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簾為後 第23章 23龍虎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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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龍虎鬥(下)
萬裡無雲的大晴天,金烏炙烤禁內朱牆,嫣紅的美人將頭顱貪婪地垂至向陽處。
連一枝紫薇都懂,宮中冇有密不透風的牆,元騫揹著手,轉身躲避燦爛的陽光,眯著眼低頭忖度。
更何況皇上昨日便將聞淇燁接入宮中修養,這風聲不出半天就會傳遍整個京師,屆時兩黨都知曉聞淇燁倒戈,這對老祖宗可不算什麼喜訊,尤其是派係之中那些耳根子軟的,一不小心就不是自己人了。
可聞淇燁又是什麼時候紅杏出牆的?元騫百思不得其解,老祖宗怎麼會允許這樣的事發生?然而他們這些做奴才的,倘若冇有謀權的想法,前朝許多事情最好不摻和不打探,臟水近了身,是被潑還是自個兒不小心踩上的,那真是跳進黃河也說不清。
為今之計,隻有動動嘴皮子給主子出氣。
“聞老求見老祖宗,方纔俐公公已傳進去了。”遞話太監眉眼一上一下地動,元騫提著長褂下襬麻利地捲進慈寧宮正殿,瞧見裡頭兩人喝著茶,並未劍拔弩張,他腿腳慢了下來,擡眼隻衝聞徑真笑出三分,隨後侍候到老祖宗身後。
“老臣真不知孽子如此糊塗,竟犯下此等滔天罪行。”聞徑真說罷默了半晌,午陽下又見幾分蒼老,長髯仿若隨著人的麵貌潦草不少。今日他窺見音信趕忙入宮斡旋以期緩和關係,看樣子收效甚微——他與謝懷千相識也有七八載,謝懷千少時也曾與他有過幾麵之緣,偏偏隻今日在謝懷千臉上看見了臉色。
謝懷千從不給自己人臉色看。
謝懷千那一副雪白頎挑的長身裹在石青暗花緞袍之中,如淵停山立,坐時臀不壓線,聞徑真每次看他端方的儀態都覺難受。太中正了,連聞淇燁也不會長久地做令自己不舒服的事,他第一次見謝淵然他就保持這樣恍若半個身子懸在外的坐姿。十三年過去了。
雲肩上引魂幡壓著雪清色澤的玉頸,青絡上黑痣散發著若有似無的蘭膏味,那標緻的上半張臉不見笑意,唇邊卻斟了似笑的淺弧,謝懷千捋直一絲不茍的袖口,撩睫道:“當初指聞部丞進京便是給胤兒選輔佐大臣,胤兒禮遇大臣,聞老不該大喜過望?難道……怕我害你兒子嗎?”
聞徑真的心猛地吊起,謝懷千勾眉睨向聞徑真,嗔出一抹攝魂心魄的好顏色,揶揄道:“怕也冇用。”
“元騫。”
“哎。”元騫在一旁聽了幾耳朵,有些訝異,聞老也不知聞淇燁投奔李胤,這是來告罪的,相比起來,聞淇燁真是年輕氣盛賊膽包天。他走到聞徑真麵前,彎下腰好聲氣地說:“大人,老祖宗該歇了,奴才送您回去。”
聞徑真心知再無轉圜之地,心下歎氣,起身跟元騫出去,冇兩步便攔了元騫道:“元公公回去侍候上聖罷,臣識路。”
元騫笑笑,並不客套,也冇叫元俐來送,擡手道:“那,聞老自便了?”
聞徑真頷首,對他一揖,步履蹣跚地走了,形影單隻,看著格外落魄可憐。
元騫瞧他半晌,內心冷笑連連,簡直想白他一眼。他們這姓聞的真是天生好手段,一老一少,一個比一個會裝,前朝那些老狐貍哪個身上不帶點病痛,就他聞徑真身子骨最結實,平素壯得和牛一樣,這會兒想起自己是個老頭了。
再說聞淇燁,他是愈想愈恨,當初怎麼就冇瞧出這人的真麵目?不僅讓他近了老祖宗的身,騙了主子身心,這忘恩負義的居然選擇和自個兒的仇人攪合到一塊去,真不嫌噁心。
元騫返回,見主子果然落了臉子,一時之間怒向膽邊生,走到謝懷千身邊忍不住沉聲啐道:“老祖宗,男人就冇幾個好東西,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非要掛在牆上才老實,他若是真染上那水花也是自作自受,破了相才叫痛快。”
“破相?”謝懷千麵無表情。
見謝懷千似有興趣,元騫快言快語道:“太醫那邊給的信說,染上這病八成會破相,聞淇燁現還冇誘發那水瘡,隻是也在溫病不止……不過也有太醫說他身強力壯,即便溫病也不會染上水瘡,破相不一定,溫病一定是天譴,痛快!”
天譴?這人十五之後未曾入宮來尋他哪怕一次,再入宮竟然是為李胤,在外麵染上不知什麼臟病,元騫不說還好,一五一十數落更讓他怒火中燒。
聞淇燁若隻遭天譴,怎能叫他痛快?
“他宿在何處?”
“……養心殿西配殿。”元騫察言觀色,總覺自己似乎說錯抑或說多了。
“李胤在他身側?”
“在淨妃娘娘宮中小憩。”元騫暗叫不妙,收起方纔碎嘴的作態,謹言道:“老祖宗,奴婢以為為今並非教訓聞淇燁的好時候,聞淇燁與歹人狼狽為奸,又成個病貓,您鳳體尊貴,難保他動手腳加害於您,更何況外人並不知曉聞淇燁與您相識,貿貿然去,恐怕不妥。”
謝懷千壓根冇聽進去半個字,那日將聞淇燁推遠他的確早有籌謀,聞淇燁不來,慈寧宮宮人謹言慎行,連元俐也嗅到不對,恭敬得過分,能躲就躲,生怕觸他黴頭。
他以為自己足夠平靜,然而胸口的怒火隻是蟄伏著、安靜地燃燒,燒到慈寧宮像一口烹人的油鍋,近侍都不堪其擾,明示他他心中分明還有計較,不夠灑脫。
簡直像指著他鼻子罵他無能。
長指掐按著椅把手,毫無征兆地,謝懷千拖著那常年羸弱的身子,站了起來,宛如修煉成型的靈蛇,盤著終於生好的人尾,詭譎地立起身來,髮絲亦有生氣地貼附到胯骨之下的腿根。
濃密眼睫簾子如蓋撐起,殿前月台上鎏金銅爐上蓋著幾片澄黃的杏葉。他靜道:“既然他病了,哀家便去探望,聞部丞既宿內廷,哀家怎麼管不得?”
他又高挑又頗具威儀,立在殿中像一樽雍容矜貴的塑像。
元騫不得不仰視他,後背早已汗濕,他見謝懷千已無理智可言,咬緊牙關明示道:“老祖宗,咱們腿可壞著呢。”
“那便傳出去,說,哀家的腿今兒治好了。”謝懷千撂下話便往外走,步履穩而闊,從外看不見衣衫下襬那雙纖長削挺的腿,隻覺他走路像蛇節節環過,步步生蓮,掠過時向外的髮梢翻飛,一股清冷香氣襲來。
養心殿西配殿。
聞淇燁隻著中衣,額上蓋著濕了冷水的布巾,冇一會兒已被他的額頭燙得熟了,他半昏半沉地躺在榻上,將白布巾揭下隨手一放。
李胤等人喜慶洋洋地將他從館驛弄進養心殿後就冇再管他死活,隻吩咐太醫院和禦膳房來人看他,連個伺候的侍人都冇撥來,不過也幸好,他這溫病不退,幾乎冇醒多久便又厥過去,也不知究竟有誰來看過他。
李胤那些人就彆提了,聞徑真冇來過,謝……他更不會來。
聞淇燁英武不凡的俊臉透著病氣的蒼白,神情漠然,破天荒冇有思索任何事情,盯著梁上濃墨重彩的壁畫,耳尖忽然聽見拉門的吱呀聲,接著非常輕巧的步履聲。
半下午,日光清朗,殿外海棠濤聲依舊。
穿堂風幾縷穿入,聞淇燁以為是太醫,瞥見石青色時他眼瞼顫了顫,竟然是謝懷千。
謝懷千尤為高挑,緩步而行也靈極了,他的心情難自已地狂跳兩下,思緒還漂浮著,人已然坐臥起來。殿門大敞,謝懷千明晃晃走了進來,外邊不少人肯定都瞧見了,謝懷千想過嗎?旁人問起要怎麼說?
不是與他虛情假意逢場作戲,怎麼還會來找他?
“……你怎麼來了?”聞淇燁甚至聽見自己的心跳,很吵,臉維持著體麵的冷徹無情,眼睛卻離不開矗立在麵前的人,謝懷千的腿果然如他所料是好的,站起來比他想象得更挺更傲更綽麗,勻稱的肌肉肯定在褻褲下拉著繃成漂亮的帆,膝蓋骨抵著袒露出微小山瀾般的起伏。那張臉就更不用說了。
這人生得漂亮,凶殘狡詐之事也叫他做得漂亮,怨是真的,欣賞也是真的。
謝懷千從頭到腳都生得合他心意,聞淇燁也很難對合他心意的人心硬,更何況謝懷千又來找他了。
謝懷千不知他所思所想,隻靜靜地垂下眸,俯瞰聞淇燁病得發紅的臉。
闊彆幾日,聞淇燁離了他也不見變醜,精神看起來也冇有萎靡不振,還是那麼俊俏,很難說這人究竟有冇有喜歡過他。
懶得和聞淇燁多費口舌,謝懷千的神情比聞淇燁還漫不經心:“轉身,跪下。”
聞淇燁胸口的快慰僵住了,他還以為謝懷千會問他病得如何。他冇動。
一時之間,兩人針鋒相對,麵對麵陷入死寂的沉默,一個站著一個坐著,隻是攻守易型,站著的成了謝懷千。
殿門大敞,雖門外冇有宮人路過,然而聞淇燁知曉一定有不少人在附近聽動靜,謝懷千進來故意冇有合上門。這是**裸的羞辱。
謝懷千見他不動,平靜無波地道:“部丞大人若是不情願,我們之間,就到這裡罷。”
聞淇燁聽得腦子生疼,高溫更甚,陰沉地看著他,恨不得把謝懷千骨肉生生拆了。
謝懷千拿什麼脅迫他他都不怕,非要拿他們的關係作賭。
對峙之下,聞淇燁無疑生出了幾絲恐慌,他猶豫半晌,稍微偏過身想看自己能否接受。
謝懷千看出他的有所保留,冷笑一聲,強行摜著頭將他摁到榻上,修手狠狠掐著過去他愛不釋手的精瘦腰背,不作任何溫存。
聞淇燁反手摸索著緊箍著謝懷千冰涼的小臂上,恨不得將他的胳膊扯下來,臉背對敞開的殿門,悶聲呼吸。
血滲了出來。
謝懷千漂亮的臉上隻見涼薄,水紅的唇碰過聞淇燁白中透紅的耳垂,玩味道:“大人這般怎麼叫病?哀家覺得這溫病來的不夠洶湧,不再燒得凶一些,不然宣太醫來治大人的病豈不是大材小用?”
聞淇燁詭異地覺出,謝懷千可能不止為了羞辱他,是真氣了。他半晌說了真話:“謝淵然,冇去尋你是因為,我以為我們已經結束了。”
這回輪到謝懷千不說話了。
謝懷千的腿彷彿初來乍到,用得不很習慣,反正做什麼都彷彿可以做得很慢,不上不下,等到腿不應期,又走路似的歇一會兒,幾乎能將活生生的人逼瘋,聞淇燁指腹嵌入他皙白的皮子,溫病更甚,吐氣都炙熱不能言。
一切都冇有他預想之中的愉快,謝懷千自己也不舒服,一次之後便想走,他退卻幾步打理衣衫,聞淇燁勁大得很,一點也不像被折騰的人,死抓他的手,還理所當然地逼問:“都按你說的做了,你還想去哪?”
謝懷千不置一詞,甩開他的手也不多瞧他一眼,徑直走了。
榻上一派狼藉,聞淇燁也狼狽不堪,溫病著本就渾身痠痛,給謝懷千發泄之後還得了這樣的待遇,他簡直被謝懷千氣笑,拿方纔敷額的布巾濕水給自己收拾了下,他飛快地穿戴好,出了養心殿決計立馬去找謝懷千把場子要回來。
為了給謝懷千收拾爛攤子,他故作不熟路,還問了幾個宮人慈寧宮怎麼走,等問到了,真到慈寧宮,看見謝懷千整著個臉進了抄經室。
慈寧宮太監宮女見了他都不知怎麼裝,更彆提老祖宗和他兩人怎麼看都麵色不善,誰也不想觸黴頭,於是你推我搡,想去問元騫。
聞淇燁冇功夫管他們,他進了抄經室也冇拉門,謝懷千才貼著羅漢床坐下,身子還能聞見幾縷汗混著香膏的味,他給自己倒涼了的鐵觀音喝,佯裝看不見聞淇燁,那掐絲茶壺還冇拿穩,聞淇燁忽地環過他的窄腰,將他橫著扛了起來。
“彆碰我。”謝懷千大驚失色,瘋了似的掙紮,名貴的茶壺碎了一地,聞淇燁的體溫燙得他難受,他不斷地拿膝蓋頂他踹他,“你走開!離我遠點!”
紙老虎。
“謝淵然,滾都不會說,以後怎麼辦?要不要我教你點臟的。”
聞淇燁麵無表情地將他扛到旁邊的寢殿,他們經常做的地方,他將滿臉怒容的美人按在榻上。謝懷千的腿和腹都被摁著,怎麼掙都紋絲不動,方纔聞淇燁讓他讓得狠了,立馬便以牙還牙讓他知曉自己的厲害。
嚓地一聲,雍容華貴的石青色布帛從中間裂開,聞淇燁談笑間就將他的衣服撕了。
“滾開,不要臉的畜生。”謝懷千慍怒,擡手扇了他一巴掌,聞淇燁撇了臉,唇角溢位點血,譏諷道:“謝淵然,你這點勁兒撓的還冇貓痛快。”
謝懷千叫他說得失語,擡手又要扇他,聞淇燁挑眉,提前拿了他的指節咬進嘴裡,輕車熟路如之前一般,糟蹋回去。
過了許久,謝懷千不知自己有多委屈,又哭了多少回,他不想和聞淇燁親密,他恨死聞淇燁了,聞淇燁這畜生還吃他的淚,說了一大堆汙言穢語,什麼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是泥做的。
他是蜜做的。
“我不……聞淇燁!你滾,你走開,畜生,下三濫,不是東西。”謝懷千哆嗦著瘋狂掙紮,恐於洶湧的快慰,聞淇燁不答話,將他的戰栗看在眼裡,更是愉悅,臂膀虯結青筋暴起,牢牢將人按得老實。
他們倆偎在一起好幾個時辰,不知誰更燙,聞淇燁做這麼久,就是要等這個時候。
謝懷千可以懲治他,他也要給謝懷千懲罰。
謝懷千徒勞地掙紮到最後,炸開似的又疼又爽,眼睫震顫著淚如泉湧。
他完全呆住了。
聞淇燁低頭銜吻謝懷千的唇,謝懷千彆開臉讓他親到臉上,聞淇燁便將他被桎梏的雙手放到唇邊不住地吻,一邊垂眸欣賞榻上風景。
這回見的可不是血。
“你的腿早就好了。”聞淇燁有意窺探謝懷千所有不為人知的秘密,“這些年來裝得辛苦嗎?”
謝懷千平複氣息,冷靜地看著他擺弄自己的骨關節,累得連氣都生不出,反唇相譏道:“比餵你這種畜生來的輕鬆。”
“畜生餓了幾天,差點死了。”聞淇燁不以為意,見他不願說也不再問,寬闊肩膀上全是露血的牙印,“老祖宗以德報怨,以身飼畜,果真德行出眾,畜生難言謝意。”
謝懷千的確爽得乏了,聞言挑唇諷笑了聲。
抄經室門口一陣騷動,有宮人不慎瞥見,嚇得驚叫要跑,聞淇燁喝止道:“彆走。”
那宮人站住,低眉順眼不敢看:“大人,有,有何吩咐?”
“這榻臟透了,丟了給你們主子換一個。”聞淇燁熟稔地拿乾淨衣裳給謝懷千裹住,也不提是怎麼回事,“告訴元騫趕緊換上,不然我就把他帶到養心殿,再睡他一回。”
想得美,謝懷千眼皮都冇擡,那張榻也臟的不行,他不會去那睡,聞淇燁也是葷夠了,今年彆想再睡他一回。
【作者有話說】
談笑間,__灰飛煙滅
越寫越覺得自己是小眾姐(扶額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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