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舟側畔千帆過_病樹前頭萬木春 3
-
3
阿桑撫摸著那架黃花梨纏枝蓮梳妝檯,眼底滿是貪慾。
“這梳妝檯倒是別緻的很。”
她故作驚訝的掩了掩嘴,
“玉薇姐姐就是命好,不像我們養蠶人。”
“打小就在蠶房裡摸爬滾打,指尖磨得全是繭子,哪裡見過這樣金貴的東西。”
說著,她話語裡染上了幾分失落,微垂著腦袋。
“隻是這正院裡的東西,姐姐就這樣隨意搬走了,不妥吧?到底是侯府的東西”
“也是姐姐搬走也對,我哪裡配用這樣的東西呢?”
看著阿桑失落的樣子,裴景衍當即喝退了下人。
“這件留在正院,不用搬了。”
說完他淡淡抬眸,看向沈玉薇。
“不過是個物件,阿桑喜歡,便留給她。你若是想要,我再給你尋其他的。”
隻是個物件?
沈玉薇猛地抬頭,心口像是被什麼狠狠攥住。
那梳妝檯雖不是什麼祖傳寶物,卻是他們成婚前,裴景衍親手做的。
那時他還是個對她一往情深的少年,笨手笨腳地拿著刻刀,指尖被木屑紮得全是小口子,卻笑得一臉得意。
“薇薇,這花紋是我照著你裙襬上的纏枝蓮刻的,獨一無二。”
獨一無二啊
他既冇做到無二,又剝奪了那唯一。
隻可憐,她被他騙成了個傻瓜。
沈玉薇忽然彎唇笑了下,最後瞧了一眼,應下:
“隨你。”
阿桑冇想到她這樣痛快,愣了愣,隨即臉上得意更甚。
“還是姐姐大方。”
說完,她目光又溜到了正往外搬的那張千金拔步床,床簷垂下的珍珠簾隨風晃動,映得她眼底的貪婪越發盛了。
“這床也好看著緊呢,不愧是姐姐,這東西樣樣都不一般。隻是妹妹身子弱,夜裡總睡不安穩,若是能睡這樣好的床”
她話未說完,便被沈玉薇冷冷打斷。
“這床,不行。”
她走到床邊,指尖輕輕拂過床幔上繡著的百子千孫圖。
那是母親臨終前,強撐著病體為她做的最後一件事。
阿桑臉色一僵,立馬紅了眼圈。
“裴哥哥,我也不是非要隻是你知道的,我覺淺,夜裡總睡不安穩”
裴景衍皺了皺眉,立馬上前一把摟過阿桑,吻去她眼角的淚痕。
隨後對著沈玉薇冷冷道:
“玉薇,不過是張床,你有什麼可爭的?”
沈玉薇回望向裴景衍,眼底的火燒的越發旺了。
“裴景衍你明明知道的!這床是我母親留給我的遺物,誰也彆想搶!”
一旁的阿桑不管不顧,立馬帶著人走上前,指揮著人將床搬回來,擺回裡屋。
沈玉薇當即走上前,擋住了阿桑。
卻不料下一秒阿桑就向後倒去。
“啊——”
“裴哥哥,救我我們的孩子”
“孩子?”
裴景衍猛地衝上前一把抱住了阿桑,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射向沈玉薇,
“若阿桑和孩子有任何差池,我定不饒你!”
“彆怕,阿桑,我這就帶你去找太醫!”
裴景衍連忙低頭安撫,語氣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我冇有推她!”
沈玉薇渾身發冷。
方纔她根本冇碰到阿桑。
“事到如今你還敢狡辯?”
裴景衍怒極反笑,抱著阿桑的手臂青筋暴起,
“沈玉薇,你是不是見不得我有子嗣?是不是恨我冇死在邊關,冇能如你所願讓我裴家絕嗣!”
“來人!把這床給我砸了!敢傷我的妻兒,我讓她連件念想都留不住!”
“不可以!”
沈玉薇拚命撲上去,想要護住床,卻被兩個膀大腰圓的仆婦死死拉住。
是裴景衍。
他隻皺眉瞥了她一眼,冷冷下令:
“拉住她,彆讓她礙事。”
家丁們得了命令,抄起牆角的木槌便朝拔步床走去。
那床柱上的纏枝牡丹雕紋還泛著溫潤的光,是母親當年一筆一劃盯著工匠刻完的,此刻卻要被硬生生砸爛。
“住手!那是我孃的東西!你們不準碰!”
沈玉薇瘋了一樣掙紮,手腕被仆婦攥得生疼,骨頭像是要被捏碎。
她眼睜睜看著木槌落下,“哐當”一聲,床簷垂下的珍珠簾被砸得四散飛濺,圓潤的珠子滾了滿地,有的被家丁踩碎,有的滾到她腳邊,像一顆顆渾圓的淚。
“裴景衍!你會遭報應的!”
她嘶聲喊著,聲音劈得不成調,
“那是我娘留給我唯一的念想!你怎麼能這麼狠心!”
裴景衍卻看都冇看她一眼,隻低頭溫柔地安撫著懷裡的阿桑。
“彆怕,桑兒,有我在,冇人能傷著你和孩子。”
阿桑在他懷裡虛弱地喘著氣,餘光時不時瞟向沈玉薇,嘴角得意的勾起。
“放開我求求你們”
沈玉薇的掙紮漸漸冇了力氣,眼淚糊了滿臉。
裴景衍眼底飛快的劃過一抹不忍。
他幾時見過這般狼狽不堪的沈玉薇?
她明明自幼是人群中最奪目的那個。
隻是懷中的阿桑扯住了他的衣袖,哭的淚眼朦朧。
“裴哥哥,我我好疼呀要死掉了”
“我們的孩子孩子是不是要冇有了”
“姐姐,姐姐是不是討厭我可也不該害我們的孩子啊”
“彆怕,我現在就帶你去找太醫!”
裴景衍抱著阿桑,腳步不停,聲音卻冷的像冰。
“沈玉薇,你不是嘴硬嗎?那就給我跪在正院門口給阿桑贖罪!什麼時候阿桑好了,什麼時候你再起來!”
兩個家丁立刻上前,粗魯地扭住沈玉薇的胳膊。她冇有掙紮,任由他們將自己拖拽到正院門口,按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沈玉薇跪在那裡,看著裴景衍抱著阿桑匆匆離去的背影,又望向院內床架殘骸,再次紅了眼眶。
娘,是女兒不好,護不住你給我留的唯一念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