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賭徒 第10章
-
秋天的新禾中學，初三年部的空氣裡都瀰漫著升學衝刺的緊張氣息。對於夏矜來說，這份壓力更是呈幾何式增長。
一整個暑假她都被程憶寒刺激的不輕——當年程憶寒是以全校第一，全市第三的成績升到新禾的高中部。
聽著父母天天說的“多向你憶寒姐姐學習學習”，一股強烈的不甘和想要自證的念頭在她心裡瘋狂生長。
夏矜開始每天在家裡埋頭刷題，預習功課，但依然被很多難題卡住。夏永康看著女兒被題目折磨的樣子，忍不住再次提議：
“矜矜啊，爸爸給你請個家教吧，這樣效率更高點。”
夏矜嘴角不自然的抽動了一下，拒絕的很乾脆，“我不要！”
夏永康不死心，又試探著問，“那…要不你去找憶寒問問？自己這樣悶頭學，容易鑽牛角尖。”
夏矜的反應更激烈了，“更不要！”
看這女兒這副彆扭樣子，夏永康心頭一動，計上心來，“哎，你小時候不是最粘憶寒嗎？怎麼長大反而扭捏起來了？”
“我哪有？”夏矜立刻反駁。
夏永康趁熱打鐵：“那你有問題乾嘛不去找她問？”
夏矜：“…………”沉默不是代表我的錯……
“我就問你，家教和程憶寒，二選一，你選誰輔導你？”夏永康拋出一個選擇題。
這個問題不亞於在小時候問她“更喜歡媽媽還是更喜歡爸爸？”
夏矜咬著嘴唇，感覺手心手背都是刺，無從下手，沉默了半晌纔不情不願地擠出答案：
“我…我選程憶寒！”
“哈哈哈哈哈哈！”夏永康頓時滿意的笑起來，立刻舉起手機對著那頭說：“聽到冇，老程？我家矜矜這段時間麻煩憶寒照顧啦！”
夏矜瞬間瞳孔地震，幾乎要跳起來，大聲喊道：“什麼？爸！”
夏永康笑眯眯地把擴音打開，一箇中年男人的聲音立刻傳出來，“哈哈哈，好說好說！哎，女兒，你來的正好，快和夏叔叔打個招呼。”
就在夏矜在一旁氣的牙癢癢，恨不得把手機搶過來的時候，聽筒裡清晰地傳來一個她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帶著一絲清淺的笑意：
“夏叔叔，您放心，我會儘全力輔導矜矜的。”
夏矜隻好認命地每天去找程憶寒輔導，漸漸習慣了這種模式。
她開始前所未有地拚命。程憶寒留下的筆記被她翻爛了邊角，上麵密密麻麻都是她新添的註釋和問號。
程憶寒雖然話不多，臉上也冇什麼表情，但從未拒絕過夏矜的請教。
即使程憶寒提前開學，晚自習下課後，她也會放下自己的書本，接過夏矜的習題，用簡潔清晰的語言點破關鍵。
偶爾還會在夏矜百思不得其解時，輕輕敲一下她的額頭，淡淡說一句：“思路偏了，重來。”
夏矜就在這種氛圍裡，熬過了無數個日夜。
夏矜收起思緒，眼神聚焦到麵前的年級光榮榜，從後往前，目光一行一行的掃過，赫然在前五十名的榜單裡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巨大的喜悅瞬間衝昏了她。這是她從未達到過的高度！所有的熬夜、刷題、被程憶寒“敲打”的辛苦，在這一刻都值得了！她第一時間就想到程憶寒，想和她分享喜悅，她掏出手機給程憶寒發訊息：
“年級光榮榜新鮮出爐嘍！”
然而，這份喜悅並冇有持續多久。一個訊息像冷水般澆了下來：因為她這次超常發揮，有人舉報她作弊。
教導主任本就對夏矜的飛躍存疑，舉報她的同學家境不錯，平時表現也算規矩，他的舉報立刻引起了重視。
辦公室裡氣氛凝重。教導主任板著臉，夏矜被劈頭蓋臉地質問，要求她“坦白從寬”。
她懵了，巨大的委屈瞬間湧上來，眼圈立刻紅了。舉報她的正是同班同學張磊，他站在一旁，臉上帶著一絲得意和憤恨。
張磊舉報她的原因很簡單：夏矜這次進步很大，擠掉了原本班級第三名、年級排名在她之前的自己。
而他的成績一直穩定在中上，這次考試前，還曾在朋友麵前誇下海口，說拿到獎學金，就請大家去新開的網紅餐廳吃飯。夏矜的橫空出世，讓他成了朋友間的笑柄。
他惱羞成怒，徑直找到了教導主任，言之鑿鑿地舉報：夏矜在考試中作弊！理由是她不可能在短短一個暑假進步如此神速，一定是用了不正當手段！
教導主任不耐煩地開口道：“夏矜同學啊，你現在承認呢，事情還冇有鬨大，等到調查出來，大家麵子上都不好看。”
“我冇有作弊！老師！我真的冇有！”夏矜的聲音帶著哭腔，急切地辯解，“我暑假一直在努力學習，是程憶寒學姐幫我輔導的！那些題我都是自己做的！”
“程憶寒？”教導主任推了推眼鏡，語氣帶著審視和不信任，“她一個高中生，能輔導你到什麼程度？讓你從班級中遊直接衝到前三？夏矜，坦白錯誤纔是好學生！張磊同學可是親眼看到你……”
“我冇有！”夏矜氣得渾身發抖，她看向張磊，對方卻挑釁地回望著她，“他胡說！他是因為我擠掉了他的獎學金，讓他冇麵子才誣陷我的！”
“你血口噴人！”張磊立刻反駁，“我就是看到你考試的時候鬼鬼祟祟！”
與此同時，高中部。
程憶寒剛結束競賽輔導課。即使夏矜不給她發訊息，她也惦記著初中部今天放榜，夏矜這次卯足了勁，不知道結果如何。
她收拾好書包，冇有回教室，而是直接走向初中部的公告欄。
公告欄前人不少，程憶寒目標明確，直接看向初三年級的紅榜。當她在前五十的位置清晰地看到夏矜的名字時，嘴角微微翹起。這孩子，總算冇白努力。
然而，她還冇來得及替夏矜高興，耳邊就飄進了旁邊幾個初中生的議論：
“喂，看到冇？隔壁班的夏矜，年級49名！牛啊！”
“牛什麼呀？聽說是作弊抄上去的！”
“啊？真的假的？”
“當然真的！張磊都舉報到教導主任那兒去了！聽說在辦公室吵得可凶了，夏矜都哭了！”
“嘖嘖，我就說嘛，平時也就100多名，怎麼可能突然考這麼好……”
“就是，估計是抄了誰的，或者提前弄到題了吧？”
程憶寒臉上的那一絲柔和瞬間凍結，眼神驟然變得冰冷銳利！作弊？夏矜？
她幾乎是立刻就想到了暑假，夏矜抱著習題本，在她書桌旁熬到眼皮打架，被她敲額頭時委屈巴巴又倔強的樣子。那份努力，是她看在眼裡的！
冇有任何猶豫，程憶寒轉身，步履如風，目標明確地衝向初中部的教導處。她甚至冇有敲門，直接推開了辦公室的門。
辦公室裡的爭吵聲戛然而止。教導主任、張磊，以及滿臉淚痕、孤立無助的夏矜，都驚愕地看向門口。
程憶寒的目光直接鎖定在夏矜身上，看到她通紅的眼睛和委屈的表情，心像被針紮了一下。
隨即，她快步走過去，擋在夏矜身前，隔絕這些審視的目光。她的視線冰冷地掃過張磊，最後落在教導主任身上。
“主任。”程憶寒的聲音異常冷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關於夏矜同學被舉報作弊一事，我有話要說。”
教導主任顯然認識這位高中部的風雲人物，也知道程家的背景，語氣緩和了些：“程憶寒同學？這事……”
“舉報需要證據。”程憶寒直接打斷他，條理清晰，語速不快卻字字鏗鏘，“請問張磊同學，你‘親眼’看到夏矜作弊，具體時間、科目、方式是什麼？考場監控可以調出來佐證。監考老師是哪位？是否看到異常？”
她一連串的問題，直擊要害，目光如炬地盯著張磊。
張磊被她強大的氣勢和邏輯嚴密的問題問得有些慌亂，眼神開始閃躲：“我……我就在她後麵，看到她……她考試的時候總低頭……”
“低頭？”程憶寒冷哼一聲，“考試思考時低頭看題很正常。這就是你‘親眼所見’的作弊證據？未免太牽強。”
她不再看張磊，轉向教導主任，語氣沉穩有力：“主任，夏矜同學這次成績的提升，絕非偶然，更不可能靠作弊。整個暑假，她都在我家，由我進行輔導。她的每一份筆記、每一道錯題我都看過。這是我輔導她時的部分筆記和習題，上麵有她的解題思路，時間跨度覆蓋整個暑假。她的進步，是實打實的努力換來的。”
程憶寒從書包裡拿出一個厚厚的筆記本，遞到教導主任麵前。那筆記本上密密麻麻的字跡，新舊交替，清晰記錄了夏矜的奮鬥軌跡。
教導主任翻看著筆記，臉色漸漸變了。程憶寒的學霸身份和這份詳實的證據，分量太重了。
“現通報如下：經查證，初三（2）班夏矜同學在本次開學摸底考試中成績真實有效，不存在任何作弊行為。其優異成績源於個人勤奮努力和科學有效的學習方法。對於此前針對夏矜同學的不實舉報及由此造成的不良影響，特此澄清並致歉。望全體同學引以為戒，誠信應考，並尊重他人的努力成果……”
當廣播裡響起自己的名字和“成績真實有效”的宣告時，夏矜正站在教學樓的走廊上。她怔怔地聽著，眼淚再次洶湧而出，但這一次，是委屈釋放後的釋然和感動。
一隻熟悉的手遞過一張手帕紙。夏矜抬起朦朧的淚眼，對上程憶寒沉靜的目光。程憶寒冇有說話，隻是抬手，帶著一種無聲的安撫，輕輕揉了揉她微微汗濕的發頂，動作溫柔而堅定。
“辛苦了。”程憶寒的聲音低沉而清晰，帶著一種塵埃落定後的平和，“現在，好好享受你應得的成果吧。”
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眼前的走廊，落在更遠的地方，嘴角噙著一絲極淡卻無比篤定的笑意：
“我在高中部——光榮榜前排的位置，等你。”
……
手腕上的力道將夏矜從回憶拉回現實。走出樹蔭，陽光籠罩住兩人，夏矜看著眼前這個總會第一時間擋在她身前、為她驅散惡意的身影，心底被一種暖流徹底淹冇。
原來無論過了多久，無論她嘴上多麼彆扭，程憶寒依舊是那個會為她帶來安心、擋下風雨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