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95:我祁同偉絕不再跪 第 50 章
宙王宮的人對待萬嵬,向來是尊著捧著的,即使大山小石總陪著萬嵬玩耍,也從不曾仗著萬嵬智力有限,做以下犯上的玩笑。
管碩對待萬嵬雖不如宙王宮中人那般小心翼翼,卻也是守著一條界限的,她自知在宮中是受了宙王殿的蔭蔽,有事總是先想著萬嵬,每次都先將萬嵬安頓好,再打理自己。
荊姑姑在時,她尚將照顧萬嵬看作是自己在宮中的任務,荊姑姑不在了之後,她心有愧疚,照顧萬嵬更是發自內心。
她這一拳很輕,打在人身上幾乎沒什麼重量,萬嵬也懵了,宙王殿中沒人會打他,殿外也隻有萬嶙見到他會拳打腳踢幾下,也不像這般,如一團棉花軟綿綿地上來貼一下,使人心裡發癢。
倒像是在撒嬌。
不知是藥物起了作用還是這一打過於逾矩,管碩麵皮上發起燙起來,卻也不知道如何化解尷尬,她不禁用手貼了貼脖子,用冰涼的雙手給脖子降溫,她想著萬嵬心智不全,或許並不懂這些,臉上熱度方降下來一些。
萬嵬看著她臉腫得似個豬頭,人卻不如平時那般自持冷淡,褪去了一副假人模樣,顯得尤其嬌羞可愛,蜷了蜷藏在袖中的手。
秋分。
三皇子萬嶙與兵部校尉廈錚回朝請罪。
廈錚入獄,三皇子萬嶙罰跪通天閣。
又幾日,廈錚在獄中書寫罪狀,自縊而亡。皇帝責令抄沒廈府,廈氏全族貶為庶人,發配戍邊。
與此同時,賑災銀銷沒案與邊倉縣令周頌案落下帷幕。
皇後說得沒錯,管礫等人做的努力沒有動搖到三皇子分毫,肖、廣、廈三家雖被接連拔除,卻也承擔了所有的罪責,萬嶙□□乾淨淨地摘出來了。
皇帝給他安了一個監管不力的罪名,罰了三年俸祿,禁足皇子府三月。
宙王殿。
管碩坐在中堂,對麵坐著莊敏。
兩人一時相顧無言。
還是莊敏先笑道:“怎麼多日不見,竟生分了。”
管碩看她笑得一如之前,心中更覺細細密密,針刺一般,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低頭捏著手裡的茶杯:“往後莊姑娘還是不要來這裡了。”
莊敏隱去了笑:“你應當知道,我巴不得你與他們作對。”
管碩指了指自己的臉:“如今無論是宮中,還是朝中,宙王殿與三皇子府勢不兩立已是台麵上的事了,你應當聽你父親的。”
“父親從來沒有因為姻親的關係偏向過他們,他隻是……”莊敏站起來,梗了一下:“他隻是怕我……”
“怕你受傷害。”管碩替她說完,也從座位上站起來:“你父親是副審官,他們做了什麼你父親最清楚,所以他害怕。害怕是對的,”管碩朝莊敏道:“我也害怕,怕他們會傷害萬嵬,傷害管礫,傷害你,傷害無辜的人,因為他們做起事來很容易,莊敏,你仔細看看我的臉。”
莊敏看著管碩臉上的淤青和傷痕,眼中泛出淚花。
“我知道你的心意。”管碩溫下聲音:“隻是你父親是對的。”
莊敏壓下眼淚,應聲道:“好,我不再來了,你,你自己要保重。”
管碩撐著傘,站在宮道上目送莊敏走遠,雨潑將下來,將她困在一片茫茫水霧中。
賑災銀吞沒案與邊倉縣令周頌案兩件事幾乎將姬皇後與三皇子明麵上的黨羽儘數拔除,朝堂換了一波大血,仍有許多要緊職務沒有填上,吏部組織司每天忙得腳不點地,可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人頭就這麼點人頭。
從前廈、肖、廣三家幾乎滲入到了各部門的大小職務上,官大的需要履曆,官小的也需得術業對口,本來以為今年春秋兩次招考的人數已經非常富餘,出了這事,朝中人頭還是不夠用。
更可況,還有皇帝的意思。
磷沼之戰時這位千凜帝創下累累功績,於子嗣方麵卻實在福薄。前太子萬嶂因謀逆案被廢黜,先正不知在邊疆那個疙瘩裡。二兒子萬峻本來於社稷有功,應順利繼承王位,誰想連太子都沒封,就暴斃於宮中。這繼後所出的三皇子萬嶙,也實在是一言難儘。
但身為人臣,多少要揣摩一下上位人的心裡。
皇帝到底怎麼想呢。從三皇子成年起,就有大臣上書建議要早立太子,皇帝卻遲遲沒有動作,大家都以為,皇帝確實要磋磨磋磨這唯一的繼承人,可是今次的兩件事,皇帝卻用了肖、廣、廈三家為這位三皇子墊背,對其本人,反而輕輕帶過,更像是在殺雞儆猴。
皇帝對此兩案處理甚為嚴酷,西北旱災遲遲不能解決,義軍也漸漸集結成勢,朝中人手又不夠用,皇帝一天比一天陰沉,大臣們戰戰兢兢站在朝堂上,隻覺得局勢比先前還要灰暗。
也有心大的,比如戶部郎中楊顯。
楊顯是新任上的郎中,半月前還隻是一個主事,賑災銀銷沒案中,是他第一個發現了賑災銀陰陽賬冊的問題,也計算出了各地銷金的數量,佐證了肖氏銷金的罪行,他的上一任和上上一任都與肖氏有聯係,案後被責令問斬,吏部歸他有功,直接官升二級,提了這戶部郎中的職務。
楊顯精於計算,卻不怎麼通文墨,行事說話頗為剛直,故而在主事這個職位待了十多年,今朝連跳兩級,也算是嘗到一點平步青雲的滋味。他甫一下朝,便更衣淨手,泡上了新添的龍井,慢悠悠嘬了一口,咂咂嘴,繼而開啟懷中的請柬。
楊顯夫人劉氏看著他這番得意樣子,不禁好笑,拍了拍他擱在椅子上的腳,教訓道:“我看呐,從前不給你升是對的,你瞧瞧這昏庸樣兒,坐都沒坐像了。”
楊顯不理劉氏,將手中請柬摩挲幾番,笑眯眯站起來走著官步圍著劉氏轉了一圈:“夫人呐,夫人。”
他將請柬在劉氏眼前一晃,劉氏哪容得他作怪,一把抓住他的手將這紙抓下來皺眉細看:“什麼東西。”
“哎哎,彆給我抓壞咯。”楊顯撫著胳膊,輕聲責備,指著那戳印顯擺道:“你看看,這可是皇印。”
劉氏有些老花,又拿遠看了一遍,確實是皇印不錯。
“中秋宮中要舉夜宴,請你官人我,入席。”楊顯朝她眨了眨眼睛,得意道。
“請你入席?”劉氏驚訝,自己的丈夫幾斤幾兩劉氏很知道,楊顯確實聰明,於官場卻不甚諳練,不然也不會停在一個職務上十多年,他的同窗早都是五品了,他到現在才因為辦案有功而升官。
劉氏自己也是官宦之女,看上楊顯並不是為了大富大貴,而是喜歡他心腸樸實真率,至於他官做得多大,仕途如何順遂,劉氏並不做多想,故而劉氏父親時常想著要幫襯這位女婿一把,都被劉氏拒絕了,她知道楊顯這性子也不適合做官。這次的事情,隻是他運道好罷了。
隻是這天家的宴席,按劉氏所想,至少也需是三品以上的官員,楊顯區區五品,怎麼夠得上格呢,劉氏看著這皇家印信,心中有些惴惴。
“怎麼樣?你官人我,是否得臉啊?”楊顯湊過來道。
“怎麼朝中官員如此多,皇帝會想到要請你呢?”劉氏問他。
“那自然因為你官人在賑災銀銷沒案中有功啊!”楊顯揚起手:“我可是第一個在賬簿上看出端倪的人。”
劉氏勉強笑了一下:“你可知道,還請了誰嗎?”
“嗯……”楊顯摸了摸下巴,歪頭想到:“你這麼一說,今次請的似乎全是與我交好的,費兄、甘兄、齊兄、仲兄……哦,還有管小弟,他官職雖小,於此案卻也有功,況且他是宙王妃的胞弟,也算是皇親啦。”
劉氏的心沉沉砸下來。
楊顯說的這些人,都是賑災銀銷沒案和邊倉縣令周頌案的功臣。
這兩案一出,彆說朝廷,在民間都轟動一時,因這兩案切實涉及到了百姓利益與安危,故而民聲激憤,一時引起千層巨浪。都是謾罵朝廷無用,做官的玩弄權術,草菅人命的。
結案後這些主謀被當街斬首,沒一個不喊痛快的。但是劉氏想,官場上的事情哪有那麼簡單,從來事情也不是百姓說什麼,就是什麼的。
劉氏聽說這些犯案的人都與三皇子有聯係,三皇子是什麼人,是當今皇帝唯一的兒子,也是千凜皇室唯一的繼承人。即便不說是皇室中人,就算是普通人家,當老子的,也會給家中小子鋪個路,走之前,也會想著給小子留點什麼,都是人之常情。
楊顯他們這些人看似是辦案的功臣,為民請命,於社稷有功,但從皇帝的角度來說,他們是將自己的兒子逼到了絕境,既拔除了他的爪牙,又令他失去了民心,這樣一個人,以後就算登了基,怕也是要被萬人唾罵的。皇帝會縱容這樣的情形發生嗎。
不會。作為父親,皇帝不會允許彆人這樣對他的兒子,作為皇帝,他更不會縱容庶民貶低皇家的威儀。
劉氏越想越心驚,手中拿著的這封皇家請柬像一束火灼燒著她的麵板,她手一抖,請柬掉在地上。
楊顯跳起來,將請柬撿起,用袖子仔仔細細地擦乾淨:“哎呀,怎麼你連個請柬都拿不住。”
劉氏怔怔地看著眼前這個年逾四十的男子,長得很是普通,一輩子都不會有什麼大成就的樣子,眼睛還是年輕時的那雙眼睛,乾淨,清明。他從不會在外麵花天酒地,偶爾在工作上被打壓了,就去偷偷踢幾腳隔壁家的狗泄憤,除此以外,從沒做過壞事。
劉氏後悔,半月前在他計算陰陽賬簿時沒有及時製止他,這樣或許他就不會捲入這個漩渦中。
“夫人,你怎麼了。”楊顯看著劉氏似丟了魂一般,放下請柬,抓住她的手:“夫人,你放心吧,我打聽過了,皇家宴飲時間很短的,待我回來,我們仍能一家人賞月,我答應過茵茵,不會忘的。”
劉氏閉起眼睛,流下兩行淚。
“哎呀,你怎麼還哭了。”楊顯手忙腳亂地給劉氏擦眼淚,隻當是自己發達,她高興壞了:“屆時我一定早些回來。”他承諾道。
劉氏睜開眼,深深看著他,也不敢將自己所想告訴丈夫,隻當是自己多想,希望是自己多想:“好,我們在家等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