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清河記 第18章 玉嫂乘虛施魅惑 童子身破慾海沉
詩曰:
少年心事付東流,叵耐紅妝起禍由。
漫道巫山初入夢,豈知慾海已沉舟。
話說上回書道西門慶遭趙不立棒打鴛鴦,眼睜睜看著心上人趙金玉被許配梁中書,隻落得個口吐鮮血、魂不守舍的境地。自那之後,他終日如丟了魂魄的孤雁,在清河縣衙與歐陽東的“回春堂”藥鋪間晃蕩,茶飯不思,眼瞅著日漸消瘦。白日裡強撐著替趙不立辦些差使,夜裡便對著那方染血的汗巾和碎玉扣長籲短歎,滿腦子皆是金玉臨彆時那雙含淚的眼。
這日正是六月初六,天熱得像下了火,連柳樹上的知了都扯著嗓子叫得有氣無力。西門慶剛從趙府回來,因趙不立嫌他辦事失魂落魄,劈頭蓋臉罵了一頓,此刻更是垂頭喪氣,牽著馬慢慢往回走。路過“醉仙樓”時,忽聽得二樓雅座有人嬌聲喚道:“哎喲,這不是西門大郎麼?怎地像霜打的茄子般沒精打采?”
西門慶抬頭一看,隻見二樓臨窗坐著個婦人,正是他表嫂潘玉瑛,自從衙門聽差後,態度早就來了過180度大轉彎。她今日穿了件水紅紗衫,裡麵月白抹胸繡著纏枝蓮,鬢邊斜插一支白玉簪,鬢角碎發被香汗濡濕,貼在粉腮上,更顯得眉眼盈盈,帶著幾分慵懶的媚意。西門慶心中本就煩躁,不想搭理,隻淡淡點了點頭,便要牽馬過去。
那潘玉瑛見狀,故意將手中一方杏黃羅帕往樓下一拋,嬌嗔道:“大郎慢走!奴家的帕子掉了!”
那帕子打著旋兒,正好落在西門慶馬前。他無奈,隻得下馬拾起。帕子入手絲滑,還帶著一股蘭花香水的味道,上麵用金線繡著個小小的“瑛”字。西門慶想起懷中趙金玉所贈的汗巾,心頭又是一痛,正要將帕子扔還,潘玉瑛已踩著木樓梯,嫋嫋婷婷走了下來。
“有勞大郎了。”她伸手來接帕子,指尖有意無意擦過西門慶的手背,那肌膚溫軟細膩,直教他打了個激靈。潘玉瑛笑道:“看大郎這麵色,定是有什麼煩心事。不嫌棄的話,奴家請大郎喝杯茶,解解悶如何?”
西門慶本待推辭,可連日來心中苦楚無人訴說,見潘玉瑛眼波流轉,語氣溫柔,鬼使神差便點了頭。潘玉瑛引著他上了二樓雅座,早有店小二沏上一壺碧螺春,茶湯清亮,霧氣氤氳。她親自為西門慶斟了一杯,柔聲道:“大郎先喝口茶,降降心火。”
說著便挨著他坐下,一股溫熱的香氣直往他鼻子裡鑽。
西門慶端起茶盞,卻無心品嘗,隻是望著窗外發呆。潘玉瑛見他這般,便輕輕歎了口氣,道:“大郎這是為何事愁苦?說與奴家聽聽,或能替你分憂一二。”
西門慶猶豫再三,終是抵不過滿心的委屈,便將趙金玉被許配梁中書,自己卻無力挽回的事,一五一十說了出來。說到動情處,忍不住紅了眼眶,聲音也哽嚥了。
潘玉瑛聽了,先是作出驚訝之色,隨即也跟著抹起淚來,嗔道:“那趙太爺也太狠心了!好好的一對兒,硬生生拆開!大郎這般癡心,那趙家小姐卻要去攀高枝,真是不識好歹!”
“休得胡說!”西門慶聞言不悅,“玉妹是被逼無奈,她對我一片真心,豈是你能說的?”
潘玉瑛見他護著趙金玉,心中暗妒,麵上卻更顯溫柔,伸手輕輕握住他的手,道:“是奴家說錯了。隻是見大郎這般傷心,心裡實在疼惜。這世上好女子多的是,何苦單戀一枝花?就像奴家……”她頓了頓,臉頰飛起紅霞,“奴家自見了大郎,便覺得大郎是個有血性的男兒,隻恨沒緣分親近。若大郎不嫌棄,奴家願意伺候大郎,也強過看你這般苦楚。”
西門慶被她這一番話說得心頭一顫,抬眼望去,隻見潘玉瑛眼波似水,淚光點點,那模樣說不出的惹人憐愛。自金玉之事後,他隻覺人情冷暖,世態炎涼,此刻在潘玉瑛這裡卻感受到一絲暖意,不由得心中鬆動。他本是未經人事的少年,見潘玉瑛如此主動,哪裡還把持得住?隻覺渾身燥熱,心跳如鼓。
正此時,樓下忽然傳來一陣喧嘩,原是幾個潑皮在搶一個賣花姑孃的擔子。西門慶心中煩躁,正要起身去看,卻被潘玉瑛一把拉住:“大郎莫管閒事,難得有這清靜時候,何必為了那些下賤胚子掃了興致?”
說罷,竟拉著他往雅座內間走去。
內間原是店家預備的客房,此刻無人,裡頭陳設簡單,卻有一張木榻,鋪著半舊的錦被。潘玉瑛將西門慶推坐在榻上,自己也挨著他坐下,輕聲道:“大郎,人生在世,及時行樂纔是正經。想那趙家小姐,如今怕是早把你忘了,你又何苦作踐自己?”
說著,便用手指輕輕刮過他的臉頰,“你看你,瘦得臉都尖了。”
西門慶隻覺一股熱氣從潘玉瑛指尖傳來,直竄心底,腦中一片混亂,趙金玉的麵容與潘玉瑛的媚態交疊在一起。他想推開她,卻又貪戀這片刻的溫存,口中喃喃道:“表嫂,使不得……”
“有什麼使不得?”潘玉瑛咯咯一笑,身子一歪,竟靠在了他懷裡,“你我雖有叔嫂之名,卻無叔嫂之實。你表兄整日在外眠花宿柳,何曾把奴家放在心上?大郎你年輕俊朗,又知冷知熱,奴家……奴家早就傾慕你了。”
她說著,便抬起頭,朱唇微啟,往西門慶嘴上湊來。
西門慶隻覺一陣天旋地轉,心中的理智與**激烈交戰。他想起潘玉瑛平日裡對自己的冷眼,又想起她與趙不立的私情,本應厭惡,可此刻被她軟玉溫香抱了個滿懷,那點厭惡早被慾火衝散了。他隻覺喉嚨發乾,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摟住了她的腰。
潘玉瑛見他不再推拒,心中暗喜,便順勢倒在榻上,拉著西門慶俯下身來。她一邊解著他的衣帶,一邊在他耳邊嗬氣如蘭:“大郎,莫怕,讓奴家教你……”
西門慶隻覺眼前發黑,渾身癱軟,任憑潘玉瑛擺布。這是他生平第一次親近女色,隻覺得一陣新奇與慌亂,隨著潘玉瑛的引導,漸漸沉入了慾海之中。
也不知過了多久,窗外的蟬鳴漸漸歇了,日頭偏了西。西門慶從懵懂中醒來,隻見潘玉瑛正倚在他懷裡,用指甲輕輕劃著他的胸膛,笑道:“大郎,滋味如何?”
西門慶臉上一紅,想起方纔的事,心中既有初嘗禁果的興奮,又有一絲羞恥與茫然。他坐起身,整理著淩亂的衣衫,低聲道:“表嫂,此事……”
“此事你知我知,休要再提。”潘玉瑛打斷他,替他攏了攏頭發,“往後你若煩悶,隻管來找奴家。你表兄時常不在家,有的是機會。”
她說著,又在他唇上親了一口,“隻是你須記著,莫要辜負了奴家這片心。”
西門慶點點頭,心中五味雜陳。他付了茶錢,與潘玉瑛告彆,走出“醉仙樓”時,隻覺腳步虛浮,恍如隔世。方纔的事如夢一場,卻又真真切切發生過。他摸了摸懷中趙金玉的汗巾,隻覺得那布料似乎也帶上了潘玉瑛的香氣,心中一陣煩躁,狠狠將汗巾塞了回去。
自此之後,西門慶便與潘玉瑛勾搭上了。他常借著采買藥材的由頭,與潘玉瑛在城外破廟或是僻靜處私會。潘玉瑛本就水性楊花,見西門慶年輕力壯,又對自己百般順從,更是使出渾身解數討好他。西門慶也漸漸沉迷在這溫柔鄉裡,暫且忘卻了趙金玉帶來的傷痛。
一日,歐陽東外出收賬,潘玉瑛算準了時辰,便差小廝請西門慶到藥鋪後院說話。西門慶心領神會,匆匆趕來。那後院種著幾株石榴樹,花開得正豔,映著潘玉瑛的粉麵,更顯得妖嬈。她引著西門慶進了自己的臥房,門剛關上,便被潘玉瑛緊緊抱住。
“死鬼,這些日子怎地不來?”潘玉瑛嬌嗔道,“可是有了新人,忘了舊人?”
西門慶笑道:“心肝兒,這不是來了麼?”
兩人正欲親熱,忽聽得前堂傳來腳步聲,潘玉瑛慌忙推開他,低聲道:“你先躲到床底下去!”
西門慶嚇了一跳,趕緊鑽到床底。隻見房門一開,進來的卻是趙不立。他大咧咧往椅子上一坐,道:“美人兒,可想煞我了!”
潘玉瑛連忙上前伺候,笑道:“都頭今日怎得空來?”
“哼,還不是那西門慶,”趙不立啐了一口,“自從金玉的事之後,整日裡魂不守舍,辦事也不利索,真教人心煩!”
西門慶在床底下聽著,心中暗罵,卻不敢出聲。隻聽趙不立又道:“聽說你那表弟近日常來後院?你須看緊了,莫教他壞了你的名聲。”
潘玉瑛笑道:“都頭說哪裡話,他不過是來問些藥材的事,能有什麼壞心思?”
說著,便與趙不立調笑起來。
西門慶在床底下聽著兩人汙言穢語,隻覺得一陣惡心,又怕被發現,嚇得大氣不敢出。直到趙不立走後,他才從床底爬出來,臉上紅一陣白一陣。
潘玉瑛見狀,忙替他拍著身上的灰塵,笑道:“怎地這般膽小?”
西門慶卻一把推開她,沉聲道:“表嫂,往後還是少來往吧。”
潘玉瑛一愣,隨即笑道:“怎麼?怕了那趙都頭?有奴家在,他能把你怎樣?”
西門慶卻不說話,整了整衣服,轉身便走。他走出藥鋪,隻覺一陣屈辱湧上心頭。原來自己在潘玉瑛眼中,不過是個解悶的玩意兒,她心裡惦記的還是趙不立。他想起趙金玉的真情,再對比潘玉瑛的虛情假意,隻覺得一陣悔恨。
可那慾海沉淪,豈是說回頭就能回頭的?沒過幾日,西門慶又忍不住去找潘玉瑛。兩人這般偷雞摸狗的日子過了月餘,西門慶雖知羞恥,卻又貪戀那片刻歡娛,終是難以自拔。他隻道這是逢場作戲,卻不知這第一步踏錯,便已墜入了萬劫不複的深淵。
正是:
少年情斷心先死,淫婦乘虛意更狂。
漫道巫山非禍水,誰知慾海竟沉舟。
欲知西門慶此後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