敕封一品公侯 第148章 醫者仁心
“姑爺,我雖未有過相處,但聽聞,他不僅十分有才華,還是個特彆熱公好義的人。”
沐風嗯了一聲,笑道:“他其實是個很特殊的人,不僅學究天人,而且總是有各種各樣的奇思妙想,跟他待在一塊,永遠也不會覺得無聊,每天都有新鮮感。”
程雲鳳搖了搖頭道:“聽你如此說,我自然無法體會。”
沐風並不覺得奇怪,事實上她也適應了很長一段時間,她覺得秦淵的種種行為都與常人不同,嘴巴裡麵也總是冒出一些古怪的詞彙,但高人行事就是如此,如果和常人一般無二,哪裡算的上是異士呢?
……
屋漏偏逢連夜雨。
左驍衛軍營裡,一場詭異的疫病正悄無聲息地蔓延。
軍士們身上莫名冒出成片的紅疙瘩,密密麻麻爬滿肌膚,看得人頭皮發麻,連久經沙場的老兵都忍不住脊背發寒。
孫睿掀開甲冑一角,胸口的紅疹已連成一片,又疼又癢的感覺像有無數隻螞蟻在爬,直鑽心尖。
“我就說這牛痘不靠譜!”他盯著自己的手臂,聲音裡壓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將軍,稍安勿躁,這好像與我們遇見的病人症狀不同,我讓醫署的大夫過來看一看。”
“還看什麼,一定是秦淵在牛痘裡動了手腳!”孫睿愈發狂躁。
劉愷安撫一番,而後遣人從醫署請來了個中年大夫。
大夫撚著胡須反複檢視,眉頭擰成個疙瘩,最終搖了搖頭:“怪事,瞧著有幾分天花的影子,卻不見膿包,更無毒腺——倒像是沾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惹出的惡瘡。”
孫睿喉間滾過一聲低罵,差點把“庸醫”兩個字啐出來,終究還是死死咬住了牙。
“我不問彆的,”他往前傾了傾身,目光如刀,“這病,能不能要了命?”
大夫搖了搖頭道:“眼下這光景,誰能說的定呢,在下實在不敢打包票。依我看,還是趕緊去尼山請鳳九先生來,才能斷得準啊。”
“馬上去!”孫睿一掌拍在案上,震得油燈都晃了晃。
鳳九先生聽聞訊息時,正坐在尼山草廬裡翻檢藥草。聽明來意,他指尖撚著的半片枯葉輕輕一折,沒有半分遲疑便起身取了藥箱:“軍中醫患,豈有推托之理。”
從尼山到左驍衛的兵寨足有十幾裡山路,正是暑氣最盛的時節。
他雖年過半百,腳下卻不慢,青色道袍被汗水浸得發深,草鞋踩過碎石路時發出沙沙輕響,額角的汗珠順著溝壑縱橫的臉頰往下淌,砸在衣襟上洇出一片深色。
趕到兵寨時,他後背的衣料已能擰出水來,卻顧不上歇口氣,隻接過副將遞來的水囊猛灌了兩口,便直奔孫睿的營帳。
帳內藥味混雜著汗味,鳳九先生放下藥箱,先淨了手,才俯身細看孫睿胸前的紅疹。那些疙瘩紅得發紫,邊緣泛著詭異的青黑,指尖剛要觸碰到,孫睿便疼得悶哼一聲。
他又翻看了幾個士兵的患處,眉頭漸漸擰成個疙瘩,直起身沉聲道:“不是天花,卻是另一種能索命的惡疾。這幾日營中,可有什麼異事發生?”
“昨晚……”副將劉愷剛要開口,帳內突然響起一聲悶響——孫睿攥緊的拳頭砸在了床沿上。
“並無怪事。”孫睿的聲音冷硬如鐵,目光掃過劉愷,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壓,“還請鳳九先生儘快開方用藥。”
鳳九先生撫著頷下花白的胡須,目光在孫睿緊繃的臉上轉了一圈,緩緩道:“這就奇了,你這病是沾染了深重邪氣所致,尋常湯藥根本壓不住,論棘手程度,怕是比天花更甚。”
孫睿的眉頭鎖得更緊,拳頭不由得攥緊了些:“那依先生之見,該如何應對?”
“病因不明,便是神仙也難開藥方。”鳳九搖了搖頭,目光掃過帳內眾人,“邪氣不會憑空滋生,定有源頭。”
孫睿眼中的光一點點暗下去,像是驟然間失去了力氣一般。
劉愷看在眼裡,終究按捺不住,往前跨了一步,對著鳳九深深一揖:“先生,我知道些事,昨晚……”
“閉嘴!”孫睿低喝一聲,聲音裡帶著警告。
劉愷卻像是沒聽見,抬頭直視鳳九:“先生,昨夜兵寨外出現了鬼火……”
他將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連同自己的猜測,一絲一毫都沒有隱瞞。
待他說完,帳內已是一片死寂。
鳳九先生撚須的手猛地一頓,臉上的神色瞬間凝重起來。
“這便是病根了。”
鳳九先生收回搭在孫睿腕上的手,沉聲道:“與其說是疫病,不如稱之為逝者的詛咒。你看你麵色晦暗如蒙塵,唇色發青似染霜,脈象更是弱得像風中殘燭——這都是積了太多因果的緣故,怨氣纏在身上不散,才逼得毒瘡從皮肉裡鑽出來。”
“那……那可有破解之法?”劉愷急得額頭冒汗,雙手不自覺地攥成了拳。
鳳九先生眉頭緊鎖,沉吟半晌,才緩緩開口:“實不相瞞,這邪氣與你家將軍的命格纏得太緊,若是老夫強行破解,這些因果……便要轉到我身上來。”
話音剛落,劉愷“噗通”一聲跪了下去,額頭重重磕在冰涼的地麵上,悶響一聲:“求先生救命!我左驍衛上下,感念先生大恩,日後必定肝腦塗地相報!”
孫睿看著他,又低頭瞥了眼自己布滿紅疹的手臂,喉結滾動了兩下,終是撐著榻沿掙紮起身。
衣料摩擦著皮肉,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氣,卻還是挺直脊背,對著鳳九深深跪下:“先生,隻要能解此劫,孫某任憑差遣。”
鳳九先生看著地上的兩人,長長歎了口氣,抬手扶起他們:“罷了罷了。老夫行醫數十載,活人無數,哪能眼睜睜看著災禍蔓延。一把老骨頭了,就算沾些因果,想來也熬得住。”
孫睿與劉愷對視一眼,再次拱手行禮,眼中滿是感激。
鳳九先生轉身從藥箱裡取出一疊黃符,又提筆在紙上寫了幾味藥材,一邊囑咐一邊道。
“照我說的做,其一,請城中德高望重的法師設壇,超度那些被焚殺的亡魂,須得日夜誦經,不可中斷,其二,明日午時三刻,你親自去東市菜市口,麵北朝南,磕滿九十九個響頭,每一個都要誠心誠意,半點虛情假意都藏不得。”
他頓了頓,又拿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些灰褐色的粉末:“這是符灰,每日兌在溫水裡,再配上我給你的藥劑一同喝下,連飲七日。記住,這藥隻能你自己喝,你身上的邪氣散了,營中軍士的病自會跟著好轉。”
孫睿眉頭瞬間擰起:“菜市口乃市井之地,人來人往,若我在這些賤民麵前磕頭,朝廷的威望何在!吾之顏麵何在?”
鳳九正在收拾藥盒,頭也不抬的淡淡道:“將軍,這時候就彆端著了,保命要緊,越是人多眼雜,才越顯你的誠意。亡魂怨氣皆因你而起,此舉正是要讓你在眾人麵前謝罪,安撫他們的憤懣。記住,不可由他人替代,心不誠,則法不靈……”
“如此真的有效?”劉愷皺眉道。
“醫者仁心,人命在老夫眼中高於一切,而且已經到瞭如今這種地步,隻有此法可救你性命,信不信由你,做不做也由你。”
鳳九走出兵寨的時候朝一個火頭軍使了個眼色,後者似是沒看見一般,仍舊在忙活著搬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