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95:我祁同偉絕不再跪 第 16 章
管碩等人回了宮中不久後花朝節便落幕了,緊接而來的是殿試。
殿試結束後宮中將邀請朝中重臣及幾位得上青睞的新晉進士入宮赴宴,這些大臣們被允準可以帶一位家眷進宮,女眷皆由皇後接待。
宙王萬嵬身有疾,不需要接待。管碩作為宙王妃,需入女眷席。
宴席當天,受邀的人們於午後陸續入宮,朝臣們去文殿弈棋品茶,女眷則被接入霞苑,由皇後領著在園中遊覽,四公主萬潯與管碩陪侍一旁。
這些女眷中有一半是重臣之妻,身負誥命,有一半是適齡的朝臣之女,因三皇子還未婚配,稍有些心思的便抓住機會將女兒帶來,或能被相中進宮做三皇子妃也未可能。
管碩第一次見四公主萬潯,她長得與姬皇後很像,但是姬皇後與人和善,萬潯卻麵色冷漠、姿態驕傲,對奉承阿諛她的那些夫人小姐們嗤之以鼻。
管碩看了她幾眼,便轉開了頭。管碩發現,之前同她一同進宮受教習的除了阮流芳,其他四人都在其中。管碩心中歎了口氣,她之前還想過能不能再與阮流芳見一麵,可是阮流芳畢竟出身商賈之家,來這種場合確實不太可能。
這四位世家女也注意到了管碩,唯有莊敏朝她點了點頭,盧有姿與文湄假裝沒有看見她,肖蔚更是露出了不屑的表情。也是,管碩心中明白,她雖已是皇親,嫁的卻是萬嵬,於他們這些穩固皇室統治、對江山社稷有貢獻的家族來說,與皇宮裡供著的一尊花瓶沒什麼兩樣。
管碩上一次來霞苑時,這裡雲蒸霞蔚,似飄渺仙府,這一次真正到了暖煦時節,沒有了溫泉蒸騰的霧氣,處處花團錦簇,開闊明媚,一派的春和景明。
到了苑中央的鹿兒台上,宮女們擺開了茶席椅凳和瓜果點心,看來是要在此處稍坐了。皇後讓年輕的自去玩耍,同幾個年長的夫人坐下來喝茶。萬潯被幾個捧著她的世家小姐鼓動著往花園深處去了,管碩左右看了一番沒人在意她,便也自行走開了。
攬月問她是否要回王殿,管碩搖了搖頭,晚上還有宴席,若回去不一會仍要出來,索性就待著等一等便罷了。
她沒什麼相熟的人,也無心賞景,荊姑姑在宮中各處都有可聯絡的人,卻唯獨沒有與宮外安全通訊的方法。
管碩也想過不論如何先寫一封信到仲采處,可是怎麼想都沒有什麼合理的解釋,怕被有心人抓住把柄連累仲采,也想過要寫給阮流芳,可是阮流芳到底能不能信任管碩也不敢保證,更不敢直接寫給管礫。
管碩走著走著,便走到了與萬嵬第一次相見的那個湖心亭,此處偏僻,管碩坐在其中,心中默想,將要做的事情一件一件梳理,便就這樣等著晚宴。陽光灑在湖麵,時而有魚從中躍起,蕩起層層漣漪如金練遊龍,粼粼閃爍,煞是好看。
忽地,管碩站起身,抓住攬月,剛要開口,便有人在亭外道:“王妃。”
管碩回身望去,莊敏在亭外朝她低頭行禮。
“莊姑娘。”管碩朝她回禮。
莊敏走進亭子,看向攬月,攬月並不為所動,管碩也不開口。
莊敏微笑了一下:“看來王妃在宮中適應得很好。”
管碩靜靜看著她,莊敏父親莊修是任了兩朝的大學士,也是目前內閣中最重要的成員,現任當朝首輔兼學部部長一職。莊修與妻子婚後多年無所出,老來纔有了莊敏一個女兒,珍惜非常。
莊敏也被養得很好,內外兼修,資質出眾,從不驕矜自視,待人處事得體大方,在教習的日子裡,管碩一直是以她作為模版學習自省。今日她穿了一身湖藍色的套裙,梳了雲髻,戴了兩隻金釵,溫婉嬌柔,目光清明。
管碩朝攬月微微點頭,攬月便躬身退去了亭外。
莊敏又進了一步,微笑道:“希望王妃不要覺得臣女有什麼彆的意思,隻是等著也是等著,便想與王妃說說話而已。”
管碩並沒有什麼表情,飛快地看了她一眼。
在宮中進學時,這些世家貴女們從未跟她說過一句話。何況她現下心有所思,實在不想應付任何人。
莊敏卻依舊微笑:“從前在宮中受教習時便以為王妃貌美驚人,如今王妃養在宮中,更是似天仙下凡。”她止不住往管碩頭麵上看了看。
管碩今天穿了一身月白色宮裝,戴了皇帝賞的蓮花珍珠玉冠。
這玉冠確實美麗,以羊白玉做成一整朵重瓣蓮花的形狀,每一葉花瓣都雕得薄如蟬翼,微有不同,又以金絲線纏繞於玉瓣之上,做出花瓣經絡的樣子,以大小珍珠串於其中,似花瓣上欲滴落的水珠,栩栩如生。
管碩沒有回答。
莊敏幾次挑起話題,管碩卻還是不為所動,她不禁有些掛不住笑容,卸下彎著的嘴角,順著管碩的目光望向波光粼粼的湖麵,深吸了一口氣:“從前在教習院中,我時常忍不住偷偷看王妃,不單是因為王妃天生美麗,而是因為王妃的神情。我知道王妃同我一樣,都不喜歡這精雕玉琢的牢籠。”
管碩驀地擡頭,仔細看了看四周,確認無人,又望向莊敏。
莊敏又微笑起來:“夫人們都在鹿兒台,剩下的那些都忙著巴結四公主去了。”
她向管碩做了一個放寬心的眼神,沉默了一會,似是在斟酌詞句:“可是沒有辦法,我的父親是當朝首輔,他為朝廷儘了一輩子的心。從一個縣衙的芝麻小官,走到今天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步,世人隻知他官封一品,榮耀非常,卻不知他每日兢兢業業,如履薄冰。”
這次莊敏沒有等管碩的回複,自顧自說了下去:“宮中要擢選的訊息傳出來後,父親幾次向皇帝告老,皇帝都輕輕帶過,我眼睜睜看著他在家中愁白了頭發,才明白,皇帝的兒子要婚配,即使此人並非一個可托付的良人,我的父親作為朝中重臣,也必須顯示出他的忠誠。”
似是將這些話憋了許久,莊敏壓低聲音,沙啞道:“我作為父親唯一的女兒,不忍見他為難,便主動告訴他我願意進宮。”
莊敏紅了眼眶:“從前他看著我的時候,眼裡滿是讚許和驕傲,那一天,我看到他後悔了。”她閉上眼睛,聲音顫抖:“他後悔將我養得這麼好,後悔教得我如此懂事,自願要進這冰冷的宮中,嫁一個我不愛的人。”
管碩看著莊敏失去力氣,扶上了欄杆。
她緩了很久,終究是將眼淚憋了回去,睜開眼,看向管碩。
管碩彆開眼。
莊敏扶著欄杆站起身,又微笑起來:“我知道,這本不關你的事。”她低下頭:“可是不知為什麼,你總這一副淡漠的神情,莫名能讓人覺得安心。如果世上能有一人能聽我說這些,或許就是你吧,所以今日便忍不住說了這許多。現下總算舒服些。”她深深吸氣。
管碩還是沒忍住看向莊敏,嘴中發苦,連自己都說不清自己是什麼樣的神情。
莊敏擡頭朝看著她的管碩行了禮。
管碩垂眸,緩緩朝她回禮。
莊敏便走了。
入夜便是與大臣們的春花宴。
宴席上人人影憧憧,觥籌交錯,管碩坐在萬嶙下首,萬潯上首,兩邊皆熱鬨非凡,他們二人忙著與來敬酒的人推杯換盞,管碩在中間,像一個隱形人。
管碩也並不在意,她看著對麵的朝臣席,大學士莊修坐在皇帝右手邊,正與上首的皇帝低頭絮語,莊敏在她父親的席位後麵,周邊圍了幾個世家小姐,一麵聊一麵都朝著這裡望,應當是在看她旁邊的三皇子萬嶙,莊敏也不與她們交談,隻端坐著微笑。
另一邊熱鬨的是幾個受邀而來的登科進士,他們坐在最下首,四周卻熙熙攘攘擠滿了人,仲采容姿俊雅,是其中最顯眼的一個,宴席開始前皇帝也隻與他單獨說了話,此刻被來恭維的朝臣們一杯一杯地敬酒,雙頰飛紅,笑容靦腆,儘顯春風得意之色。
管碩不自覺地想到管礫。
那邊仲采似乎不勝酒力,一邊搖搖晃晃推拒著酒杯,一邊踉蹌出了殿門。
管碩四顧一圈,也站起身來,往殿外走去。
門外夜風習習,宮人們袖著手站在廊下,個個低眉斂目,噤若寒蟬。
殿中歌舞昇平,歡聲笑語,殿外卻隻餘風吹樹葉的沙沙聲,一道高聳的殿門如同結界,隔絕開了兩個世界。
此處是豐茂殿,地處皇宮中前段,殿外連著一個廣闊的平台,用於賞月觀景,平台下是一圈一圈階梯而下的連廊,管碩走到平台邊沿往下望,仲采並沒有走遠,他停在其中一個連廊的陰影處,隔著層層樹蔭擡頭往這裡張望。
管碩朝攬月點頭示意。
攬月便離開管碩,朝仲采那邊一層一層走下去。
管碩看著攬月走到仲采身旁,兩人的頭微微靠近,管碩瞧著他們的嘴一張一合,卻聽不出一點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