敕封一品公侯 第210章 聖人駕臨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便是半月過去。
驪山莊園正式竣工,仆役與丫鬟已先行前往清掃打理。
墨韻率領墨家人完善各處細節。
公輸仇則陪同聖人與秦淵一同驗收。
薑昭棠本就對秦淵相關的事物極感興趣,此前見了莊園的效果圖與功能區分佈,更是滿心期待。
是以驗收當日,他與崔貴妃攜千牛衛一千人,儀仗浩蕩地駕臨驪山。
這般陣仗下,秦淵這位主人家反倒隻能暫居其後,今日的核心人物是大華的天子。
“你這莊園,既有山居的野趣,又含宮殿的規整,亦藏南方房寨的實用,究竟是如何將三者糅合,卻仍保協調統一的?”
“陛下,臣將此中門道,稱作建築美學。”秦淵躬身回道。
薑昭棠沉吟片刻,緩緩道:“你且展開講講。”
秦淵抬手指向莊園外的驪山:“陛下以為,驪山之景美否?”
“自然是風光壯麗,令人心曠神怡。”薑昭棠不假思索地答道。
“那這美從何而來?為何能讓人有此感受?陛下可曾深思過?”秦淵追問。
薑昭棠微微一怔,隨即搖頭:“朕,未曾細想。”
秦淵頷首,繼續說道:“驪山之美,在於其自然肌理的和諧。
山勢有起伏而非平直,緩處可容溪流蜿蜒,高處能攬雲霞入懷,高低,陡緩之間,自有恰到好處的分寸,這便是天地賦予的秩序之美。
臣設計此莊園,便是以這份自然秩序為根基。
說它似山居,是因臣采用了本地鬆木為梁,青石為牆。隻因褪去常見的鎏金重彩,讓建築材質與山間草木有岩石相融,所以不顯突兀。
說它似宮殿,是因梁柱的規製,屋簷的弧度皆遵循禮製,既保莊重氣象,又不失大氣格局。
秦淵頓了頓,不知想到了什麼,躬身道:“當然,請陛下明鑒,臣嚴格按照工部要求的規製,並未有絲毫違製之處。
薑昭棠笑了笑道:“知道了,繼續講。”
“說它似南方房寨,是因臣在簷角增設挑簷以避雨,院中留設窄巷以通風,兼顧實用之能。
三者能相融,關鍵在於取其精要,去其偏頗。
秦淵指向屋簷下的木雕:“譬如這些紋飾,未用繁複的雕紋,免得失了山野意趣,亦未如純然山居般素淨無飾,而是刻以驪山特有的青鬆、溪流,既呼應周遭景緻,又添雅緻之韻。
實則是從三種風格中,提煉出與自然協調,不失規整,兼顧實用的共性,再將其統一整合。”
薑昭棠順著他的指引望去,隻見木雕紋樣隨山勢走向延展,與遠處的鬆林流水隱隱呼應。
連屋簷的高度都似循著山的坡度調整,立於院中抬眼,既無屋頂壓頂的侷促,亦無空曠失依的虛浮,隻覺妥帖自然。
“至於協調之感,核心在於不越界,木梁的粗細,不超旁側樹乾之壯,石牆的厚度,不遮觀山之視野,院中花池的形製,亦隨山勢起伏,非刻意雕琢方正圓形。
恰如人著衣袍,需長短合宜,肥瘦適度,方能襯得身形舒展。
這莊園,便是依驪山的脈絡量體裁衣,讓建築成為景緻的延伸,而非割裂之物,是以觀感和諧。”
一旁的崔貴妃輕聲附和:“臣妾方纔亦覺,此處觀山視野通透,卻又無烈日灼曬之擾,原是屋簷巧妙遮擋日光,卻未阻隔景緻,這大概就是平原侯所說的,妥帖之處。”
薑昭棠恍然大悟,再看莊園時,隻覺建築與山巒渾然一體。
山為骨,園為衣,衣不掩骨,反襯骨之挺拔。
他頷首讚道:“你這說話倒是暗合丹青之妙,其美非堆砌而來,需順其肌理,握準分寸,方能令人心生舒暢。”
“陛下明鑒。”秦淵躬身應道,“世間之美,無論山川、書畫,亦或建築,終究以和諧為要,視物時不擾心,居處時不煩憂,便是美之真諦。”
薑昭棠似笑非笑道:“朕一直想問一個問題,你的師門……是不是什麼都懂一些?”
“陛下謬讚,這些也是臣閒來無事,總結的一些心得。”
“你不必如此自謙,也不必小心翼翼,朕說過,少年就應該恣意灑脫一些,你該明白,為何你能琢磨出來,彆人就算用一生的時間都不能在學問的細致處有所突破,這便是聰明人的得天獨厚之處。”
“隻要你對這個國家有用處,朕便會嬌縱一些,比如說這座莊園後麵的這一片荒林,朕明明沒有給你,但你卻私自開發使用了,朝中有人彈劾你侵占皇家土地,但朕卻覺得沒什麼,萬一平原侯拿這塊地是有什麼重要的用途呢,肯定是有規劃的,隻不過還沒有來得及跟朕說而已。”
秦淵嚥了口唾沫,拱手道:“臣,打算在此地建立一座工坊。”
薑昭棠目光變得空遠,淡淡道:“什麼工坊如此珍貴,需要讓你占用皇家土地?五百八十多畝,這麵積真的不太小,你覺得呢?”
“臣打算研製一個讓馬蹄不再磨損的東西。”
薑昭棠聞言笑了笑,緩緩道:“先前甘州刺史曾獻過馬蹄木澀,說是能減馬蹄磨損,可釘上之後,馬兒跑不了多遠就疼得直尥蹶子,木頭本身也不耐用。後來換成鐵掌,卻又動不動就脫落,再加上如今冶鐵量有限,根本沒法鋪開用。”
“陛下,這些問題,臣或許都能解決。”秦淵語氣篤定道。
“哦?平原侯打算從哪處下手?”薑昭棠眼中掠過一抹亮光,側過頭看他。
秦淵卻話鋒一轉:“陛下若是信臣,待臣真研製出合用的法子,可否將這片荒林賞給臣?”
薑昭棠抬手,在他腦門上不輕不重地彈了個腦瓜崩,冷哼一聲:“先正麵回朕的話——你到底能解決哪幾樁問題?”
秦淵捂著腦門,無奈地直起身:“其一,改馬蹄鐵的形狀,讓它貼合馬蹄、不易脫落;其二,改良冶鐵的法子,提一提效率;其三,再想辦法增加鐵掌本身的堅固度,免得輕易磨壞。”
“你還能改良冶鐵術?”薑昭棠唇角微勾,隨即無奈歎了口氣,語氣裡帶著點調侃,“倒是大言不慚。難不成你鬼穀裡煉出來的鐵,能比工部軍器監的更結實?”
“陛下不妨賭一賭——臣要是真研製出來了,又當如何?”秦淵眼裡閃著亮光,追問一句。
薑昭棠順著他的目光,指了指荒林旁那片長勢正好的農田,失笑搖頭:“若你真能成,一片荒林算什麼?旁邊這六百畝良田,也一並賞你。”
“陛下此言,當真?”秦淵聲音都亮了幾分。
“君無戲言。”薑昭棠似笑非笑道。
“那好!臣必不叫陛下失望!”秦淵拱手,語氣擲地有聲。
“那便給你個期限.......三個月?”薑昭棠問道。
“足矣。”
“可若三個月後,你造不出來呢?”薑昭棠話鋒微轉,“那便將此地交回,再去宗正府領三十大板,這事就算了了。”
秦淵聞言,隻尷尬地笑了笑,拱了拱手,沒再接話。
一旁的滕內侍聽著這話,驀地低笑一聲,心裡卻早已轉過千回百轉。
這哪算什麼正經處罰?往重了說是欺君之罪,往輕了說,妄求皇家土地而無果,也該論個侵占之過,流放都不為過。
聖人素來眼裡容不得沙子,可到了平原侯這兒,卻偏偏留了這麼大的轉圜餘地。
這分明是有意護著,這份恩寵,旁人可羨不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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