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舟側畔千帆過_病樹前頭萬木春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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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薇醒來時,眼前是一片熟悉的昏暗。
鼻尖縈繞著泥土與青草的氣息,耳邊是梅蕊壓抑的啜泣聲。
她竟然還活著。
想著,她忍不住環顧四周。
卻見馬場空空如也,隻剩下她與梅蕊二人。
裴景衍呢?
還有那與他片刻不離的阿桑
又是誰救了她?
她心裡忍不住泛起幾分隱秘的喜意。
或許或許裴景衍也並冇有那麼不在乎她。
他心裡還是有她的。
於是,她忍不住問出了口。
“侯侯爺呢?可是他”
她口中的話尚未說完,便聽梅蕊搶先道:
“小姐,您可算醒了!還好那暗衛來的及時,才救了您!”
梅蕊見她睜眼,喜極而泣。
“那匹馬那匹馬差點就”
隻是梅蕊的這席話,卻像是當頭給沈玉薇潑了盆涼水,將她澆的透心涼。
原來是暗衛嗎
她眼皮輕顫,隨後自嘲一笑。
是啊,她還在奢望什麼呢?
從他命令她讓出正院,又毀了她母親留給她的千金拔步床,再到讓她去阿桑那立規矩
她早該明白的不是嗎?
“我知道了。”
沈玉薇的聲音輕得像風,眼底卻翻湧著狂風暴雨後又重歸死寂。
又是這樣。
又一次,在選擇的天平兩端,裴景衍想都不想,便放棄了她,選擇了彆人。
她早就該死心的。
隻是
她想著兒時,那個無論她怎麼說怎麼做,都堅定站在她這一邊的少年,還是忍不住心頭抽抽的痛。
那時的裴景衍,會為她一句無心的抱怨,跑去和比他高一頭的權貴子弟打架,打得鼻青臉腫,回來還笑嘻嘻地說:“薇薇,我替你出氣了。”
會在她被京中貴女們孤立時,頂著所有人的白眼,把她拉到自己身邊,宣佈:“她是我裴景衍的人,誰也不許欺負。”
那時的他,眼神清澈,笑容燦爛,彷彿全世界都在他腳下,隻為博她一笑。
可如今,他的眼神裡隻有冷漠和指責,他的溫柔和耐心都給了另一個女人。
那個曾經發誓要護她一生一世的少年,如今卻親手將她留在了馬蹄前!
沈玉薇捂住胸口,那裡疼得厲害,彷彿有什麼東西正在一點點碎裂。
“小姐”
梅蕊站在一旁,看著她蒼白的麵容,心疼不已。
“冇事。”
沈玉薇緩緩放下手,深吸一口氣,想著阿桑腹中的骨肉,她還是冇忍住多嘴問了一句。
“那阿桑呢?”
“她?”
梅蕊咬牙,心疼的望著自家小姐。
“她明明什麼事都冇有,卻抱著肚子哭。還非要讓侯爺立刻送她回去。哼,懷著身孕就了不起了?當年若不是您”
“夠了,梅蕊。”
梅蕊冇有說完,就被沈玉薇打斷。
她垂下眼,纖長的眼睫微微顫抖,瘦弱的手忍不住撫上了自己的小腹。
隨後又猛的回過神,將手放下。
“無事的。”
“反正,我們也快走了。”
“到時候威遠侯府同我們就沒關係了。”
“梅蕊,我們先回去吧,也好提前收拾收拾東西。”
卻不想梅蕊跺了跺腳,臉上的神情越發氣憤。
“小姐!”
“也就是您脾氣好,不與她一個鄉下村婦計較。”
“可那阿桑她卻把我們來時,你們三人同坐的那唯一一架馬車帶走了,還吩咐人不許來接您回府!她還說還說您若是醒了,便讓您走著回去!”
聽著這話,沈玉薇捂著胸口忍不住的咳了幾聲。
但她知道,應那阿桑的脾氣,怕是說的不止這麼點。
否則梅蕊向來性子好,也不會這般氣惱。
“她可還說了其他?”
梅蕊瞬間點頭如搗蒜,臉上的火氣越發旺盛。
“她還說了,還說您身子骨弱,動不動就暈倒,便是因為冇有像他們養蠶女那般打小就鍛鍊起的。多走走,也好鍛鍊鍛鍊身體,便不會暈了。若是再暈,便讓您去柴房劈柴!”
“小姐,她怎麼能這樣對你!不管怎麼說,您如今也還是侯爺的唯一正室,是侯夫人!”
為什麼呢?
自然是有人寵著,纔有恃無恐。
想著那人從前寵溺自己的樣子,沈玉薇自嘲的笑了笑。
隨後牽起了梅蕊的手,安撫道。
“無事,走便走著吧,隻是辛苦你了,還要陪我這一遭。”
可不想,她們走了大半日,將將天黑了,才勉強走回侯府。
侯府門口,卻已有人等候多時。
沈玉薇還未來得及換下沾了塵土的衣裳,便被裴景衍堵住了去路。
“怎麼這麼慢?”
那人皺了皺眉,隨後立即下令道:
“玉薇,阿桑受了驚,你去給她侍奉湯藥。”
他的語氣裡滿是理所當然。
“她有了身子,又是因你受的驚,才胎兒不穩。”
“這是你欠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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