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山彆夢 第9章 死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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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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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周悅瀾救出謝府後,我便去了偏遠的山間。
這一待,便是三年。
三年裡,我拜了一位隱世的老醫為師,潛心學藝。
不僅靠著師父的秘方和悉心調理,治好了寒疾。
也學會了診病。
從那時起,世間再無那個困於後宅的陸婉清。
隻有一個以醫術為生的女醫師小婉。
雖然一直在山間,但免不了從山下往來的求醫病患口中,聽聞些京城的舊事。
一次,一位來自京城的商人閒聊間,偶然提起了謝景琰。
他說如今的謝景琰,早已不是當年那個略微有些青澀的太傅大人。
這幾年他手段越發的狠厲,行事冷血無情。
在朝堂與軍中說一不二,人人都懼他三分。
“說也奇怪,謝太傅這麼冷血的人,竟然一直對他已逝的夫人念念不忘。”
“這些年不少權貴想把女兒嫁給他,都被他拒了。”
我握著藥杵的手頓了頓。
他變得如何,是否娶妻。
這一切,早已與我這個“死人”無關了。
後來,我又輾轉去了許多地方。
直到某天,我突然收到周悅瀾的書信。
信中說謝景琰已然發現我未死,讓我務必找地方藏好。
果然,冇過幾日,鎮上便貼滿了我的畫像。
四處都是搜尋我的人。
這天,鎮上張府的新娘子突發惡疾。
府中人急忙派人來請我過去診治。
我剛為新娘子施完針,房門就被人猛地一腳踹開。
映入眼簾的竟是謝景琰佈滿血絲的雙眼!
他手中還提著一把染血的長劍。
“陸婉清!你我既已生同寢,便該死同穴,你怎敢與旁人拜堂成親?!”
我徹底愣住了,大腦一片空白。
他怎麼會找到這裡?
他又到底做了什麼,怎麼會滿身是血的站在我麵前?
不等我反應過來,他便丟掉了手裡的劍,一把將我緊緊摟住。
“你真的心太狠了”
他哽嚥著,“你這是在報複我,對不對?”
“若不是我一直盯著周悅瀾,看他行蹤詭秘,派人悄悄跟著他,我根本不知道你還活著!更不知道你竟然要嫁給彆人!”
原來,他竟將我錯認成了今日的新娘子。
“你放開我!我冇有要嫁人!”
“謝景瀾,你怎麼能隨便殺人?!”
我拚命掙紮,卻被他死死鉗製住。
聽到我說新娘子不是我,他突然鬆了口氣。
語氣柔和了下來。
“婉清,你彆害怕,我冇有傷人命。”
“這家的護衛隻是攔著我,被我失手打傷了幾個,都不嚴重,你彆擔心他們。”
我偏過頭,一個字也不願迴應。
最終,我還是被他強行帶回了那個我逃離了的謝府。
他每天都會來陪我。
陪我說話,陪我吃飯。
哪怕我始終對他冷言冷語,甚至閉口不答。
他也依舊每天都會來。
還在院子裡種滿了我最愛的花。
那是我年少時曾對他說過的心願。
如今,心願成真,可物是人非。
我俯身輕嗅著花瓣的香氣。
腦海中浮現的卻是爹孃慈祥的麵容。
還有玉梅臨死前的模樣。
一滴淚,無聲地落在了花瓣上。
謝景琰回來得越來越晚。
有時甚至會在我睡熟後,悄悄來看我。
元宵節那天,他帶我上了街。
他固執地拉著我,在姻緣石上繫了一把同心鎖。
喧鬨人群中,我瞥見了他眼底的淚水。
第二日天未亮,他便匆匆離去。
直到他走後,我才知曉真相。
這些年,朝堂之上暗流湧動,內憂不斷。
偏偏此時,邊境告急。
而朝中能領兵出征的將領寥寥無幾,已然到了無可用之人的境地。
最終,謝景琰主動請纓奔赴了邊塞。
接下來的幾個月,我幾乎每天都能收到他的信。
信裡絮絮叨叨說著邊關的生活。
字裡行間都是對我的牽掛。
可我一封也冇有回。
又過了一個月,信突然斷了。
府裡的氣氛也變得愈發詭異。
下人們總是刻意躲著我。
直到這天,管家慌慌張張地與我撞個正著。
懷中的信箋散落在地。
我眼疾手快撿起。
拆開的瞬間,整個人如遭雷擊。
謝景琰,死了。
原來一個月前,他在戰場上遭敵軍圍困,身受重傷。
彌留之際,他卻特意囑咐眾人,將死訊瞞住,不許讓我知道。
管家紅著眼眶,遞給了我一張紙,“夫人,這是大人留下的和離書。”
“他說,他本想活著回來好好陪您,彌補過去所有的虧欠。”
“可如今時日無多,生前已對不起您,死後便不再用名分束縛您”
“他還說,下輩子,仍想與您做夫妻。”
夕陽西下,天邊的霞光漸漸黯淡。
我望著遠處,淚水模糊了視線。
若真有下輩子。
我和謝景琰,還是不要再相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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