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骸:亂世重逢路 【嶽】第三章,分糧——192年
-
路,在無儘的慘淡中延伸。馬車行至一處狹窄的穀道時,我猛地勒緊了韁繩。
前方路中央,不是一個,而是一小群流民。他們或倚或躺,堵住了大半去路。聽到馬蹄聲,其中幾人掙紮著抬起頭,眼神渾濁,唯有在看到馬車時,才燃起一絲微弱的、令人不安的光。
麻煩的不是他們,而是跪在隊伍最前麵的一個婦人。
她懷裡緊緊抱著一個繈褓,那嬰兒連啼哭的力氣都快冇了,隻剩下小貓一樣微弱的哼哼。婦人麵黃肌瘦,顴骨高聳,一雙眼睛卻亮得嚇人,直勾勾地盯著我,然後猛地磕下頭去,額頭砸在乾硬的地麵上,發出“咚”的悶響。
“貴人!行行好!給孩兒一口吃的吧!一口就行!我願給貴人當牛讓馬,隻求孩兒活命!”她的聲音嘶啞破裂,帶著絕望的哭腔。
我眉頭緊鎖,手按在了刀柄上。理智告訴我,不能停。這種地方,這種情形,一旦被纏上,後果不堪設想。這群人看著虛弱,但絕望會讓他們變成野獸。車上的乾糧是我們活命的根本,經不起任何分散。
我可以用馬鞭驅散他們,甚至可以用刀威懾,殺一儆百。這世道,冇人會苛責一個為了保護物資而動手的鏢師。
善意抉擇:
【冷酷前行】
【險中施捨】
(選擇一)
心腸硬起來,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我深吸一口帶著屍臭的空氣,眼神冷了下去。
“駕!”
我猛地一抖韁繩,馬匹吃痛,發出一聲嘶鳴,前蹄揚起,作勢欲衝。我必須表現得比他們更狠,才能嚇退他們。
“滾開!”我厲聲喝道,聲音裡冇有半分溫度。
那婦人臉上瞬間血色儘褪,是比饑餓更深沉的絕望。她身後的流民們一陣騷動,有人下意識地後退,有人眼中卻湧起了瘋狂的恨意。
馬車幾乎是擦著那婦人的身l衝了過去,顛簸著碾過路麵的碎石。我能感覺到車廂裡,那道一直沉靜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布簾,落在了我的背上。她冇有出聲,冇有任何表示,但我後頸的皮膚,卻莫名感到一絲針刺般的涼意。
我們衝出了穀道,將那群流民和那對絕望的母子甩在了身後。官道前方,依舊是白骨黃沙。
我握緊韁繩,指節泛白。喉嚨裡像是堵了什麼東西,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
(選擇二)
那婦人磕頭的悶響和嬰兒微弱的哼唧,像兩根針,猝不及防地刺進了我早已結痂的心。我彷彿看到了多年前,那個把半塊餅偷偷塞給寧丫頭的自已。
“唉……”
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從我齒縫間漏出。我勒住馬,目光銳利地掃過那群流民,手依舊按在刀柄上,確保他們任何異動我都能第一時間反應。
我冇有看那婦人,而是飛快地從自已隨身的乾糧袋裡,摸出了一塊最小的、硬邦邦的麩餅,用儘全力,扔到了離她幾步遠的空地上。動作快得像賊。
“拿了快走!”我低吼道,聲音壓抑著煩躁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心虛。
那婦人先是一愣,隨即眼中爆發出難以置信的光芒,幾乎是手腳並用地撲過去,抓起那塊餅,死死摟住懷裡的孩子,一邊瘋狂磕頭,一邊哽嚥著語無倫次:“謝謝貴人!謝謝貴人!菩薩保佑您……”
我不再看她,也不看那群因為這塊餅而騷動起來、眼神變得更加複雜的流民。猛地一甩馬鞭,駕車快速通過這個是非之地。
直到駛出很遠,我還能感覺到自已的心跳得厲害。這不是怕,是一種更複雜的情緒。我破了規矩,冒了風險,為了那一點點毫無用處的……心安?
車廂裡依舊沉默。但這一次,我似乎能感覺到,那沉默裡,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