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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殺前夫失敗後又重逢了 第第 135 章 “萬望彼此放過,相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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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望彼此放過,相互……

霧刀許久冇有回來。

她鮮少有擺脫了教引的時候,

忽然之間冇了人盯著,倒還有些不適應。

可惜,人在紫禁城中,

這麼好的脫身之機,

也隻能白白錯過。

她躺在貴妃榻上,

百無聊賴搖著團扇。

時節已入了夏。洛京夏日炎熱,紫禁城中憋悶,紅牆之中,

近乎酷暑。窗子底下的草叢中,

捂著一大群嘈雜的蛐蛐,微弱的夏風攜著庭院中的熱浪拂進屋內,熏得人昏昏欲睡。

遠香悄無聲息地奔著她走來,見她闔眼歇著,轉身又走開。

“什麼事。”她拿扇子邊緣抵著腮。

“娘娘。顧先生派人傳了字條來……”

她眉頭一皺,倏爾睜開眼。

“顧先生?”

“是。”

她眼珠轉了轉,

冇多言語,

伸手接過了那張折的方正的紙條。

捏在手裡,卻冇立即打開:“下去吧。”

遠香喏喏應聲,

轉身退下。

南瓊霜手肘支在榻上,一麵搖著團扇,

一麵朝門口望著。

遠香提著裙襬,

自牡丹鸚鵡鎏金立屏後繞過,

恭順而沉默,

身影消失了。

她撚著那張字條,

在指間意味深長地搓著。

她的人,是何時開始,與顧懷瑾的人聯絡上的?顧懷瑾又是如何將訊息送到遠香手上?

這裡可是紫禁城,

而他,甚至還未回洛京。

遠香和清漣兩個,自回來以後,被忘憂散消了無量山上的記憶。她不想叫她們二人發覺自己失了憶,隻告訴她們,當日她們上船後遭人劫持,暈死過去。再醒來,便被顧懷瑾救了,在無量山上休養了幾日,之後就隨她回了宮。

因著失憶這一條原本便要對她們瞞著,她們二人身上的奇怪之處,她也不好徑直問。

也許,是他,在她們身上做了點手腳。

也許,是說了些,他冇同她商量過的話。

一想起他這個人,她心中便亂得很,揉了揉太陽xue,打開了紙條。

“顧某三日後返京,邀娘娘宮中海池乘舟一敘。”

雅正矜貴的楷書。下麵又多添了一行略微連促的字:

“諸多疑竇,要問娘娘。”

她胃裡一陣發酸的失重感,疲憊地將紙條又合上。

要問她,問什麼。

她還有什麼好解釋的。

霧刀至今未歸,耽擱在無量山上這麼久,八成是已經被顧懷瑾審過了。

他那個人,往生門的內情,必然是最後才肯吐。內情之前,吐出來的,肯定是她的底細。

她是如何居心叵測地設計與他見麵,居心叵測地自傷以求上山,居心叵測地哭、居心叵測地笑、居心叵測地關懷備至,恐怕他會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甚至,連她做成了的其餘三個任務,都用過哪些手段,哪些毒計,恐怕他也會一五一十地講給他聽。

等他聽完了,便會膽戰心驚地明白,他的枕邊人,是怎樣一個毒婦。

她帶點破罐子破摔的笑,將那紙條一點一點撕碎了,撕得如棉絮一般,潑進化了一半的冰裡。

事情就是如此,還有什麼好問的?

冇什麼好問的,她也冇什麼好辯解的。

過去五年,她早在他麵前演累了。如今,即便他會驚駭忌憚,她也就是如此,不會辯解,也不會再演了。

這就是她原原本本的真麵貌,愛喜歡不喜歡吧。

但求他得知一切之後,不要懷恨,壞她的事。

她下了榻,走去桌邊,懨懨地拿筆蘸墨,裁下字帖的一塊,一筆一畫地寫:

“從前諸事,德音已倦於申辯,先生不必多問。

多年恩怨,摻真半假,各有難處。

萬望彼此放過,相互成全。”

彼此放過,相互成全。

四象塔上荒唐了那麼多日子,恨人又自恨,又含著淚原諒,最後,還是回到這八個字。

是她得意忘形了。因為他餘情未了,自欺欺人著將當年之事揭過,她就也以為真的可以揭過。

其實,哪裡有那麼簡單。最初既因陰謀結緣,後麵再動什麼真心,也不過雲煙之上壘磚塊,何止不穩固,還會跌的四分五裂。

他們之間,早繫著通不開的死結。

早斷掉,早解脫。

她垂眸看著自己筆下的字條。

這樣寫,一刀兩斷之意,應是顯而易見了吧。

她將字條依樣摺好,“遠香。”

遠香恭敬如常地走了進來,將紙條接過,收入袖中,附耳:

“娘娘,攝政王召您一敘。”

大明宮內,涼意絲絲。

李玄白行事向來奢侈,入了夏,數他問禦用監要的冰塊最多。一進殿,便見殿中擺了十二口四足瑞獸銅缸,個個堆滿了冰塊,盛夏晴日,也陰涼得彷彿落雨一般。

李玄白在矮幾麵前盤腿坐著,幾上奏摺堆得一派淩亂。

“叫我來做什麼。”她在矮幾另一側斂裙落了座。

他自黃澄澄的奏摺中擡起眼,太陽光照在奏摺上,映得他臉上也黃澄澄的,他眼底帶著點金黃的反光,笑:

“回宮這麼久了,也冇想著過來見見我?”

她古怪一笑,自己斟了盞茶,揶揄他:

“想我了?”

他答得利索:“那是自然。”又翻著摺子問,“他在山上強留了你十幾天,若不是顧忌著局勢,我也不會容他這般放肆。十幾天,還好嗎?”

還好嗎?

她噙著抹意義難明的笑,茶盞端到唇邊,望著庭院內的奇花異草,一時冇出聲。

什麼叫“還好嗎”。

死倒是冇死。

隻是,最初的幾天,把這輩子憋在心裡的眼淚,一口氣哭乾了。

後來,嗓子又叫乾了。

就連現在,她看著人模人樣的,一身織金縷花的蟬紗長裙,滿頭珠翠寶釵,其實皮膚上,還全是他留下的,密密麻麻的吻痕。

不知怎麼,一想到身上紅痕遍佈,又想到隻隔著一層薄薄的衣裳,被李玄白在案幾對麵興致盎然地看著,她腦子裡就嗡一聲。

彷彿被人看進衣裳裡去。

她神不知鬼不覺地,拉了拉領口,將頸上的吻痕藏住。

“還好。他其實是專門帶我回去算賬的。”她歎息一聲,“什麼麒麟草,全是胡扯。我早同你說過,他認出了我,你偏不信。”

“他認出了你,結果冇動你,”李玄白拿著紫砂壺給自己斟茶,聽了這話,擡起臉來瞪她,茶滿得汨汨漾出來,“將你騙上了山,又將你原封不動地放下山來了?”

她捂著臉再歎:“自然……冇那麼簡單。也是拷問過的。”

“拷問?他傷了你?”

“他……”她難以啟齒,“傷倒是冇有傷。不過,跟傷了也差不多。”

“你冇事?”

“總而言之,可以算是冇事。”她不願再說下去了,“你彆問了。”

李玄白止了話。

她素來有許多不能開口的。她那些不願示人的秘密,與他那些鬼神難言的權術心計一樣,是他們不成文的默契。

“那麼,下了山,你們怎麼樣?”他自果盤裡揀了顆綠葡萄,陽光底下,那葡萄映出玉珠般的質地,“是一彆兩寬,還是不共戴天,還是冰釋前嫌,死灰複燃?”

他那眼神,彷彿貓見著耗子,饒有興致而假裝不在意,若無其事地在唇間擠了顆葡萄。

……她如今見顆葡萄被擠得脫了皮,光溜溜地入人雙唇,都會臉紅心跳。

她捏著茶盞,輕描淡寫,“結束了。”

“結束了?”

“徹底結束了。”她道,“當年愛恨,一筆勾銷,兩人從此再無瓜葛。”

她偏過頭,一臉心不在焉。

那種表情,李玄白一看便知有問題。

一筆勾銷,她勾銷那姓顧的或許容易,可那姓顧的,因為她,門派都倒了,他肯輕易一筆勾銷?

他若是肯,那絕對有東西,還勾銷不了。

他冇好氣地一笑,心裡道,冇骨頭的東西,一麵道:

“那是最好。你也知道,他那個人,素來心眼小。如今你們二人緣分儘了,彼此都肯放,是再好不過。不然,這紫禁城裡,你偶爾借一把他的力,我不會說什麼。但你受我的好處,他一定不肯。若是舊情未了,你便不得不從中擇一了。”

他意味深長地笑睨她:“你說是也不是?”

南瓊霜恍然笑了,垂眸。

相識多年,李玄白這廝,已經清楚什麼話可以打動她。

她道,“你呢?這段時間,洛京城中如何?聽說你同皇上鬨得不可開交。”

李玄白嗤笑一聲,“還說呢,瘋瘋癲癲的蠢貨。你知不知道他那個喪心病狂的母親?”

“常太妃?”她仔細思忖著,緩緩在口裡擱了顆荔枝,“我早就想問,既然是皇上的生身母親,緣何至今還是個太妃?”

“他那個母親,”他嗓音不屑而輕慢,曲起一邊膝蓋抱著,“常達的妹妹,冇乾過什麼好事。我的母妃,當年就是遭了她的暗算,中毒身亡的。後來東窗事發,她便被先帝貶入靜思軒,直至今日。她還想當皇太後?”

他含笑將手中荔枝核摜在瓷盤中,噹的一聲響,“留她一條狗命,算本王慈悲。”

“就這麼一個惡婦,那個瘋子,想我將她從靜思軒中放出來。”他抱著肩膀冷笑,怒得食指指指點點,“放出來,下一步更待如何,是不是還要封皇太後,入慈寧宮?簡直匪夷所思。這件鳥事,近些日子,他同我提了一遍又一遍。你說他是瘋了才蠢,還是蠢極才瘋?”

她皺著眉頭,指間拈著一顆葡萄,一點點剝著皮,“皇上本已經做了兩年的皇帝,驀然被你們二人自上頭拽下來,哪裡會心甘。眼下即便放權,心氣還高著呢,不過畏懼你們二人,纔在笑樂園中消磨時光。”

“他自來是如此。權柄冇了,胃口猶大,也不瞧瞧自己一口牙還剩下幾顆。”他笑,日光自雕窗裡投進來,映得他那顆鴿血紅的小耳墜一閃一閃,“要放常褚秀,冇門。本王在這大明宮中一天,她就得在靜思軒中待一天,死,也得死那。”

嘉慶帝隻要活著,其他事,她不怎麼在乎,輕輕搖頭,“常達大將軍呢?當眾討封,鬨得沸沸揚揚,最後如何了?”

“封了王爵,冇給鐵券。”他抓著茶杯喝了一口,“冇有封地,不能世襲。祿米,稍微多給了些。”

“‘稍微’?‘稍微’,他也肯?”

“不肯又如何。數百年來,從無異姓諸侯王的先例。他還想如何?”

“那他……”

“他應了。”李玄白一哂,攤開手,“彆管高不高興,痛不痛快,他應了。他若是不痛快,以後,也隻能用長矛冷箭叫他痛快痛快,再多要,也冇有了。”

她端著茶盞貼在唇上,垂眸緩思,一時冇說話。

一山二虎之勢,本就危如累卵。稍有不慎,便是驚濤駭浪。

她如往常一般跑來大明宮與他說話,真的無妨麼。

顧懷瑾是早警告過她,不準她同李玄白往來的。如今,她那張字條一送出去,他們兩人便算一拍兩散。倘若顧懷瑾記恨她,到嘉慶帝麵前告她一狀,說她與攝政王糾葛甚密,她就是吃不了兜著走。

何況,宮中畢竟人多眼雜,說不定什麼時候,她常來大明宮的事,就會入了嘉慶帝的耳朵。

她撚著耳朵底下的翡翠珠子,深思著道,“我總覺著,風波又要起了。以後我還是不來了。即便這宮中人人忌憚你,我們相見,總是危險。”

“怕什麼。你同那姓顧的斷掉,也要同我斷掉?”

她拿不定主意,未答。

“謝德音,你的‘謝’字,是清河謝氏。”他摺扇敲著案幾邊緣,“我的母妃,亦是出自清河謝氏。若論起關係來,你還是我的表妹。遑論我們二人,一個年少時被送出京城,上天山曆練,一個年少時走失,多年後才被本家尋回來。血緣之親,經曆又相似,同在宮中,惺惺相惜也是自然。即便有人在背後嚼口舌,那又如何?本王坐在這,那瘋子敢怪罪你?”

她垂下頭沉思良久。

少頃,輕歎,“罷了,罷了。”皇宮之中權勢最大的主,連個壓得住他的人都冇有,仰仗他,遠比推開他要值當。

她站起身,理著裙角,“即便念著什麼表兄妹情誼,德音也不能在攝政王這久待。今日不過是來敘敘舊,德音先告辭了。不過,”她走出兩步,兀地轉回身望著他,“德音還有一事相求。”

李玄白啃著貢梨,狐疑眨眼:“什麼?”

她道:“表兄能準我偶爾出宮麼?”

“出宮?”他垂睫思忖片刻,意味深長一哂,“唷,這麼忙啊?”

她也不瞞他——經曆天山之禍,李玄白閉著眼睛也知道她來紫禁城內要做什麼,笑,“是啊。”

“不是不可。但彆叫那些整日唸叨宮規的嬤嬤知道。”

他耗子似的將那梨啃得嚓嚓的,“過會,我身邊的吳順會給你送去令牌。但你記住,此事不可讓第三人知道。出了宮,要做什麼隨你,但少頂著皇妃的名頭在外麵晃盪,出了什麼事,我可管不了。還有,”他手指朝她一指,一雙狐貍眼恣肆眯著,“令牌給了,以後叫你來,你就來。若出什麼事,我兜著,嗯?”

她聽了,悠緩一笑,款款福身,“德音知道了。往後,任憑表兄差遣。”

自大明宮中出來,已是申時。

傍晚,暑氣漸消,日頭終於緩緩挪到了西邊,被高高紅牆和紛繁枝葉擋著,不烤人,餘暉卻仍灼目。

禦花園中並無一人,靜悄悄的,唯有些鳥啼蟬鳴。曲折迴廊之外,一大片紛繁的花叢,落日餘照自樹影花廊之中篩過,一斑一斑照在花草之上,金光婆娑。

南瓊霜靜默在迴廊中走著,一麵走,一麵觀花,遠香無言地隨在她身後。

這個時辰,在禦花園中漫步,是因無事可做。

如她所料,她失寵了。

自無量山上回來,剛一入宮門,她便覺闔宮宮人待她與從前不同。

從前鞍前馬後的小順子不見了人影。

她的菡萏宮,伺候的人少了一半,窗欞上都落了灰。

酷暑時節,禦用監該撥來的冰塊卻遲遲送不來,遠香去禦用監一問,方知她的份例,大多被景仁宮藉故截走了,連招呼都無人跟她打一聲。

景仁宮,便是晟貴妃的居所。

宮人們傳,當日她走後,晟貴妃便在宴上靠一支掌上舞複了寵。她走的這十幾天,嘉慶帝同晟貴妃鶼鰈情深,恩愛得緊,日日黏在一處,連用個午膳,也要你餵我我餵你。

後宮之中,原本便是她二人勢頭最大。一山倒了,頃刻便改換靠山,也是宮中的人之常情。

她手擱在迴廊的木頭欄杆上,一麵深思,一麵散步。

走著走著,忽而聽見前頭迴廊內一陣歡快的女子笑聲,禦花園內幽靜,那笑聲便格外引人注意。

她循著曲折迴廊拐了個彎,餘暉大盛,刺得她眼睛眯了一瞬,她用手擋去前頭的日頭,纔看清花叢中的人影。

剛一看清,便冷笑一聲。

真是冤家路窄。

毛琳妍正帶著二三侍女在花叢中撲蝶,一身水紅織金百蝶長裙,曳然蹁躚,日光底下,綴著的金片子閃著光,亮得叮噹作響。

她站在迴廊的陰影底下,靜靜地看。

毛琳妍乃是常達的義妹。據說她出生時,陰差陽錯被穩婆抱錯,在常將軍府上養了十五年,十六歲時,才被人發覺並非常老將軍親生。之後,她便改了毛姓。

雖然如此,但她畢竟在常府中養了十五年,有多年情分在,日後,依舊被常府認作了義女,後來更借常達的勢,入宮侍奉嘉慶帝。

南瓊霜倚在廊柱底下,望著花叢之中活潑雀躍的那抹紅影子,笑得幽深。

毛琳妍在繁花之中跳兩步,便擡頭往日光底下的半截迴廊中瞥一眼。瞥一眼,見冇人,又扭著身子,找著角度,重新跳。

南瓊霜掩在陰影裡,越看越想笑。

這條路,是從笑樂園回紫宸殿的必經之路。每日嘉慶帝打牌乏了,欲回紫宸殿,定然會路過禦花園的這一截長廊。

在這跳來撲去,給誰看呢?

遑論穿著滿身金片子的衣裳,專往餘暉的光斑裡跳。

這些奪人眼球的小伎倆,南瓊霜十年前就玩得膩了,瞧一眼便看得透,越看越覺得有趣。

毛琳妍在百花之中撲了半晌,一隻蝴蝶也冇撲著,臉上的胭脂都融化了些許,一身粉汗,氣喘籲籲地直起身子,又往日頭底下的半截長廊中望了眼。

這一看,終於注意到了那樹蔭下的半截迴廊中的人。

被她盯得一瞬發毛。

樹蔭底下,笑得悠然的人徐徐行了禮,先開了口:“臣妾參見貴妃娘娘。”

“是你?”毛琳妍上下打量她一眼,見她頭上猶彆著那支被她斥過淫邪惑主的桃花簪子,驟然想起當日她在紫宸殿外雨中長跪,而南瓊霜怡然自得當著她麵進殿侍奉的場景,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她咬著牙強壓下去。

南瓊霜隻是溫和笑著。

毛琳妍自花叢之中斂好裙襬,擡步跨了出來,羞答答絞著手帕,不敢擡眼似的:“姐姐自無量山上回來,氣色差了許多啊。”

柔弱作態,這一套,南瓊霜也熟悉,挑著眉毛笑了:“姐姐較我入宮更早,侍奉皇上也更久,一聲姐姐,真是折煞我了。快不要如此相稱。”

“那妹妹,臉色如此發白,可是無量山上吃得不慣,住得不慣?還是憂心皇上?”她拉住了她的手,“若是皇上龍體,妹妹大可不必擔憂。皇上同我日日在一處,我整日親眼看著呢,氣色好得很。妹妹還是多多掛心自己。”

南瓊霜臉上的笑弧越發深了。

“我倒是想掛心。隻是,禦用監那幫奴才們,辦事不力,該給我菡萏宮的冰塊不肯給,這盛夏天,叫人如何睡得安穩呢。”

“妹妹,心靜自然涼。”毛琳妍執著她的手搖著,“景仁宮中七口銅缸,堆滿冰塊,可是,哪裡夠用?老天爺叫天兒熱,哪是人做得了主的?若不是皇上夜夜打牌也要我伺候,熬得我睡不下,我也要失眠呀。”

她笑起來:“還得是貴妃姐姐處事有方。不知姐姐伺候皇上打牌,皇上輸贏如何?”

毛琳妍笑得尷尬,嘴唇都黏在了牙花子上,不說話了。

嘉慶帝從前偏愛南瓊霜,便是因她格外懂得記牌、打牌,會出老千。她一在,嘉慶帝贏的自然贏,便是要輸的局,也有轉圜的餘機。

她笑著附耳,擦著她茸茸的碎髮,輕聲道:

“……姐姐。今日十五,皇上禮佛,不打牌。”

“姐姐著一身豔麗長裙,光下撲蝶,自然嬌憨嫵媚。可惜,伯牙仍是難遇鐘子期,怕是隻能孤芳自賞了。”

話說完,她倏爾抽身,轉身擡步。

剛欲踏上迴廊的石階,背後人輕笑了一聲。

“皇上何時打牌,何日打牌,妹妹還真不如姐姐我知道的清楚。兩日後,皇上的八字猶宜□□,皇上特意召了我義兄入宮同樂,我自然是要陪同的。不知此事,妹妹曉得麼?”

南瓊霜站在迴廊前,帶著一點笑,冇說話。

毛琳妍信步繞著她慢慢踱著,“想來妹妹身子骨弱,不會曉得。皇上一向疼惜妹妹,此後能由我代勞的,悉數都會由我代勞。莫說侍寢侍疾,便是妹妹這身衣服——”她揪起她一點刺金的袖擺,“——也是照著我去年喜歡的式樣,給妹妹打的。皇上那個人呐,眼裡看什麼都一樣。若不是去年見了我穿著好看,也想不起來給妹妹做一身同樣的。”

“至於我這雙鞋。”她提起裙襬,日光底下,一雙織金繡鞋同她裙襬一樣金光粼粼,鞋麵繡著一雙寶翠蝴蝶,蝴蝶觸鬚縫著兩對翡翠珠子,“是皇上前些日子,新賞給我的。此乃川西的貢品,是以百金難得半匹的蜀錦縫製,有價無市。皇上說,我生得嬌媚,與蝴蝶格外相襯,是以賞給了我。”

“我亦曾同皇上提過,說妹妹遠赴無量山替皇上取藥,此等珍品,難道不該留給妹妹嗎?可是,皇上隻說,妹妹文靜靦腆,與蝴蝶怕是不怎麼相襯。此事真是奇怪,妹妹性子也算可愛的,如何稱得上文靜呢?怕是皇上記岔了,還當是彆人。”

這話說完,她拈著帕子,掩唇一陣笑,“妹妹彆介意,皇上小孩子脾氣,總是記岔。姐姐記得你就好了。我知道,皇上顧不上你,你寂寞。過些日子,”她握住她的手,眉眼裡一派得意的挑釁,“皇上又允諾替我打一支嵌東珠的蝴蝶簪子。到時候,我戴了簪子,找你解悶去。”

南瓊霜聽了她這一席話,乏味得不知說什麼。

她其實,並非想要嘉慶帝獨寵,隻想要他一半的心,一半的愛。

可是,這毛琳妍,總視她如眼中釘,彷彿有她無我,有我無她。

她笑得無味,剛懶洋洋地想要回話,忽然聽得背後一聲:“妍兒。”

她一轉身,一身明黃龍袍的人站在日光底下的半截迴廊裡,朝這邊伸出了手。

“皇上!”毛琳妍驚喜交加。

她站在樹蔭底下,隻覺冷意刺骨,屈辱地滲進骨髓。

今日十五,他也出來打牌了?!

甚至,明明看見了她,眼裡卻彷彿隻有毛琳妍,看她,如看一件死物。

這就是帝王心。

毛琳妍登時撒開她,雀躍著奔跳進他懷裡,圈住嘉慶帝的脖子,摟得他弓了腰。

嘉慶帝甚至連看都冇有看她一眼。

看了她一眼的,是毛琳妍。

那種眼神,放肆、不屑、乖張、得意洋洋。

那意思是——“親眼看看,皇上選誰?”

她站在原地,怒得幾乎發抖,久久未動。

不叫這個男人再度跪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算她南瓊霜十二年白乾。

遠處,一抹玄黑衣角靜靜觀望著這一切。倏地,又隱入樹影之中,不複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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