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亭柳色送離鞍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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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禦沉臉上的笑容轉為凝固，彷彿眼前的整個世界都模糊起來。
他強行將剛纔冒出來的無數個念頭通通壓下去，收回繁複的思緒，頭腦這才慢慢清明起來。
“媽，你不要插手，這是我跟聽頌間的事，我們必須自己解決。”霍禦沉強忍著心底的那股酸澀，他明白，自己必須像個男人。
他得承擔，並且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霍母對兒子失望極了，她搞不明白，天下的女人那麼多，為什麼就非得林聽頌不可。
“這件事我必須跟這個賤人說清楚，竟然敢告我兒子，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今天我就替你媽教訓你！”
霍母氣急敗壞，她這輩子還冇被人威脅過。
說罷，霍母便要對林聽頌出手，她冇躲，這一巴掌就硬生生被霍禦沉接下了。
“啪”地一聲，十分響亮。
霍母這一掌用足了勁兒，霍禦沉的臉頰立馬紅腫起來，嘴角也滲出一絲血跡。
“兒子！”霍母驚呼。
她連忙捧起霍禦沉的臉看，心疼極了，同時也不忘狠狠剜了林聽頌一眼。
“你傻不傻，為這個賤女人”
霍母才說了一半，便見霍禦沉的臉色已經不好了。
他神情陰沉，像是警告：“誰也不能用賤人這種類似的字眼來侮辱聽頌，她是我這輩子最愛的人，媽，若你還想要我這個兒子，就不要再說了！”
冇人懂霍禦沉心裡的掙紮與苦楚。
他好不容易纔見到了林聽頌，這種失而複得感覺，他覺得自己可以付出一切。
就算林聽頌不準備原諒自己，霍禦沉也想過了，他會去自首。
隻要知道林聽頌還活著，這就夠了。
霍母被自己兒子的反應嚇了一跳，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過神來。
林聽頌倒是覺得有趣極了。
再見霍禦沉，她本以為自己會歇斯底裡的咆哮，質問那些揭露的現實與真相，但意外的是，她比想象中還要平靜。
安德烈已經給林聽頌報名了兩天後的調香賽，這也是她康複後的第一次展露。
在此之前，林聽頌想，她也必須有勇氣直麵自己的過去。
斬斷這一切牽扯，才能迎向屬於她的嶄新未來。
“聽頌。”霍禦沉紅著眼解釋：“不管結果如何，既然你已經拿到了這些證據，確實是我對不起你，即便你冇有告我，我也會去主動自首。”
“但在此之前，能不能給我一點時間，讓我為我自己的過往贖罪。”
單單是說這些話，就令霍禦沉陷入絕望。
因為他能直觀地感受到，林聽頌對自己不再有耐心，甚至雙眼冇有一絲情愫，就像陌生人一樣。
霍禦沉不敢祈求原諒，因為這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林聽頌像是聽見什麼笑話，冷眼道：“你最好的贖罪方式，就是從我的世界裡徹底消失。”
一句話就將霍禦沉打入深淵，彷彿被一根無形的繩索勒住，越是掙紮，窒息感就越發強烈，令他惶恐不安。
霍禦沉抿了抿唇，乾澀無比。
他知道自己被判了死刑，可這種話從林聽頌嘴裡說出來，還是比想象中更令他難以承受。
“不要這樣好不好？聽頌，我我真的錯了，至少給我一個彌補你的機會”霍禦沉佝僂著背，小心翼翼伸出手，抓住林聽頌的衣角。
在失去她的那段時間裡，霍禦沉總是做夢。
他夢見林聽頌渾身是血，雙手也不見了，眼睛是兩個黑洞，就那麼直勾勾地站在他的床前，一動不動。
林聽頌淒厲地質問霍禦沉，為什麼要那麼傷害自己。
霍禦沉就像被綁在床上，動彈不得。
他不是恐懼，而是悔恨，每每醒來時，眼淚都將枕頭打濕了。
霍禦沉就是這樣備受掙紮與折磨，寢食難安，徹夜難眠。
“求你了，聽頌，否則我的內心真的無法得到寬慰。”霍禦沉眼尾猩紅，眼角掛著淚珠，渴求道：“你知道我愛你，我真的不能失去你，我不敢想象。”
林聽頌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倒覺得有意思。
“既然你想贖罪，那我們就來算一算好了。”
他們之間的新仇舊恨，怕是用霍禦沉的命，也無法一筆勾弦，這正是林聽頌恨之入骨的地方。
她看著霍禦沉，聲音極冷：“找人綁架我，折磨我一個晚上，就為了給沈念騰地，你就冇想過我若是真的死了的下場嗎？”
“第二，我耗費心血調製的香氛，你盜用來給沈念鋪路。”
“第三，多次默許沈念挑釁我，公開我被折磨的視頻，造謠我有精神病，折辱物品的清白。”
“霍禦沉，這樁樁件件，哪一件事是我冤枉你的？”
林聽頌深吸一口氣，隻覺得壓在胸膛的憤恨一下都爆發出來。
她早就知道，忍了這麼久，終於能如釋重負地說出來。
霍禦沉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早有準裡準備，卻冇想到還是這麼突然。
他盯著林聽頌的眼睛，試圖從中找到一些愛意的證明，可那裡如藏地雪山的冰川，什麼都冇有。
“對不起聽頌，我對不起你。”思來想去，霍禦沉囁嚅著嘴，拚湊不出一句完整的詞來，就連一向倨傲冰冷的聲音，此時都變得有些哽咽。
林聽頌麵不改色：“哪一樣你能彌補我？”
“我被你的人挑斷了手筋，你能嗎？你可知手不能使勁的痛？你可知再也聞不到任何氣味的痛？你差點斷送了我得夢想，霍禦沉，我怎麼原諒你？我憑什麼原諒你？”
林聽頌一鼓作氣說完，頓覺心中酣暢淋漓。
聞言，霍禦沉垂下頭，豆大的眼淚砸向地麵。
身後，霍母也回過神，見兒子如此卑微，再也忍不住了，破口大罵：“不就是廢了個手嗎？你本就出身農村，哪來的那麼嬌貴”
話說了一半，隻見霍禦沉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拿起身邊桌子上的小刀，通向自己的手。
霎時，鮮血淋漓，觸目驚心。
霍禦沉忍痛道：“聽頌現在，你體會過的痛，我也親身體驗一次”
“兒子！”
“你瘋了嗎兒子！”
霍母嘴唇顫抖，臉色鐵青，在林聽頌不注意的時候狠狠甩了她巴掌，紅著眼咒罵：“你這個喪門星！我兒子的手若是有問題，我饒不了你！”
林聽頌康複後，哪裡受過這樣的委屈。
她毫不客氣，抬手就還了回去。
末了，林聽頌厲色道：“這是你兒子自找的，彆什麼都給我扣帽子！下次再侮辱我，就不是這麼簡單了！”
霍母被打了，她失聲尖叫，要撕碎林聽頌。
才說完，便見霍禦沉又狠狠刺了自己一刀，鮮血湧出，噴濺至霍母的衣服上。
他痛苦極了，額頭佈滿細汗，央求霍母：“媽，你想眼睜睜看著你唯一的兒子死在你麵前嗎？我說了不要動聽頌，她就是我的命！你傷了她多少，也會報應在我身上！”
霍禦沉手上的血一滴滴落下地上，肩膀上也被自己捅了一刀。
他臉色蒼白，看起來十分虛弱，加上滿身的血，令人唏噓。
冇多少力氣的霍禦沉，直接癱坐在地上，他喘著粗氣，抬眼艱難對林聽頌說：“這樣你可解氣些了嗎？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隻求你彆不理我”
這一幕落入林聽頌眼裡，的確有些震撼。
但她並不是為此動容，而是想起了過去。
兩年前，林聽頌與霍禦沉一起去森林裡采集，遇上大霧，他們迷路了。
已經兩天，加上通訊設備冇有信號，二人帶來的吃喝也都所剩無幾了，霍禦沉忍著自己饑腸轆轆，把所有的食物與水都給了林聽頌。
儘管如此，他們還是被困在森林裡。
林聽頌幾乎冇了力氣，在絕望之際，霍禦沉把生的希望留給了她。
時至今日，林聽頌依然記得霍禦沉那時斬釘截鐵的話：“沒關係聽頌，你的才華與能力是最珍貴的，若能活著從這裡出去，希望你能為我製作一款第一無二的香水。”
明明霍禦沉也很虛弱了，卻依然堅持割傷自己的手，把血餵給林聽頌。
二人的意識都很薄弱，林聽頌感動的稀裡嘩啦，她覺得自己這輩子能遇見霍禦沉，簡直是上輩子磕破頭求來的。
後來救援人員發現了他們，林聽頌也就根據這次經曆，設計了一款香氛。
而這款被她珍視的香氛，卻在後來被霍禦沉拿來給沈念。
林聽頌相信曾經的愛是真的，可如今的背叛也是真的。
過去的霍禦沉如此珍視林聽頌的調香天賦，寧可犧牲自己也要托舉她。
可現在，霍禦沉不惜毀了林聽頌的能力，也要成就沈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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