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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清河記 第8章 街頭浪子逞凶頑 少年受辱恨難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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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詩曰:

采買街頭遇凶頑,虎落平陽犬相殘。

拳腳加身血淚湧,深仇再種恨如山。

上回書道,西門慶在“保和堂”內飽受表嫂潘玉瑛冰霜般的冷眼與夥計們暗箭似的刁難,如同身處煉獄,心中那刻骨的恨意,已在陰暗的耳房牆壁上刻下血淋淋的印記。這一日,他奉命外出采買,卻不想剛出狼窩,又入虎穴,在清河縣熙攘的街頭,遭遇了更為**、更為兇殘的欺淩。

話說這日午後,潘玉瑛支使西門慶去西市采買幾味不甚緊要的藥材,順道去“王記蜜餞鋪”取她訂的新貨。西門慶早已習慣了這種額外的跑腿,默默接過清單和幾枚銅錢,低著頭出了藥鋪。

清河縣西市,乃是魚龍混雜之地。雖不如縣衙前街那般齊整,卻更顯市井煙火,三教九流,無所不有。沿街叫賣的小販、討價還價的婦人、遊手好閒的浪蕩子、還有那目光閃爍的扒手,交織成一幅喧囂而躁動的畫卷。空氣中彌漫著熟食的香氣、魚腥味、汗臭味,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躁動氣息。

西門慶小心翼翼地穿行在人群中,隻想快點辦完差事回去,省得又招潘玉瑛責罵。他先到藥攤買好了藥材,用油紙包好揣在懷裡,又快步走向“王記蜜餞鋪”。就在他即將到達鋪子門口時,斜刺裡突然伸出一條腿!

“哎喲!”西門慶猝不及防,被絆了個結結實實!懷中的藥包脫手飛出,自己也重重地摔倒在地,手掌和膝蓋磕在堅硬的青石板上,火辣辣地疼。

“哈哈哈!哪來的小叫花子?走路不長眼?撞到爺的腿了!”一陣放肆的鬨笑聲響起。

西門慶忍著痛抬頭望去,隻見四五個穿著花裡胡哨、敞胸露懷的潑皮無賴圍了上來。為首一人,約莫十七八歲年紀,生得獐頭鼠目,一臉痞氣,歪戴著頂破氈帽,嘴裡叼著根草棍,正是西市一帶出了名的浪蕩子頭目,諢號“過街鼠”牛三。他身後跟著的幾個嘍囉,也都是一臉凶相,不懷好意地打量著西門慶。

“小子,摔壞了爺的腿,你說怎麼辦吧?”牛三一腳踩在西門慶掉落的藥包上,用腳尖碾了碾,油紙包頓時破裂,藥材撒了一地。

西門慶心中一緊,知道遇上了麻煩。他強忍著怒火,掙紮著爬起來,低聲道:“對不住,是我不小心。藥錢我賠……”說著,就去摸懷裡那幾枚潘玉瑛給的銅錢。

“賠?”牛三怪眼一翻,一把打掉西門慶掏錢的手,唾沫星子幾乎噴到他臉上,“幾根爛草根子值幾個錢?爺這條金腿,被你撞得生疼!沒個三五兩銀子湯藥費,今天彆想走!”

三五兩銀子?西門慶心中冰涼。他身上總共就幾個銅板,連半錢銀子都不到!他攥緊了拳頭,抬起頭,眼中帶著壓抑的憤怒:“我沒錢!是你故意絆倒我的!”

“嘿!小兔崽子!還敢頂嘴?!”牛三身後一個滿臉橫肉的潑皮,外號“鐵頭”的,猛地踏前一步,伸手就揪住了西門慶的衣領,將他整個人提了起來,“牛三哥的金腿你也敢撞?活膩歪了!”那蒲扇般的大手力氣極大,勒得西門慶幾乎喘不過氣。

“就是!瞧他這窮酸樣,定是個沒爹沒孃的野種!”

“跟他廢什麼話?先打一頓出出氣!”

“搜搜身,看他藏了什麼好東西沒!”

幾個潑皮七嘴八舌,汙言穢語,噴薄而出。

周圍的行人見狀,紛紛避讓,或遠遠圍觀,或低頭匆匆走過,竟無一人敢上前勸阻。西市牛三這夥人,是出了名的滾刀肉,沾上就脫層皮,尋常百姓誰敢招惹?

西門慶被“鐵頭”勒得小臉漲紅,雙腳離地亂蹬。他心中又驚又怒,想起父親西門玄教的幾手粗淺拳腳和周劍嘯師父教的紮根基功夫,一股血氣湧上頭頂!他猛地屈膝,用儘全身力氣,狠狠頂向“鐵頭”的小腹!

“嗷——!”

“鐵頭”猝不及防,要害被撞,劇痛之下悶哼一聲,手上力道一鬆。

西門慶趁機掙脫落地,轉身就想跑!

“小雜種!還敢動手?!”牛三勃然大怒!他沒想到這小崽子竟敢反抗!這簡直是在太歲頭上動土!他怪叫一聲:“兄弟們!給我往死裡打!打死了算我的!”

四五個潑皮如同餓狼撲食,瞬間將西門慶圍在中間!拳腳如同雨點般落下!

“砰!”一記重拳狠狠砸在西門慶的鼻梁上!他隻覺得眼前一黑,金星亂冒,一股熱流瞬間從鼻腔湧出!

“咚!”又一腳踹在他的小腹!劇痛讓他如同蝦米般蜷縮起來!

“啪!啪!”耳光左右開弓,抽得他臉頰瞬間高高腫起!

“叫你頂嘴!叫你動手!打死你個不長眼的小畜生!”汙言穢語伴隨著拳打腳踢,如同狂風暴雨般傾瀉在西門慶瘦小的身軀上!

西門慶抱著頭,蜷縮在地上,拚命護住要害。他試圖反抗,可對方人多勢眾,又都是打架鬥毆的老手,他那些粗淺的功夫在絕對的力量和人數麵前,如同螳臂當車!每一次格擋都被輕易破開,每一次試圖還擊都招來更凶狠的報複!

他隻能死死咬著牙,不讓自己哭喊出聲。鮮血從鼻腔、嘴角流出,混合著地上的塵土,糊了滿臉。身上的每一寸骨頭都在呻吟,每一塊肌肉都在劇痛。那冰冷的青石板地麵,透過單薄的衣衫,將寒意和絕望深深刺入他的骨髓。

周圍是潑皮們凶狠的喝罵、拳腳到肉的悶響、以及圍觀人群壓抑的竊竊私語和同情的歎息。他透過手臂的縫隙,看到的是牛三那張獰笑的臉,“鐵頭”那因興奮而扭曲的麵孔,還有那些冷漠或畏懼的眼神。

屈辱!

無邊的屈辱!

比在“保和堂”受潘玉瑛責罵、被夥計刁難更甚百倍的屈辱!

這屈辱如同滾燙的烙鐵,狠狠烙印在他靈魂深處!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裡,失去庇護的他,是何等的渺小,何等的無力!連街頭的潑皮無賴,都可以肆意將他踩在腳下,如同碾死一隻螞蟻!

“好了!差不多了!”牛三見西門慶被打得蜷縮在地,鼻青臉腫,隻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這才得意洋洋地喝止手下。他彎腰,一把扯下西門慶腰間那個破舊的、裝著幾個銅板的錢袋,掂了掂,撇撇嘴:“呸!窮鬼!還不夠爺幾個喝碗茶!”說著,將空錢袋隨手扔在西門慶臉上。

他又用腳尖踢了踢西門慶撒在地上的藥材,對“鐵頭”道:“把這小子拖到巷子口去!彆在這礙眼!晦氣!”

“鐵頭”應了一聲,像拖死狗一樣,揪住西門慶的衣領,將他一路拖行,扔到了旁邊一條堆滿垃圾的陰暗小巷口。

“小崽子,記住了!以後在西市見著爺們,繞著走!再敢不長眼,見一次打一次!滾!”牛三啐了一口濃痰,正落在西門慶臉旁,然後帶著一群嘍囉,大搖大擺地揚長而去,留下陣陣囂張的狂笑。

西門慶躺在冰冷肮臟的地上,渾身上下無處不痛。臉上火辣辣的,鼻子還在流血,嘴裡滿是血腥和泥土的鹹腥味。他掙紮著想爬起來,卻牽動了身上的傷處,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氣。

巷口偶爾有行人經過,看到他這副慘狀,或是搖頭歎息,或是加快腳步匆匆離去,無人上前攙扶。世態炎涼,人心冷漠,在這一刻展現得淋漓儘致。

他艱難地撐起身子,靠在冰冷的牆壁上。身上的疼痛還在其次,心中那翻江倒海般的屈辱感和無力感,幾乎要將他吞噬!他顫抖著手,下意識地去摸懷中那枚視若生命的玉平安扣——那是忠伯留給他的唯一念想。

然而,入手空空!

他心中猛地一沉!慌忙扒開被扯爛的衣襟,在懷裡一陣摸索——沒有!什麼都沒有!

定是在剛才的毆打和拖拽中,遺失了!或是被那群潑皮趁機摸走了!

“不——!”西門慶發出一聲如同受傷野獸般的低吼!這最後的慰藉,這僅存的、連線著過去一絲溫暖的念想,也丟失了!彷彿他最後一點支撐也被無情地抽走!

巨大的悲慟和更深的絕望瞬間淹沒了他!他再也忍不住,蜷縮在陰暗肮臟的巷口,將頭深深埋進沾滿血汙和泥濘的臂彎裡,壓抑地、無聲地痛哭起來。肩膀劇烈地聳動著,淚水混合著血水,無聲地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麵上。

哭得不是身上的傷痛,而是這無邊的屈辱,這失去一切的絕望,和那在心底瘋狂滋長、幾乎要破體而出的、冰冷刺骨的仇恨!

牛三那張獰笑的臉,潘玉瑛刻薄的嘴臉,福順冷漠的眼神,張奎幸災樂禍的獰笑,陽穀族人貪婪的麵孔……無數張可憎的臉在他淚眼模糊的腦海中交織、放大!那冰冷的恨意,如同毒藤般纏繞著他的心臟,越收越緊,幾乎要讓他窒息!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西門慶才止住哭泣。他扶著牆壁,艱難地站起身。渾身的骨頭像散了架,每動一下都鑽心地疼。他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汙和淚水,踉踉蹌蹌地走出小巷。

他沒有去“王記蜜餞鋪”,也沒有回“保和堂”。他如同行屍走肉般,在漸漸亮起的萬家燈火中,一瘸一拐地走著。清河縣的繁華夜景,在他眼中失去了所有色彩,隻剩下冰冷的灰暗。

他走到運河邊,冰冷的河水映著他鼻青臉腫、衣衫襤褸的身影。他蹲下身,用刺骨的河水,狠狠清洗著臉上的血汙。冰冷的河水刺激著傷口,帶來尖銳的疼痛,卻讓他麻木的心有了一絲清醒。

他看著水中自己那張狼狽不堪、布滿仇恨的倒影,一個冰冷而清晰的聲音在心底咆哮:

“我要變強!我要有錢!我要有權!我要讓所有欺辱過我的人,都匍匐在我的腳下!血債血償!”

這念頭如同淬火的鋼針,深深刺入他的靈魂!街頭浪子的拳腳,徹底打碎了他心中最後一絲對公正和溫情的幻想,將無儘的屈辱和冰冷的恨意,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入了他的骨髓!這恨,不再僅僅是針對某個人,而是針對這個弱肉強食、冷漠無情的世界!

他站起身,最後看了一眼這冰冷的河水,轉身,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一步一步,朝著那如同虎穴狼窩般的“保和堂”走去。每一步,都踏在屈辱的荊棘上;每一步,都在心中那仇恨的煉獄裡,添上一把熊熊燃燒的業火!

正是:

街頭血濺恨難平,玉碎人傷痛徹膺。

稚子心埋滔天怒,他年血雨洗清河!

欲知西門慶帶著一身傷痕回到“保和堂”,又將掀起何等風波?那深埋的恨意,又將如何尋找出路?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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