,蜂群的嘶吼就更近一分。他突然拽住畫眉的機械臂:「斷後也得有家夥,你的工具箱呢?」畫眉愣了愣,指了指角落裡的金屬箱——那是她當年被炸飛時唯一搶救出來的東西。
箱子開啟的瞬間,江清吹了聲口哨。裡麵除了常用的扳手螺絲刀,還有三枚改裝過的手雷,引信上纏著紅色的導線。畫眉拿起一枚拋給孤城:「『煙花』牌,威力夠掀翻半個艙室。」她的機械眼突然轉向沈青楓,「但你得答應我,出去後把資料發給晴川,讓全宇宙都看看盧照鄰的嘴臉。」
「不止。」沈青楓的機械臂突然展開成鐮刀形態,寒光在應急燈下泛著冷白,「我們還要炸了這鬼地方。」
第一個氣閘的門鎖鏽得死死的,朱門貼在金屬壁上聽了聽,突然用拳頭砸向右側的控製麵板:「裡麵的線路沒斷,我能接。」少年的指尖泛著淡金色的源能,在布滿灰塵的按鈕上飛快跳動。蜂群的嘶吼已經近在咫尺,最前麵的幾隻已經露出了獠牙。
「還有30秒。」朱門的額頭上滲著汗珠,機械鎖發出哢噠哢噠的轉動聲。孤城突然將一枚「煙花」手雷扔向蜂群,爆炸聲震得艙頂落下無數碎屑,暫時擋住了怪物的去路。氣閘門剛開啟一條縫,沈青楓就拽著畫眉鑽了進去,月痕和煙籠緊隨其後,江清轉身射出火箭矢,精準地炸毀了身後的通道。
第二個氣閘裡彌漫著刺鼻的消毒水味,牆壁上貼著泛黃的實驗報告。沈青楓瞥見其中一張照片——十個穿著白大褂的人站在培養艙前,最左邊的正是寒山博士,而他身邊的年輕人,眉眼竟與煙籠有七分相似。「這是……」
「十年前的基因修複專案。」畫眉的機械義肢突然指向照片裡的培養艙編號,「煙籠的父親是主研究員,後來被寒山滅口了。」她的機械眼閃爍著紅光,「議會一直在找煙籠,因為他是唯一穩定的『源能容器』。」
煙籠突然抓住沈青楓的手,掌心的溫度低得嚇人:「哥哥,我不想變成怪物。」男孩的銀色瞳孔裡映著培養艙的影子,那些浸泡在綠色液體裡的軀體,個個都長著和他一樣的銀色眼眸。
「不會的。」沈青楓蹲下來,用袖子擦去他臉上的灰塵,「你是我們的隊友,永遠都是。」他的指尖剛觸碰到煙籠的臉頰,氣閘突然劇烈晃動,外麵傳來金屬撕裂的巨響——蜂群突破了第一道防線。
第三個氣閘的門是開著的,但門口站著個穿黑色軍裝的女人,肩上的將星在應急燈下閃著冷光。儘歡的槍口指著沈青楓的胸口,嘴角卻帶著詭異的笑意:「好久不見,沈隊長。」
「你怎麼會在這?」江清的機械弓瞬間拉滿,箭頭對準儘歡的眉心。
儘歡突然扔過來一個儲存器:「自己看。」裡麵的視訊顯示,白日議長正在給盧照鄰打電話,背景裡的蝕骨者培養艙上,貼著「第63代候選者」的標簽——照片上的少年,赫然是十年前的沈青楓。
「議會早就知道係統的事。」儘歡突然收起槍,撕開自己的袖口,胳膊上的源能抑製環正在閃爍,「我和畫眉一樣,都是棋子。」她的目光掃過眾人,最終落在沈青楓身上,「但我知道怎麼關閉養殖場的自毀程式。」
畫眉的機械義肢突然指向儘歡的後腰:「她在撒謊,那是引爆器。」女人的手果然按在一個銀色的按鈕上,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我隻是想給自己留條後路。」儘歡突然笑起來,笑聲裡帶著哭腔,「你們以為炸了這裡就能解決問題?盧照鄰的艦隊已經在躍遷了,目標是地球。」她突然拽開領口,露出鎖骨處的刺青——半朵梅花,與畫眉機械臂上的標記正好拚成一朵完整的花。
「你們是……」沈青楓的機械臂不自覺地展開,卻被畫眉按住。
「她是我妹妹。」畫眉的機械眼黯淡下去,「當年為了救我,被迫加入議會。」她突然搶過儘歡手裡的引爆器,塞進沈青楓手裡,「自毀程式在停機坪的控製台,你們去炸了主反應堆,我和儘歡拖住蜂群。」
儘歡突然抓住姐姐的手腕,機械義肢與血肉手臂的碰撞發出沉悶的響聲:「一起走,姐。」她的眼淚混著臉上的油汙滑落,在下巴處彙成小小的水窪,「我早就準備好逃生艙了。」
停機坪的穹頂破了個大洞,星光像碎玻璃一樣灑在積滿灰塵的飛船上。最角落裡的「青楓號」還保持著起飛姿態,隻是左翼的裝甲布滿了彈孔。沈青楓剛啟動飛船的自檢程式,就聽到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畫眉和儘歡正被蜂群追著跑,姐妹倆的機械臂都展開成了刀刃形態。
「快關門!」孤城拽著煙籠跳進駕駛艙,江清的最後一支火箭矢射向蜂群,卻被一隻三階蝕骨者的骨盾彈開。沈青楓按下關門鍵的瞬間,畫眉突然將儘歡推進艙內,自己卻被蜂群的利爪貫穿了胸膛。
「姐!」儘歡撲在艙門上,看著畫眉的機械義肢漸漸失去光澤,那些紅色的導線像斷裂的血管垂落下來。畫眉的嘴唇動了動,似乎在說什麼,但聲音被蜂群的嘶吼淹沒。沈青楓突然想起三年前那個夜晚,她也是這樣笑著說「下次給你裝個更好的反追蹤晶元」,然後在爆炸聲中消失在火光裡。
「青楓號」的引擎發出轟鳴,沈青楓強忍著回頭的衝動拉昇飛船。透過舷窗,他看到畫眉按下了手裡的引爆器,整個空間站在一片白光中崩解,那些綠色的培養艙像破碎的琉璃,在星空中劃出短暫的弧線。
儘歡蜷縮在貨艙的角落,用機械臂抱著膝蓋。月痕遞過去一塊壓縮餅乾,女孩卻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對不起。」她的聲音很輕,像怕驚擾了什麼,「定位針的事,議會清洗的事……都是我做的。」
月痕搖搖頭,將自己的抑製劑分給她半支:「我哥說,活著的人要向前看。」女孩的白色連衣裙在貨艙的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手腕上的源能抑製環已經被沈青楓拆掉,留下一圈淺淺的紅痕。
沈青楓正在駕駛艙除錯坐標,碧空突然彈出一個新的麵板:【檢測到未知訊號,來自銀河係邊緣。】訊號被轉換成音訊,是段斷斷續續的唐詩朗誦,「……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聲音蒼老而沙啞,像被砂紙磨過的金屬。
「是陳子昂。」孤城突然湊過來,他的源能感知比係統還敏銳,「他還活著。」男人的拳頭不自覺地握緊,三年前在源能監獄,正是陳子昂用最後的力量炸開圍牆,讓他們得以逃生。
江清突然指向雷達:「有艦隊正在接近!」螢幕上的光點越來越密集,呈包圍態勢向「青楓號」靠攏。盧照鄰的旗艦「玄冥號」像一頭黑色的巨獸,在星海中緩緩展開側翼,炮口的紅光映紅了整片星域。
沈青楓突然切換到手動駕駛模式,飛船在隕石帶裡做出一個驚險的翻滾:「碧空,啟動火種形態。」白裙ai的虛擬形象突然變得嚴肅:「能量儲備不足30,強行啟動會導致核心熔毀。」
「那就熔毀。」沈青楓的機械臂在控製麵板上飛快跳動,「總比被當成實驗品強。」他突然轉頭看向貨艙的方向,月痕正和儘歡一起給煙籠講唐詩故事,男孩的銀色瞳孔裡映著舷窗外的星光,像落滿了碎鑽。
「青楓號」突然發出一聲龍吟,金色的光翼從船體兩側展開,將隕石帶照得如同白晝。沈青楓握緊操縱杆,在盧照鄰艦隊的炮火中衝出一條血路。透過火光,他彷彿看到畫眉和陳子昂站在星塵裡,笑著朝他揮手,背景是正在重建的穹頂城,孩子們在廣場上朗誦著「春江潮水連海平」,聲音清亮得像風鈴。
星沉月墜裂長空,艦影穿梭火網中。
鐵骨已承千處傷,冰心猶向九霄雄。
血凝甲冑渾如繡,汗浸征袍半作虹。
忽有狂瀾吞日月,鋒芒未改劍先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