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95:我祁同偉絕不再跪 第 23 章
萬嶙沒有想到皇帝會突然犯難,乾笑道:“兒臣入度支戶不久,尚在學習,”他擡頭看了一眼麵色不虞的皇帝,垂首恭然道:“不過兒臣近日在局中拜讀了許多文章,尤其是戶中有位叫周茵的新進科員與副司重正卿的幾篇策論,兒臣反複觀摩,深以為然。想必有這兩位在,一定能為父皇分憂。”
皇帝沉吟,麵色稍霽緩緩道:“嗯,推賢任能,你知曲線救國,倒也不算蠢笨。”
皇後捏著手在旁聽了這幾句,鬆了口氣,嘴上卻督促道:“嶙兒尚年輕,還需慢慢學的。”
皇帝忽而麵色鐵青,偏過頭厲聲道:“宗王在這個年紀,已上了戰場了。”
皇後與萬嶙萬潯臉色俱是一僵,皇帝輕易不會提及萬峻。
萬峻是皇帝心頭之痛。也是皇帝不喜萬嵬的原因,他大概不會想到他最優秀的兒子留下來的孫子竟然是一個異種。
磷沼之戰持續了近百年的時間,打得就是以琴聿為首的異種人。
一時間眾人都不敢接話。
萬屹卻忽然啼哭了起來。戚夫人起身道:“陛下恕罪,恐是天色太晚了,平時五皇子是在此時入睡的。”
皇帝回過神來,擡手道:“罷了,你帶他先回去歇息吧。”
戚夫人帶著五皇子躬身退下了。
管碩看著戚夫人,卻見戚夫人退身時忽而側首看了眼萬嵬,管碩便也順著她的目光看向身邊的萬嵬。
萬嵬今日穿了靛青色對襟大袖袍,配了赭色腰帶和一頂金花冠,殿中燦然的燈火照耀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矜貴翩然,使管碩忽而想起在柳縣龍王廟中看到的那尊龍王雕像。也明白了皇帝為什麼突然提到宗王,是因為看見了萬嵬樣貌與宗王肖似的緣故。
萬嵬卻始終無所覺,猶自低頭坐著。
管碩再看向戚夫人時,她已轉頭退下了。
萬嵬卻擡起頭看管碩,似在問管碩為什麼要盯著自己看。管碩驀然對上他的眼睛,有些怔然。管碩其實很喜歡他的眼睛,他眉骨很高,眸色深沉,有光照著的時候,泛出一點幽綠,像山林裡深不見底的泉水,也像某種蟄伏的獸。
“聽說宙王妃之前在莊府受了傷?”皇帝在席上忽然發問。
管碩回過神應道:“回陛下,隻是在路途中顛簸了幾下,磕碰到了而已,沒幾日便痊癒了。”
皇帝點頭:“辛苦你了。”
管碩低頭:“不辛苦。”
“陛下恕罪。”皇後在一旁接話道。
皇帝側首:“何罪隻有啊?”
“近日節日繁多,花朝才過,年中又至,臣妾既要忙於祭祖祈福,緊接又要準備即將到來的秋招宴與圍獵事宜,總是抽不開身,潯兒身體又不大好,莊府莊姑娘那邊,多有怠慢了。”皇後惶恐道。
“嗯,都是大事,再過兩月就要秋招,緊接著九岩圍獵,屆時還有鄰國來使,你務必要好好準備。”皇帝提醒道。
皇後剛想點頭稱是,皇帝便已接著道:“莊公是老臣,為朝廷儘忠了一輩子,既已定了親,皇後倒也不必說兩家話。莊敏此女,學思敏捷,處事周到,與人交好,你若覺得心力有所不足,大可將她接進宮來,襄助輔佐。”
“是,”皇後用袖口掩住嘴角,擡眼觀察皇帝的臉色,猶豫道:“事實如此,可是臣妾總想著她還年輕,經驗不足,又尚未過門,怕人家覺得皇室裡太不見外了。”
“你方纔還說萬嶙年輕,讓他慢慢學,莊敏同是如此。”皇帝側臉掃了一眼皇後,沉聲訓道:“經驗不足,便讓她多上手經曆經曆,此番事務,她總有一天是要上手的。”
皇後聽了,心中頓時升起不懣,再過一遍這話又覺出些彆的意思。
皇帝對莊敏讚賞有加,想要委以重任,不就說明他切實是想選個像樣的皇子妃,以後能夠執掌中饋,那麼便也說明皇帝心中其實已經預設萬嶙日後將要繼承大統。
想明這一點,皇後心中撞如擂鼓,簡直有些按捺不住。
從前皇帝總不說立太子,為萬嶙選妃之事也推了再推,明明萬嶙是承業的唯一選擇,卻始終不被提到台麵上來,她與萬嶙暗地裡不知為此焦過多少心,今日皇帝如此一說,她心中懸而未決的大石終於落定。
皇後眼角眉梢都迸發出喜氣,連聲音都有些顫抖,她忙不疊應道:“是啊,是啊,臣妾總是要不中用的,是應該讓年輕人多掌掌事了。”
管碩在旁聽了這些,脖子又開始隱隱作痛。
她側頭看向萬嵬,萬嵬吃得已差不多了,他不愛□□致的菜肴,桌上的菜色動也沒幾口,大概是想著回宙王殿開小灶,管碩自己也沒動幾口,實在是吃不進去。
“隻是年中祈福一事,”皇帝忽而皺眉:“自磷沼得勝後,皇族已有近十年沒進過天巢供奉了,想來也是愧對祖先啊。”
千凜國甫一建國便定皇都鎏崖城,建穹玉皇宮於目湖上方,皇宮最北處建了一座高塔,叫做通天閣,通天閣中供奉了一座天神像,俯瞰整個皇宮乃至整個鎏崖城,通天閣下有一扇門,門後是一條通天梯,這條天梯通向後羈山半山腰皇族萬氏源起之處,被後世稱為天巢。
那裡地處寒冷,終年白雪,供奉著皇族先祖的陵墓。
皇宮曆有載,每年年中和年底,皇族都會舉族到通天閣朝拜、祈福,選幾個皇族後裔親至天巢,供奉葬在天巢的祖先,可是皇族到了前朝皇帝那一代,子嗣寥寥,又逢霍亂,去天巢祭祖一事便被長期擱置,到了皇帝這一代,好不容易結束了磷沼之戰,卻接連著薑氏一族謀逆,為防政變,皇帝也再沒離過宮,隻有宗王萬峻從戰場回來後去過一次,之後便無人去過了。
想到此,管碩心念一動,她緩緩開口道:“臣媳願往。”
她一開口,殿中幾人轉過頭來,皇族都知,去天巢說好聽一點是祭祖,其實無異於去苦修。皇後還沉浸在萬峻將成為儲君的激動中,管碩到底說了什麼,她都沒有反應過來,萬潯沒想到管碩會開口,覺得她怕是瘋了。
萬嶙眼神陰翳地看著管碩,本來以為這花瓶行事低調,和萬嵬鵪鶉似的躲在他們那個宙王殿,隻管吃一日過一日,沒想到她還有這種心思。
“什麼?”皇帝也沒有想到有人會接這話。
管碩站起身來,躬身道:“臣媳願與宙王前往天巢,代皇室一族祭奠祖先。”
皇帝聽了,垂目仔仔細細看管碩。
管碩微微低著頭,她今日穿了和萬嵬同色的靛青色廣袖交領,赭色雜裾,高髻上插了一支金梳篦和幾把珍珠釵,這一身顯貴重,顏色配飾卻頗老氣,但這深色卻襯得她的臉在殿中愈發瑩白透亮,皇帝開口道:“天巢雖有祖先庇佑,畢竟苦寒,你可想好了?”
“是。”管碩回道。
“嗯。”皇帝點頭,往管碩身邊看去:“你呢?”
管碩低頭朝萬嵬眨了眨眼睛,做了一個點頭的手勢。
“我都聽她的。”萬嵬在座上回答道。
皇帝大笑:“好,好好。”他朝皇後道:“明日便把祈福一事移交至宙王妃處吧,你也可少操些心。”
第二日管碩便去了皇後處早省,皇後什麼也沒說,隻讓人搬了兩屜案卷來,皇後身邊的姑姑解釋道:“一屜是近十年通天祭壇祈福的規製禮儀與用度,一屜是皇後專門找了從前的卷宗,皇族子嗣去天巢的規矩。另有,每年皇宮都會給天巢送去補給,此番宙王與宙王妃既親自去,便也整理了一並帶上去吧。”
管碩接過兩屜沉沉的案卷交給身後的吉藍,低頭恭敬道:“是。”
“你還站著做什麼,還不回去研讀卷宗?”皇後揉著太陽xue,不耐道。
“臣妾愚鈍,想著若有不能決斷之處,是否能來請教皇後?”
“哼,”皇後冷笑:“陛下當時說的是由你全權責管,你若沒這個本事,硬攬下這差事作什麼?”
皇後對上管碩貌美驚人的麵孔,一雙眼睛清清淩淩,她最不喜歡的就是她這種沒表情的樣子,嘴上說著恭敬的話,眼神卻一點也不避忌,就這麼直直看著你,跟那個癡呆兒真是天生一對。
“你既攬了這差,便自己看著辦了。”皇後揚起眉毛。
管碩又問:“祭祀之禮涉及人物排程之事,不知宙王殿牌可否行使此權,印信是否作數?”
皇後麵色一冷,沒有答話,朝身邊的姑姑使了個眼色。
姑姑上前道:“陛下已下旨由宙王殿負責祭祀事宜,各宮都是知曉的。這宙王殿牌能不能用,宙王妃一試便知。”
管碩心中歎氣,通天閣祭祀涉及內務物資、禮部和禁衛軍的人員調動等等,她知道皇後必不會將事情交代清楚,卻也沒有想到皇後根本教都不教。如此草率交接,也無可奈何,管碩隻能躬身請退:“謝皇後,臣妾告退。”
剛出宮門,便見三皇子袖著手等在門口,管碩頓住腳步,淺淺行了禮便轉身想走,萬嶙往前一跨橫在路中,與此同時,吉藍也傾身一步擋在管碩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