敕封一品公侯 第112章 不敢喜歡我?
不行,秦淵覺得自己不能待在這了,聽崔伽羅多說一句,便是斬不儘的心魔,哪個男人受的了這個?
他猛地轉過頭,正欲開口告辭,目光卻撞進一片璀璨裡。
崔伽羅眸中彷彿盛著揉碎的星辰,亮得驚人,晨光自她身後漫過來,將她的發絲鍍成絲絲縷縷的金芒,整個人像是浸在暖融融的光暈裡,美得讓人心頭一顫。
這小臉吹彈可破,捏一下應該會變紅吧,這瑩潤小嘴,親一口應該像是嚼一樣,盈盈的眼眸似是會說話一樣。
少女的羞怯,讓人心頭漾起說不清的癢意。
秦淵閉眸深吸,將心頭翻湧的情緒強自按捺,再睜眼時,勉強凝起一抹疏離的笑意。
“伽羅,世間人有千般活法,命途亦有百種姿態。這世道早已將人分了等第,如天地相隔,有些界限,原是生來便註定的。”他頓了頓,聲音輕緩卻字字清晰,“我出身寒微,素無依仗,恰如水上浮萍,能順流安渡已是僥幸,實在不敢奢求風波,隻盼此生能平穩度日。這些話,你能懂麼?”
崔伽羅怔怔望著他,方纔還亮如星辰的眼眸瞬間失了神采,雙手無意識地絞著帕子,整個人像是被抽去了魂魄,隻剩茫然無措的怔忡。
良久,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你……是不敢喜歡我麼?”
秦淵聞言,默默退後一步,斂衽深深一揖,朗聲道:“星河隔岸各西東,雲泥怎敢望同風。君如皎月懸青漢,我似浮萍逐斷蓬。塵途自分三六等,世網難消百二重。莫歎相逢風景好,流水終須繞崖峰。”
崔伽羅猛地上前一步,眼眶已泛起潮紅,鼻尖微微發酸,聲音裡裹著委屈與不解。
“還記得讀《將近酒》那晚麼?自那時起,你在我心裡,便是漫天星辰,是那輪皎潔明月,我仍記得,尼山之頂,你看了我許久,其實.....你也是心喜我的對麼?”
秦淵不語,隻皺眉看著她。
她驀地慌張起來,忙不迭的說道:“不要擔心,我可以去求太爺,求宮中求娘娘,我還能去求聖人,我們可以試一試的對麼,總要試一試,不試一下怎麼知道不行呢?”
說罷,崔伽羅一臉期待的看著他。
秦淵此刻心中惋惜極了,他沒想到崔伽羅是個如此敢愛敢恨的性子,她這般有勇氣,襯得自己跟個小醜一樣。
但沒辦法,自己沒辦法陪著她一塊兒任性,或許將來可以,但他憑什麼讓人家姑娘等這麼久?
“伽羅,我甚喜你落落大方,嬌俏靈動,於我而言,隻當你是難得的好友,自始至終,沒有任何逾越的想法,我非是你的良配,我希望今天過後,咱們可以非關風月,隻為真心,勿要再牽扯其他。”
崔伽羅眼角滑落一滴晶瑩的淚珠,那表情似是笑,也似是哭,一時間五味雜陳,她有無數話想要說,可話噎在喉口,不知該如何表述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她輕拭眼淚,福身一禮道:“是我孟浪了,請阿閔勿要放在心上。”
秦淵負手在額,深深一揖道:“蒙君偏愛,實乃我之過。”
崔伽羅指了指山上,麵色不自然道:“我該回去了,阿閔下山留神些,莫要磕著碰著。”
說罷,她輕輕提著裙擺,轉身沿著石階緩步上山。晨曦漫過石階,將她的身影拉得細長,那背影孤孤單單的,竟像是被風揉碎的一縷輕煙,透著說不出的寂寥。
秦淵抬手給了自己一巴掌,掌心火辣辣地疼。
他在心裡把自己罵了千百遍: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早知今日這般光景,當初何必跟她講什麼《紅樓夢》?平白勾動了人家姑孃的心思,到頭來卻說出這等話來,簡直是渣男中的渣滓!
要是按自己前世的性子,無論如何都得先蓋個戳再說,如今束手束腳,真是不痛快,沒辦法,今非昔比,此境況非彼境況。
當然,話又說回來,要是按前世沒房沒車的那條件,本科碩士多如跳蚤的情況,他也碰不上崔伽羅這樣的姑娘。
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
崔伽羅回去的路上,一邊走一邊哭的梨花帶雨,她試過要忍一忍,但眼淚就像是有自己的想法一樣,不停的流下來,將自己的衣襟都給打濕。
“小姐,這是怎麼了?”
“沒事,我摔了一跤。”
丫鬟子魚頓時緊張起來,連忙通知仆役去找郎中過來檢視。
崔伽羅看著他們大呼小叫的模樣,莫名火起,嗬斥道:“請什麼郎中,摔一跤而已,我就這麼金貴麼!”
“小姐,您身上不能留疤的。”
“你們退下。”
左右侍女見自家小姐眉宇間凝著鬱色,不敢多言,隻悄無聲息地垂首退下,將庭院的寂靜留了下來。
崔伽羅獨自坐回窗前,從紫檀木盒中取出那捲《鵲橋仙》的手稿。紙張早已被摩挲得溫潤,字句也熟稔於心,可她鋪開時,指尖仍帶著幾分珍重,目光落上去,依舊像初見時那般,看得入了神。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她輕聲念著,尾音在空蕩的屋內輕輕漾開。往日讀這兩句,隻覺是曠達的情致,今日心頭卻像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迷霧中彷彿陡然劈開一道光亮,這十四個字竟品出了全然不同的意味。
“久長時……不在朝朝暮暮……”
她喃喃重複著,眼底漸漸浮起亮色,“或許……阿閔是喜歡我的?這句詩,原是早就提醒了我,不必拘於眼下的阻礙,是讓我等他,對麼?”
她越想越覺得心頭敞亮,指尖微微發顫,唇角也不由自主地揚起:“是了,一定是這樣!等日後他官階漸高,便能衝破這些束縛,再來求親……一定是這樣的!”
崔伽羅頓時臉頰泛紅,嚶嚀一聲,躺在床上,激動的抱著枕頭滾過來,滾過去,絲毫沒有剛回來的悲傷之色,她恨不得現在就下山去追趕阿閔,告訴他,你的心意我知道了,一定不負郎君厚意。
“哼,直說不就好了,還要說的那樣絕情。”
淚蒙著眼眶許久,她沉沉的睡過去,做了一個極美的夢,她與阿閔在花田嬉戲,自己聽他講故事,看他肆意飛揚的作詩,夜晚二人依偎在一起,他的臉緩緩湊近,自己羞赧的迎了上去……
窗外的風掠過花枝,落了幾點碎影在稿紙上,清風拂過,將紙箋吹起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