敕封一品公侯 第61章 長安
秦淵這邊還在昏睡之際,呈送貢詩的快馬終於趕在了早朝之前趕到了長安。
寅時初刻,長安晨光未出,皇宮的飛簷角仍浸在青黛色的薄霧裡。晨鐘自承天門沉沉蕩開,宮牆根下的露水凝著碎星,被值夜的宦官提著燈籠一照,便泛起點點金芒。
禦道兩側,早朝的官員們身著各色官服肅立朝堂,乾元殿前,執戟的金甲衛士站立官員兩側。
“朕自即位以來,一直兢兢業業,唯恐政事不勤,下有疏漏,辜負了先帝的諄諄教誨。所幸,民生安泰,邊疆寧和,如此算是有些薄功了。”
玉階下紫袍官服突然一動,李康踏著青玉階大步而出,此人身高八尺,絡腮胡,他恭立道:“聖上此言過於謙遜!太祖皇帝鐵馬金戈定乾坤,龍武皇帝揮師漠北拓疆土,自先帝開始重文治天下而我皇聖上內修仁政,外服四夷,文治武功皆勝前朝,實乃千古聖君!”
這話驚得廊下執戟武士都悄悄側目,朝官神色各異,多有鄙夷。
此人名叫李康,表字寺肇,尚書左仆射,時人稱左相,爵稱衛國公,身兼數十職,中樞財政、軍事、人事等各領域皆有重任在身,權柄極盛。
“此言,朕就當是衛國公的殷切期許。”薑昭棠微笑道。
一個白須老者笑了幾聲,緩緩走出隊伍,作揖道:“左相講說的過於籠統,聖上的功績豈是寥寥幾句就能蓋過的。”
“哦?”李康似笑非笑的看著老者,說道:“右相此言極是,是我闡述不周了,聖上聖明之處浩如煙海,不過朝時如此短暫,您教我如何講說的清呢?”
右相微微頷首,撫須道:“聖上澤被蒼生,功績實在無法細說,但其可分為文治與武功,武功自然不必說,自從聖上登基以來,邊疆安寧,莽族再無犯邊之舉,十二州的百姓也終於得到喘息的機會,這皆是聖上降下的福運,臣再說文治,今晨朝列禦道旁,我與一江州信使交談一番,他說是過來呈貢詩的,哈哈哈,我聽了實在是感慨莫名,我華朝立國將近百餘載,隻有今朝有貢詩入長安,這難道不足以證明我大華文治之盛麼。”
說罷,右相深深一揖道:“此盛景,全賴聖上英明。”
李康輕笑,朝他拱手道:“是,右相所論的確詳儘。”
薑昭棠半歪在禦座上,瞧著兩位丞相你一言我一語地互懟,嘴角雖掛著笑,眼神卻透著股漫不經心。那些歌功頌德的話,聽了不知多少遍,早沒了興致。見兩人突然住了口,他微微坐直身子,眼神裡閃過一絲意猶未儘,心裡暗自可惜:這剛有點火藥味,怎麼就吵不下去了?
他調侃道:“行了行了,何至於如此誇張,難不成朕可功比堯舜了?實在是沒什麼新意可言,你們啊,身為百官之率,以後少些阿諛之詞,對官署之事多些關注吧。”
“喏。”左右二人相視而笑,恭敬地拱手退下。
“究竟是什麼貢詩,竟然還要用快馬專程送來?”
這時,一旁的內侍趕忙湊近,輕聲細語地解釋了一番。薑昭棠聽後,緩緩點頭。
“看來裴令公此次江南的文采之行收獲頗豐。既然如此,那就把詩呈上來,朕與諸位大臣一同品鑒品鑒,瞧瞧到底好到何種地步,竟能讓內相親自具名推薦。若是詩寫得不好,哼,那就治江州刺史一個浪費公帑的罪名。”
而後信使入殿,內侍雙手捧回玉階之前。
“念。”
“喏。”
“臣江州刺史宋珂謹奏,轄境偶得少年才俊,名曰秦淵,其文思泉湧,詩才卓絕,驚為天人。臣不敢蔽賢,謹將其詩作恭呈禦覽,伏惟聖上聖鑒……其一首《鵲橋仙·纖雲弄巧》……”
大殿之上文臣們搖頭晃腦,如飲瓊漿,像是磕了五石散一樣心醉,武臣們絲毫get不到文臣們的爽點,抓耳撓腮者有之,嗤之以鼻有之,其怪狀如同吃了幾坨狗屎一樣惡心,心中想,一兩首酸詩也值得拿到朝堂上來,跟鬨著玩一樣,也就是這首《將進酒》還說的過去,有氣勢,最適合喝酒的時候聽,下次會酒宴的時候就念給同僚們聽,要是不給麵子,就把他們的頭按在酒缸裡邊。
最享受的是禦史翰林們,如此婉轉情思實實在在的打在他們這幫文藝老青年心坎裡,為官多年,他們自忖還是寫不出這等好詩詞,當下,心中隻有羨慕。
薑昭棠心中愈發舒暢熨帖,他對《將進酒》這首詩尤為喜愛。此詩不僅文采出眾,斐然成章,更難得的是讀起來朗朗上口,當真是詩詞中的絕品。況且秦淵在與裴令公的問答中,應對自如,絲毫不落下風,在經義方麵更是展現出博聞廣識的深厚底蘊。這般靈氣,相較弘文館裡那些拘泥刻板的書生,實在是強出太多。
“這少年郎才學斐然啊,有翰林之才,隻可惜身有殘疾,朕實在不忍心有才之士長途奔波跋涉,實在是令人惋惜……”
“聖上,臣請言。”文臣前隊有一中年人出列。
“莫侍郎請講。”
莫清晏恭敬地躬身啟奏:“聖上,此子乃是臣家長女的好友,他們一同在尼山書院求學。臣女曾修書告知,這位少年郎的腿腳正在由鬼醫鳳九先生悉心診治,想來過不了多久便能痊癒。”
薑昭棠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笑意,說道:“哦,原來是小姝的好友……竟有這般淵源。既如此,朕也不拘著了,擢他來入翰林做個侍詔吧,待他身體康複,即刻啟程前往長安赴任,不得延誤。另外,賞賜黃金百兩、錦緞百匹、禦馬兩匹。中書省依此擬旨。”
莫侍郎趕忙點頭稱是,而後恭恭敬敬地退下。
李康見此刻聖人心情好,即刻笑道:“江州不僅物產豐富,文教居然也如此出眾,實在是令人豔羨,聖上向來教導臣民文經知世,既有如此好詩詞,不如發給長安各文苑,讓學子一觀,好從中吸納些江南靈韻之氣,聖上意下如何?”
薑昭棠笑道:“左相思忖周到啊,依你所言吧,諸臣牢記,詩詞雖是盛世之表相,但諸文苑當以經義為重,勿要本末倒置,好事變成了壞事,諸位愛卿還需仔細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