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清河記 第174章 妖道青州獻毒計 義師險隘定奇謀
詩曰:
青齊要地虎狼蹲,妖霧重侵日月昏。
莫道雄師能破陣,暗藏鬼蜮更驚魂。
且說玄蓮老怪自濰州戰場遁走,一路不敢停留,那佛骨舍利的霞光猶在眼前晃蕩,胸口的傷疼得鑽心,每走幾步便要咳吐幾口黑血。他踉蹌著鑽進彌河沿岸的黑鬆林,直到聽不到追兵聲響,才癱坐在一棵枯樹下,掏出個瓷瓶倒出粒黑丸吞服。這老賊慣會留後路,早在濰州周邊佈下暗樁,歇了約莫一個時辰,便有兩個黑袍弟子牽馬趕來,見他這般狼狽,嚇得連忙跪地攙扶。
“慌什麼!”玄蓮老怪推開弟子,啞著嗓子罵道,“西門慶那廝有佛法護持,算他運氣好。待老夫養好傷勢,定要讓他嘗嘗‘萬蠱噬心’的滋味!”說罷翻身上馬,往青州方向而去。原來青州乃京東東路治所,自金人占了山東,便將山東東路帥府設在此地,守將完顏壽乃是金主宗親,為人比完顏烈更狠辣,且素來迷信邪術,正是玄蓮老怪的絕佳靠山。
不一日到了青州城下,隻見城頭旌旗如林,金兵甲冑鮮明,比起濰州城外的殘兵,氣派著實不同。玄蓮老怪讓弟子遞上名帖,守城金兵見是黑蓮教的人,不敢怠慢,連忙報知帥府。完顏壽正在府中與大齊劉豫之侄青州節度使劉剛、謀士範同之兄長範仁議事,聽聞玄蓮到來,當即笑道:“這老神仙來得正好!濰州戰敗的訊息傳來,本帥正愁沒個妙法對付西門慶。”忙令請入。
玄蓮老怪進了帥府,故作鎮定,高深莫測,不提敗績,隻撚著焦黃胡須道:“王爺可知濰州為何失守?非是完顏烈無能,實乃西門慶勾結法明禿驢,用邪法破了老夫的腐骨煙。那法明和尚有佛骨舍利護身,尋常毒物近不得身,須用‘幽冥鬼霧’方能克之。”說著從懷中摸出張黃符,“此符需用百個童男童女的心頭血浸泡,再輔以七七四十九個生魂煉製成霧,任他佛光照耀,也管教其形神俱滅。”
完顏壽聞言眼睛一亮,隨即又皺起眉頭:“童男童女倒好找,隻是生魂哪裡去尋?”範仁早聽聞兄弟範同不知下落,報複殺心頓生,陰笑道:“王爺忘了青州城外的流民寨?那些歸正人整日想著反金,正好拿來煉魂,既除了隱患,又成了利器,豈不是兩全其美?”這歸正人原是南宋對北方來降者的稱呼,如今青州周邊聚了數千流民,多是避戰亂而來的漢人,在金人眼中與草芥無異。節度使劉剛怕流民鬨事,不準留在青州城內,全部散落在青州城五裡開外,人口最多的寨子便是東山寨,約莫兩三千人聚集。
完顏壽拍案叫好:“就依謀士所言!本帥派一千兵去圍了東山寨,定能湊足生魂。”劉剛反而勸道:“王爺不可!流民皆是百姓,逼急了恐生民變。且西門慶正欲取青州,若聽聞此事,必趁機夾攻,反倒對我方不利,何況城內民眾見狀,也會生出二心。”
玄蓮老怪不悅,冷笑道:“劉將軍如此愛民如子,該會有眾人支援,莫非是想一方獨大,擁兵自重?沒有生魂練毒,如何助力青州?西門慶這廝,早晚必攻此城,到時又如何守護?”
範仁聽聞節度使言說,忙見風使舵道:“不知法王可否用豬狗之血魂代練毒霧?關鍵時期,莫生事端,防務要緊。”
完顏壽正待發作,忽聞帳外傳來喧嘩,親兵入報:“完顏烈王爺求見。”眾人皆是一驚,隻見完顏烈身披染血的殘破重甲,拄著長槍踉蹌而入,見到完顏壽便跪倒在地,放聲大哭:“賢弟救我!濰州大敗,五千精兵隻剩數百,若不搬兵複仇,俺還有何麵目見金主!”完顏壽見狀,忙親自扶起,問明戰況後怒道:“耶律達這叛徒!待本帥提兵去平了濰州,定將他淩遲處死!”玄蓮老怪忙攔道:“王爺息怒。西門慶如今士氣正盛,且有契丹兵相助,硬拚難勝。不如待老夫煉成幽冥鬼霧,再引他來青州決戰,管教他有來無回。”
完顏壽依言,一麵拔給完顏烈一千兵馬,令其休整殘兵,在城外紮營成犄角之勢,糧草供濟一應俱全;一麵派心腹去東山寨打探,隨時攝取生魂;又傳令附近各縣加固城防,操練兵馬,相通訊息,以待迎聖義軍。
完顏烈見隻拔一千人來,嘴裡嘟嘟囔囔,心裡大罵完顏壽老兒小氣,還要住紮在城外,分明是將自己看作了打先鋒的送死鬼,這千把人馬,還不夠西門慶塞牙縫。而今寄人籬下,暫且將就,見機擴充勢力,收複濰州,方顯手段。
不說完顏烈生悶氣,且說這東山寨的首領姓耿名直,原是青州軍的都頭,靖康年間金人破汴京城時,帶了數百軍民逃入山中。待劉豫稱帝之時,便想率眾到青州城內謀生活,卻不料被那範仁以戡亂為由,三言兩語趕出城外,隻得在東山寨紮營自治。誰知那節度使劉剛手下有一守城門副將阿裡木,早年在青州犯事,幸得耿直相助,二人結義金蘭。自阿裡木發達之後,二人暗自裡常來往,今聞完顏壽欲取東山寨民魂魄練毒,趁夜派家人給耿直送了信。
那耿直得了信,聞金兵要來圍剿,當即召集眾人商議:“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投奔西門大帥。聽聞他在濰州善待降兵,咱們去投他,好歹有條活路。”眾人齊聲應和,耿忠當即派兩個精壯後生,連夜往濰州送信。
再說濰州帥府,西門慶正與諸將商議取青州之事。白仁興剛從萊州回來,抱拳道:“主翁,耶律將軍已在萊州安置妥當,契丹兵皆願效命。隻是青州乃山東東路治所,城高池深,完顏壽又有兩萬精兵駐守,加之完顏烈殘部以及玄蓮老怪助戰,硬攻怕是不易。”
法明禪師介麵道:“阿彌陀佛。青州自古便是兵家必爭之地,介於冀、徐、兗三州之間,拿下青州,便可得山東咽喉。隻是那玄蓮老怪若在此地作祟,須多加防備。”
話音剛落,親兵入報:“青州東山寨派人求見,說有緊急軍情。”西門慶令傳入,兩個後生跪倒在地,氣喘籲籲道:“大帥救命!完顏壽要派金兵圍剿東山寨,還要抓童男童女煉毒!”西門慶聞言大怒,拍案而起:“這金狗與妖道勾結,竟如此殘害百姓!本帥若不救他們,還算什麼義軍!”
買買提上前道:“大帥息怒。此事怕是有詐,不如讓俺先去青州打探虛實,若情況屬實,再出兵不遲。”牛天罡也搶喊著要去:“這些鳥人,有何懼怕,待我取了他們項上人頭,也省了許多事!”
西門慶笑道:“天罡兄弟又打胡亂說,現在是兩軍對陣,比不得江湖打打殺殺的。”又對買買提點頭應允,令其帶十個精乾弟兄,扮作貨郎前往青州,探明情況,早去早回。次日清晨,買買提一行人挑著貨擔出了濰州,一路曉行夜宿,第三日便到了青州城外。隻見城門處盤查極嚴,金兵對進出之人逐個搜身,城牆上還新增了不少弓弩手。買買提暗忖:“看來耿直所言非虛,青州果然戒備森嚴,需得仔細檢視。”
正待進城,忽聞一陣喧嘩,幾個金兵正拖拽著個老婦,嘴裡罵道:“老東西,拿不出入城錢,還敢硬闖!”老婦哭喊道:“俺要找俺孫子,他被金兵抓去了!”買買提見狀,忙上前塞給金兵一串銅錢:“官爺行個方便,這是俺家嬸子,不懂規矩。”金兵見了錢,在手裡掂了掂,眉開眼笑地放了人。老婦拉住買買提的手,泣不成聲:“好心腸人啊,俺那孫子才十歲,昨日被金兵抓去,說要給什麼老神仙煉藥,這可怎麼活喲!”
買買提心中一沉,扶著老婦到僻靜處細問,得知金兵已連續三日在城外劫掠,抓了數十個童男童女,還有不少流民被抓去充作苦力。正說著,忽聽有人低喝:“誰在此處多嘴!”買買提抬頭一看,竟是個身穿金兵服飾的漢人,腰間卻掛著個回族樣式的銀佩。那人見了買買提,眼中閃過一絲異色,轉身便走。買買提覺著奇怪,也不理會,忙去四處探查。
待天黑後,買買提摸到東山寨外,見寨門緊閉,寨牆上插滿了火把,耿直正帶著人手巡視。他學了幾聲夜梟叫,耿直聞聲,正是與西門慶約定暗號,手執火把立在垛口,焰光將他的臉映得忽明忽暗。見寨門前那戴羊皮帽的漢子孤身立著,腰間懸著柄彎刀,他便將火把朝下方畫了個圈,高聲道:“牆頭風大,火把快滅,敢問寨裡可有‘燈油’能續燃?”
買買提抬頭望來,手按在彎刀柄上輕輕摩挲,聲音透過夜霧傳上來:“燈油需等‘月上梢’,隻是近來‘山貓’鬨,怕擾了客官的‘火苗’。”
耿直心中一動,拇指扣住火把柄上刻的“慶”字紋,又喊:“我家主人說,‘西門家’的酒還溫在灶上,就等‘帶羊’的兄弟來送‘西域料’。”
這話剛落,買買提突然解下腰間酒囊晃了晃,酒液撞得囊壁輕響:“料早備妥,就怕‘樓裡’人認不出‘羊皮印’——客官且看我袖中。”說罷他撩起左袖,火光下,一道月牙形舊疤赫然在目。耿直當即頷首:“是自家人,立即開寨門!”
寨中百姓聽說義軍派人前來,紛紛圍攏過來,哭訴金兵的暴行。買買提道:“耿首領,西門大帥已決意出兵,隻是青州城防堅固,需有人在城內接應。俺今日撞見一個契丹打扮的將官,打量我好久,我以為被識破身份了,正要大乾一場,而那人卻走了。真奇怪!”耿直笑道:“估計那人是我結義兄弟阿裡木,真乃生死弟兄,他降金實是無奈。俺這就派人去聯係他,約定攻城之日裡應外合。”
次日淩晨,買買提正欲返程,忽聞寨外馬蹄聲驟起,耿直慌忙報告:“金兵來了!約莫有千人,還有黑蓮教的妖人!”買買提登寨牆上一望,隻見金兵列成方陣,玄蓮老怪與完顏烈站在陣前,身後跟著數十個黑袍弟子,正架設法壇。耿直急道:“買將軍,情況緊急,你帶人從寨後小路向濰州撤退,俺來拖住他們!”說罷便令隨行弟兄點燃柴草,寨中頓時濃煙滾滾。買買提對耿直道:“你令老百姓先撤,留下身強體壯的人馬,先拖延時間,等待時機!”
玄蓮老怪見寨中冒煙,以為是流民**,桀桀笑道:“一群螻蟻,也敢反抗!”令弟子點燃符紙,口中念念有詞。買買提趁亂射出一箭,正中法壇上的香爐,香爐落地碎裂,符紙燃著了壇布。玄蓮老怪大怒:“哪裡來的小賊冷箭!”正欲施法,忽聞身後喊殺聲震天,青州城處也濃煙滾滾。原來是阿裡木帶著所轄回族人馬趕來,大聲喝道:“妖人休走!俺已歸順義軍,今日取你狗命!”
原來阿裡木接到耿直的信後,當即決定反金,趁三千精銳出城圍剿之際,率心腹放火燒了青州西門,自己率隊來與耿直合兵一處,衝殺玄蓮老怪。
喊殺聲衝破東山寨的晨霧,阿裡木手中彎刀劈出一道寒光,將完顏烈的長槍格開,火星在漆黑中炸開。“金狗休狂!”他怒吼著踏前一步,刀鋒直取對方心口,卻被斜刺裡襲來的一道灰影逼退——玄蓮老怪枯瘦的手掌帶著腥風拍向他後心,掌風掃過地麵,竟將碎石捲起半尺高。
阿裡木旋身避過,彎刀在身前劃出半圓,逼得玄蓮暫退,餘光卻瞥見完顏烈麾下的金兵已如潮水般湧來,己方弟兄雖奮勇拚殺,卻漸漸被衝得陣型散亂。“撐住!”他揮刀砍倒一名金兵,嗓子裡泛起腥甜,眼看玄蓮的毒掌又要襲來,寨門方向突然傳來一陣震天喊殺。
耿直手執樸刀,帶著數十條漢子從金兵後側衝殺進來,刀鋒起落間已劈翻兩人。“阿裡木兄弟莫慌!”他高聲喊道,餘光瞥見買買提正率人堵住金兵退路,羊皮帽下的眼睛燃著怒火,彎刀劈砍時竟帶著西域刀法的淩厲。
兩麵夾攻之下,金兵陣腳頓時大亂。完顏烈又驚又怒,長槍橫掃逼退阿裡木,轉頭怒喝:“哪來的野匪?”玄蓮老怪卻已察覺到不對,枯掌拍飛一名嘍囉,嘶聲道:“快!撤圍,先拿住這夥人!”
可沒等金兵調整陣型,耿直已率人衝到阿裡木身邊,兩人刀鋒相抵,交換了個眼神。“敵眾我寡,不能硬拚!”耿直壓低聲音,樸刀格開一名金兵的長矛,“往西側山道退,那裡有密林可守!”
阿裡木點頭,當即揮刀高聲下令:“弟兄們,合兵一處!往西山退!”買買提聽聞,立刻收束隊伍,彎刀劈開一條通路,掩護著傷兵往後撤。金兵雖在完顏烈和玄蓮的催促下緊追不捨,卻被斷後的漢子們死死纏住——有人抱著金兵滾下山坡,有人用身體擋住刀鋒,鮮血順著石階往下淌,在晨霧中蒸起淡淡的血氣。
耿直扶著一名腿傷的弟兄,樸刀時不時回劈,將追得最近的金兵逼退;阿裡木則與買買提並肩斷後,彎刀交替劈砍,竟在亂軍中殺出一片短暫的空隙。“快!進山!”阿裡木嘶吼著,眼看前方已能望見密林的黑影,身後的喊殺聲卻依舊緊追不捨,晨風中,還夾雜著玄蓮老怪陰惻惻的冷笑:“跑得了嗎?今日便讓你們葬在這東山!”
眾人不敢回頭,踩著滿地狼藉往密林裡衝,刀刃上的血珠甩落在草葉間,身後的金兵與追兵的腳步聲,如同催命的鼓點,敲得人心頭發緊。
山林間的廝殺聲正烈,買買提揮刀劈開一名金兵的脖頸,鮮血濺上羊皮帽簷,身後的弟兄已隻剩百十餘人,阿裡木、耿直扶著傷兵退到一棵老鬆後,樸刀上的缺口又多了兩道。完顏烈的長槍如毒蛇般刺來,買買提勉強格開,手臂卻被劃開一道口子,玄蓮老怪的毒掌緊隨其後,掌風裹著腥臭直逼麵門——就在這生死關頭,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如驚雷般碾過林地。
“是援軍!”耿直眼尖,瞥見林道儘頭揚起的塵土裡,一麵黑色旗幟隱約晃動,旗麵上“牛”字在暮色中格外醒目。牛天罡勒住馬韁,胯下黑馬人立而起,他手中長槍往前一指,聲如洪鐘:“西門大帥有令!接應自家兄弟,殺!”話音未落,數百名騎兵已如離弦之箭般衝來,馬刀在夕陽下閃著冷光,直撲金兵後衛。
金兵本就被山林地形困住,後隊突然遭襲,頓時亂作一團。一名騎兵縱馬掠過,馬刀橫掃,兩名金兵應聲倒地,馬蹄踏過屍體,濺起滿地血泥。完顏烈正追著買買提,聽聞身後慘叫,回頭見自家陣型已散,氣得怒吼:“廢物!擋住他們!”可話音剛落,耿直已點燃一捆鬆枝,大喝:“弟兄們!扔!”
數十支燃著火焰的鬆枝如流星般飛向金兵密集處,枯草遇火即燃,濃煙瞬間彌漫山林。金兵被火燎得驚呼連連,陣型更亂。買買提趁機揮刀反衝,一刀劈倒身前金兵,高聲喊道:“殺回去!”耿直緊隨其後,樸刀直取一名金兵校尉,牛天罡則率騎兵從側麵穿插,長槍每一次刺出,都帶著破風之聲。
玄蓮老怪見勢不妙,枯掌拍飛一支火鬆枝,嘶聲道:“撤!回青州!”完顏烈咬牙望著潰散的金兵,無奈之下隻得下令撤軍。金兵如喪家之犬般往青州城方向逃竄,沿途丟下許多兵器。
牛天罡勒住馬,與買買提、耿直會和。“此地不宜久留,”他看了眼遠處青州城的方向,長槍指向東側,“西門大帥在濰州候著,快走!”三人對視一眼,當即率隊啟程,馬蹄聲與腳步聲交織,在暮色中朝著濰州方向疾馳而去,身後的山林裡,餘火仍在劈啪燃燒,映紅了半邊天。
眾人回到濰州,西門慶見又添兩員猛將,大喜,忙召集眾人來議事廳,請阿裡木將青州佈防情況詳細講解一番,當即點兵三萬,兵分三路取青州:董小平率五千兵東門,張虎、張彪兄弟率五千兵攻南門,自己親率主力攻西門,法明禪師隨軍坐鎮,牛天罡阿裡木耿直為先鋒,耶律雲水與白仁興暫守濰州。大軍出發當日,濰州百姓夾道相送,紛紛獻上糧食酒水,感慨道:“西門大帥真是活菩薩,這下青州百姓有救了!”
不一日,義軍抵達青州西門外,西門慶令士兵安營紮寨,並暗地虛紮了百十來營,東西南三方都圍聯一片,延綿不絕,氣勢壓人,號稱十萬兵馬。獨留北門方向空無一人。原來西門慶早就想好了計策:先虛張聲勢,讓青州城內人心生膽寒;然後從三方進攻,城池早晚必破。金人定會北逃,而暗地裡早派了水生子及蘆裡漂,埋伏在北去的道路兩旁險要地段,要衝之處董小平率部扼守,形成了口袋陣,意欲一網打儘且可阻援南下之增援敵。
完顏壽正在府中與完顏烈、劉剛佈防議事,聽聞西門慶已率大軍將青州城圍三缺一,附近民眾也積極協助。急上城頭一望,黑壓壓的一片聯營,人聲鼎沸,戰甲鮮明,人來人往,嚇得魂飛魄散,兩股打顫。
暮色剛漫過青州城頭,西門慶便在中軍帳內升帳議事。他指尖叩著案上的城池輿圖,目光掃過帳下諸將:“今夜初更,先從東、西、南三方佯攻,隻許擂鼓呐喊,不許真刀真槍上前。”話音落,耿直與買買提同時出列領命,牛天罡則按刀立於旁側,目光灼灼地盯著輿圖上的北門通道。
初更的梆子聲剛響,青州城外突然鼓聲大作。東城牆下,耿直率部舉著火把來回奔襲,呐喊聲此起彼伏,火把的光映在城牆上,竟似有千軍萬馬在調動。城頭上的金兵本就因白日所見的聯營心生怯意,此刻見城外火光衝天,頓時亂了陣腳,箭矢漫無目的地射向城下,卻連半個敵軍的影子都沒傷到。
西門慶站在西門外的高台上,遠遠望著城頭慌亂的人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抬手示意,身旁的親兵立刻揮動令旗。片刻後,西城牆下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牛天罡率騎兵佯裝攻城,馬刀劈砍在城門前的木柵欄上,發出“砰砰”巨響,嚇得城樓上的金兵紛紛縮到垛口後,連頭都不敢露。
城內府衙中,完顏壽來回踱步,額上的冷汗浸濕了錦袍。完顏烈攥著長槍,麵色鐵青:“將軍,城外定是虛張聲勢!若真有十萬大軍,怎會隻攻不進?”可話音剛落,一名金兵慌慌張張闖進來:“將軍!不好了!南門外發現攻城梯,敵軍似要真攻了!”
完顏壽心頭一緊,忙跟著完顏烈登上南門城頭。夜色中,果然見數十架攻城梯正往城牆上搭,城下的呐喊聲比先前更烈。他顫抖著拔出佩刀:“快!守住城牆!放箭!倒油!”金兵慌忙搬來滾木礌石,可沒等他們動手,城下的攻城梯突然被撤走,呐喊聲也漸漸平息,隻留下滿地火把在夜色中燃燒。
如此反複三日,青州城內的金兵早已疲憊不堪,糧草也日漸短缺。第四日清晨,西門慶終於下令總攻。東城牆下,買買提率西域勇士率先登上城頭,彎刀劈翻兩名金兵,身後的弟兄們如潮水般湧上來;西門城牆處,前次本就遭火焚燒,阿裡木率隊推著衝車撞向城門,三五兩下,“轟隆”一聲巨響,城門被撞開一道缺口,牛天罡、耿直立刻蜂擁而入;張虎張彪趁勢呐喊:“西門破了,西門破了”,嚇得南門上金兵都向西門望去,見義軍人馬殺將而入,大多數人都棄械逃命,。張虎則率部在南門外架起雲梯,樸刀揮舞間,已殺得城頭金兵節節敗退。
完顏壽在城樓上見三麵城牆皆破,嚇得魂不附體,拉著完顏烈的衣袖嘶吼:“快!往北逃!北門還沒被圍!”完顏烈也知大勢已去,當即下令撤軍,數萬金兵朝著北門蜂擁而去,沿途踩傷踩死的同伴不計其數。
可他們剛出北門,兩側山道突然傳來喊殺聲。水生子率部從左側林中衝出,手中長刀直取金兵後隊;蘆裡漂則帶著水性極佳的弟兄們,從右側河邊包抄,手中的短刃專挑金兵馬腿。金兵本就軍心渙散,遇此突襲更是亂作一團,哭喊聲、慘叫聲在山道間回蕩。
董小平早已率部扼守在山道儘頭,見金兵湧來,當即下令放箭。箭矢如雨點般射向金兵,前排的金兵紛紛倒地,後續的金兵想要後退,卻被身後的人推著往前衝,一時間進退兩難。完顏壽在亂軍中被擠下馬來,剛要爬起,便被水生子一刀架在脖子上。完顏烈試圖突圍,卻被蘆裡漂纏住,幾個回合下來,肩頭中刀,鮮血直流,最終被生擒。
卻說玄蓮老怪也逃出北門,見北方殺聲震天,心裡直滴咕,悄悄地朝東邊大海方向逃遁,正遇買買提在城頭上令眾人打掃戰場,忽見一黑溜人馬朝東而去,忙率隨從護衛追趕。玄蓮老怪幽冥鬼霧尚未練就,見買買提緊追不捨,忙叫弟子假扮法老架設法壇,似要放出幽冥鬼霧,自己單騎早已溜了。買買提及時趕到,大喝一聲:“妖道休要害人!”大刀直指法壇,刀鋒錚鳴。那假扮法老怒道:“蒙兀兒,今日定要取你性命!”遂點燃毒壇,黑色的霧氣瞬間彌漫開來,霧中隱約有無數鬼影嘶吼。
隨從護衛冷不提防,吸入霧氣,頓時頭暈目眩,紛紛倒地。買買提剛要閉氣息心,也有少量煙霧吸入,人也恍惚起來。那假法老得意地嘿嘿嘿一笑,抽刀便要砍殺。忽見佛光一閃,法明禪師早已來到身邊,忙將袈裟拋起,袈裟化作一道金光,罩住倒地士兵,口中念誦《金剛經》:“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金光所及之處,黑霧紛紛消散。假法老急紅了眼,掏出個黑色陶罐,就要往禪師身上摔去。買買提飛身躍起,一劍刺穿他的手腕,陶罐落地碎裂,裡麵爬出無數毒蟲,卻被金光一照,當即化為一灘膿水。
假法老見勢不妙,轉身便逃,法明禪師喝道:“孽畜哪裡逃!”禪杖擲出,正中他的後心。那弟子慘叫一聲,噴出一口黑血,化作一道黑煙消失不見。法明禪師合十道:“阿彌陀佛,此獠惡貫滿盈,終難逃天道輪回。”
不出一個時辰,北逃的金兵便被全殲。西門慶率部趕到時,山道上已堆滿金兵的屍體和兵器。眾將都來報功,卻不見了劉剛與玄蓮老怪。西門慶笑道:“區區二賊,何必道哉,且讓他們逍遙幾日。”說罷便與眾將,整隊入城。
義軍攻占青州後,西門慶當即下令開倉放糧,安撫百姓,又派人救治受傷的流民。阿裡木前來拜見,西門慶道:“將軍深明大義,本帥為你請功。”阿裡木道:“大帥客氣,俺不過是做了該做的事。青州東關有不少回族鄉親,他們也願歸附義軍,一同抗金。”西門慶大喜,令阿裡木負責安置回族百姓,又派人去萊州調耶律達前來,協助鎮守青州。
三日後,耶律達率軍抵達青州,西門慶與他商議道:“如今青州已破,下一步當取濟南。隻是濟南守將乃劉豫之子劉林,又有金國大帥完顏昌協防,兵力雄厚,須從長計議。”耶律達道:“大帥放心,俺願為先鋒,前往濟南打探虛實。”法明禪師道:“濟南城旁有大明湖,地勢低窪,若引湖水灌城,或可智取。隻是此法恐傷百姓,需三思而行。”
西門慶正沉吟間,親兵入報:“南邊來了個使臣,說是南宋朝廷派來的,要見大帥。”眾人皆是一愣,不知南宋朝廷為何突然派人前來。西門慶令傳入,隻見那使臣身穿錦袍,昂首闊步走入帥府,見了西門慶也不下拜,淡淡道:“西門慶接旨,聖上召你即刻入臨安覲見。”
西門慶心中疑惑,問道:“不知聖上召俺有何要事?”使臣冷笑一聲:“大帥近日連破登州、萊州、濰州、青州,聲勢浩大,又打著迎聖旗號,聖上自然要召見你。隻是提醒大帥,莫要學那嶽飛,功高震主。”說罷拂袖而去。
西門慶聞言,臉色頓時沉了下來。諸將皆是怒不可遏,董小平道:“大帥,這南宋朝廷分明是怕你勢力過大,想削奪兵權!咱們不如反了,自己做皇帝!”西門慶搖了搖頭:“不可。俺等起兵是為了抗金複土,若反了朝廷,豈不成了亂臣賊子?”耶律雲水道:“官人說得是,隻是那秦檜在朝中弄權,此次召見怕是有詐。不如派個人先去臨安打探訊息,再做打算。”
西門慶點頭應允,令白仁興前往臨安,又令諸將加強城防,整頓兵馬,以待朝廷旨意。眾人散去後,西門慶獨自站在帥府城頭,望著南方,心中感慨萬千:“俺一心抗金,怎奈朝廷猜忌,前路漫漫,不知何時才能收複中原啊!”
正是:
青州已破軍威振,南廷忽來猜忌生。
莫道功成能報國,江湖浪湧又心驚。
欲知白仁興到臨安後遭遇如何,南宋朝廷是否真要削奪西門慶兵權,完顏昌會不會趁機攻打青州,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