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殺前夫失敗後又重逢了 第第 117 章 刑具與畫像,一牆之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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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具與畫像,一牆之隔……
顧懷瑾連她沐浴大概要多久都記得。
她洗完了澡,
換好衣服,不多時,一個侍仆擡著一張桌子進來,
靠牆擺好,
另一個侍仆緊隨其後,
一樣一樣,在桌上擺放了些東西。
將東西放妥,兩個侍仆朝她恭敬行禮,
退下了。
她帶著點無所謂的笑,
走過去仔細看。
鞭、錘、鉗、夾棍、肉刷、笞杖、腦箍,全是她在往生門的大牢裡見過的東西。
她不免一哂。
在往生門的時候,她還無福消受這些,如今,要在她這個端方溫潤的前夫這,先試試了。
多有意思。
她拿起一根皮鞭細看。
那皮鞭是牛皮質地,
紮實堅硬,
蠍尾一般的鞭身,放開來,
長如一條細蛟。
她笑著搖搖頭,這人性情是真變了,
做事喜歡做絕。
她是見識過顧懷瑾的鞭子功夫的。那一年,
衡山派掌門之女欺辱她,
他為了給她報仇,
不知想出什麼法子來將人家逼上了山,
用一根長鞭,抽得那心高氣傲的衡黃皮開肉綻,區區三鞭,
打得四麵簷角崩塌。
如今,跪在中間受鞭的人,成了她了。
她想在手上試兩下,解開了鞭身捆著的小繩,將鞭子整個抖開,拿在手上,沉甸甸的。
忽而,持鞭用力,手臂一揮,啪地一聲,長鞭抽在覆著水汽的石牆上,打裂了兩塊磚石,碎片剝落下來。
真是厲害的鞭子。
她不知為何,心裡倒有點爽快,手臂一掄,啪地又是一鞭。
真是冇想到,在宮中的時候,她為了不至有今日,想了無數辦法,躲貓貓似的同他斡旋了許久;真到了見棺材的一刻,心中卻輕鬆坦然。
早知如此,當初又何必惴惴不安,無措難眠。
人總是如此,事發之前,總是驚慌,待事情真發生了,方覺不過那樣。
她含著笑,又朝牆上猛抽了一鞭子。
這一鞭下去,她忽覺此處有些不對。
同樣是石牆,長鞭抽上去,有些地方一陣清脆的劈啪的響,但卻有一片地方……聲音悶悶的。
她將長鞭卷好,放回桌上,循著方纔迴響不對的牆麵,用手指節一路敲。
敲著,果然發覺一處地方的迴響大有不同。
牆後若是實的,聲音應也實,聚於一點,並無迴響。
但這一處,敲上去,聲音卻分散、發虛。
這牆後有東西。
她往長生泉大門處看了眼。
騰騰水汽中,硃紅色的木門在白霧中隱隱約約,仍未有動靜。
她轉過頭,沿著那一片地方的四周,將所有牆石依次按了一遍。
果然,未多時,一塊不起眼的石頭被她推進去一些。
她蓄力再推,將那塊牆石全部按下。
一扇厚重的、堅固的石門,緩緩地,向右滑開了。
裡頭一陣陰冷的風,打開來,一條曲折幽邃的甬道。
南瓊霜再度回頭往木門處看了一眼。
顧懷瑾仍未來。
這就有意思了。若是平時,她性子謹慎,不會輕舉妄動,大約不會貿然探秘。
但顧懷瑾,已經將那一個一個刑具擺在她麵前了。
反正結果都已經是這樣,她又有什麼怕的,斷三根手指跟斷五根,有區彆嗎?
這山上最可怕的,不過是她那個陰晴不定、難以捉摸的前夫。
她笑了一瞬,提著裙襬,閃身鑽進了甬道。
甬道內陰暗潮濕,狹窄得隻容一人經過。
她冇有燈,也冇有火摺子,藉著長生泉內的光,走上了一道旋轉往上的石頭旋梯,台階苔蘚密佈,滑小刁鑽,窄得隻容下半足,她踮著足尖,一階一階走上去。
走了不知多久,直到她開始覺得胸悶,終於燭火一閃,進了一個逼仄簡陋的房間。
房間內隻幽幽點著一盞不亮的小燈。蠟燭已經燃得隻剩一寸,蠟油在燈台裡堆積成山,顯然是無人常常清理。
屋內一團混亂。地上俱是撕碎的紙,半幅半幅地覆蓋了整個地麵,有些是背麵,有些正麵朝上,但彼此遮掩,瞧不出是什麼。
房間角落,掛著一幅似乎是畫的東西,但燭火太幽暗,一半隱在陰影裡,打眼一看,她也不知是誰。
畫下,一隻簡單的櫃子,櫃子上零落著七零八碎的雜物,櫃前,一隻搖椅。
滿房間,都是顧懷瑾的氣息,濃鬱到,她一進去,彷彿撞進了他懷裡似的。
他在這裡呼吸過,住過,待過許久。
她怎麼會知道?
她自己也不明白。
她走過去,在那幽茫燭火裡,對著光,仔細看牆上那幅畫。
畫上人雙膝並著,手放在膝上,對著畫外人,笑得乖巧和悅。
手上,拿了一隻王八糖畫。
南瓊霜心中咯噔一下。
是她。
那個最後生離死彆的被詛咒的夜晚,她和顧懷瑾下山,在山下集市中,度過的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乞巧節。
一個擺攤的老伯,替她畫的,那一幅畫。
這麼多年,他依舊留著,即便……即便出了那樣的事,也被他藏在此處。
她伸出手,留戀又緬懷,小心翼翼地,撫摸了又撫摸。
那麼多年前的事了啊,她都快忘了。
她記得,那時,顧懷瑾笑她丹青畫得醜,她氣急敗壞地跟那個賣糖畫的老伯說要畫他,結果接過湯勺,就畫了個王八。
她垂下長睫,有點自嘲地一哂。
櫃子上,倒是並未落灰,但儘是些雜物。
耳環、扇子、莫名其妙的棋子、梳子、簪子,全是不知所謂的東西。
她帶著點不在乎的笑,將那些東西一一拿起來看。
她的一隻白玉耳環,不知什麼時候掉的。
簪子,是那時顧懷瑾要下山相看,她被他送入淩絕閣內,要李玄白保她,她怕他真將她忘了,刻意在房間內留下的。
他果然將這支簪子留下了。
李玄白那把白玉摺扇。扇柄是象牙的,扇麵是貝母所製,偏著光看,流光溢彩。
她還記得,那時,顧懷瑾顧忌著君子之道,那麼愛她也不肯吻她,自欺欺人地隔著這把扇子親。
這扇子,她還以為丟了,怎麼竟然在這。
那柄乞巧節在集市上買來的玉梳。
那時,他還不知當晚便要相殺死彆,笑著梳起兩人的頭髮,說是結髮。
她歎了口氣,心裡一陣悶澀。
還有一顆棋子。
是枚白棋,沾了點紅豔豔的東西,不知那紅的是什麼,也不知這東西有什麼好留著的。
她不明白,也想不通,自顧自在那搖椅裡坐下。
一整間密室,全是從前她的私物。
何必如此,何須如此?他在外麵,就在旋梯之下,甬道之外,一牆之隔的地方,剛給她備了一桌子亮晃晃的刑具。
結果,竟然在此藏著她多年前的私物。
她簡直無法將兩者聯絡在一起。
他究竟是想要怎樣?
搖椅吱呀吱呀仰搖著,一下一下,她窩在搖椅內,百思不得其解。
順手,抓起了地麵上零落著的東西。
女子的髮髻、女子的衣衫、女子的指尖,但被撕碎了,隻有一半。
再揀一片,是個重重密林中間,提燈披衣而來,踏在一條窄舟之中的女子。眉眼溫柔,笑靨如花。
她心裡突地一跳。
還是她。
是他親手所畫。天山當年的第一丹青手,時隔多年,細節纖毫畢現,神態栩栩如生。即便被從中撕碎,裂為兩半,依然瞧得出眼波楚楚。
隻是……
隻是,那眉目鬱豔的女子,被朦朧燈光映得如水波般醇柔的麵孔上,濺了些星星點點、猙獰雜亂、毫無憐惜的……白斑。
最初,連她這樣玩弄人心的好手,都未想明白那白斑是什麼。
想明白之後,她騰的一聲從搖椅上站起,踏得石磚嗵一聲,心臟狂跳,口乾舌燥,兩步跨回石階旋梯,狂奔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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