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複當年舊時人 第69章 施離間 反遭詩諷
文妃和春兒緩步走在回景和宮的小路上。
“沈妹妹這次真是受了大苦,看她那憔悴的模樣,本宮心裡也跟著難受。”文妃對春兒說。
春兒應道:“娘娘心善,沈貴人能有您這樣的朋友,也是她的福分。”
轉過一處假山,前方突然傳來陣清脆的笑聲。文妃抬眼望去,卻見惠妃帶著兩名宮女迎麵走來。
惠妃穿了件絳紅色繡金牡丹的衣服,發髻上珠翠搖曳,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喲,這不是文妃嗎?”惠妃故作驚訝地停下腳步,臉上堆起歡快的笑容:“這麼巧,竟在這裡遇上了。”
文妃微微頷首:“惠妃安好。”
惠妃的目光在文妃身後的春兒身上停留片刻,問道:“你這是從哪裡回來呀?”
“剛從含玉殿看望沈貴人回來,沈貴人小產不久,身子虛弱,我去送了些補品。”文妃語氣平靜。
惠妃聞言,臉上立刻浮現出同情之色,隻是這同情之色顯得十分誇張。
她道:“沈妹妹也真是可憐,年紀輕輕就遭此大難,你心地善良,竟對一個貴人都如此上心,不過有句話,我不知該說不該說。”
文妃道:“但說無妨。”
惠妃忽然壓低聲音:“這宮裡的人啊,表麵一套背後一套的可多著呢,你可彆被人利用了還不自知。”
文妃眉頭微蹙:“此話何意?”
惠妃掩唇輕笑:“哎呀,你彆多心,我隻是看你整日與詩詞為伴,心思單純,怕你被人矇蔽了而已。”
她意有所指地瞥了眼含玉殿方向:“有些人啊,看起來柔弱可憐,實則心機深沉得很,你要當心被人利用啊,那沈貴人……能得皇上這般恩寵,可不簡單呀。”
春兒站在文妃身後,悄悄抬眼觀察惠妃的表情,隻見那張妝容精緻的臉上寫滿了幸災樂禍。
文妃道:“你這般揣測,恐怕不妥。”
“妹妹彆急,我是為你好,你想啊,沈貴人入宮不久就接連得寵,如今又因小產一事鬨得後宮雞飛狗跳,說不定,順嬪也是被她冤枉的呢。”惠妃在文妃麵前挑唆。
文妃有些不悅:“沈妹妹失去孩子,現在痛不欲生,你怎能如此揣測?”
惠妃冷笑一聲:“你整日隻知吟詩作對,哪裡懂這後宮中的彎彎繞繞,怕是你被人家賣了,還幫人家數錢呢。我不過是關心你,怕你被人蒙騙,有些人表麵與你交好,背地裡卻心懷鬼胎,不知道打著什麼算盤呢。”
春兒聽得極不舒服,這惠妃就是在挑撥離間,想讓文妃和沈晨夕之間產生隔閡,破壞她們的珍貴友誼。
雖然沈晨夕確實瞞著文妃一些事情,但那隻不過是她為了更好的生存下去,她對文妃本人並無惡意。
“惠妃慎言!”文妃的話語中夾雜了微弱的怒氣。
“你這般激動作甚。”惠妃撇撇嘴,繞著文妃緩緩踱步:“我還是奉勸你一句,離那沈貴人遠些,像你這般單純的性子,若不加以提防,遲早會被人所害。”
春兒站在一旁,聽得心頭火起,但又不好發作,隻得強忍著。
文妃突然展顏而笑,對惠妃說道:“你提醒得對。”
不等惠妃回應,文妃便當場吟詩。
“虛懷若穀品性高”
“西邊日落東邊好”
“牆頭風急草一株”
“誌堅不撓向金搖”
惠妃愣了片刻:“你在說什麼?”
文妃淡淡開口:“即興之作,隨意吟首詩罷了。”
惠妃狐疑地打量著文妃,顯然沒有聽懂她所唸的詩。
“虛懷若穀品性高,虛懷若穀,你這是……這是在誇我?”惠妃從虛懷若穀四個字中感覺出文妃是在誇自己。
文妃沒有回答惠妃的話,隻是微微一笑,這在惠妃看來,是承認誇她的意思。
春兒險些笑出聲來,連忙低頭掩飾。
她跟隨文妃大半年,對詩詞倒是瞭解了不少,對文妃所吟的詩,多半能聽懂。
文妃這首詩,明擺著是在諷刺惠妃見風使舵、趨炎附勢的性子,偏偏惠妃聽不出其中的機鋒。
“西邊日落東邊好”,黃貴妃落了,她轉頭就投靠另一邊的皇後。
“牆頭風急草一株”,那是說她牆頭草。
“誌堅不撓向金搖”,便是嘲諷惠妃追求利益,哪裡有金子就向哪裡搖,根本不管黃貴妃曾經對她有多好。
文妃不是黃貴妃派係中的成員,她隻是反感這類單純追求利益的人,若換成朝中大臣,這樣的性格,估計要通敵叛國,能是什麼好東西。
惠妃不知文妃在用詩罵她,還得意地甩起袖子來:“皇後娘娘昨日賞了我一對翡翠鐲子,說是喜歡我性子直爽。”
她故意晃了晃手腕上翠綠的鐲子:“你若是缺什麼,儘管跟我說,我可以幫你向皇後娘娘討賞。”
文妃淡然道:“多謝,隻是我寧可清貧自樂,不為濁富多憂。”
惠妃撇了撇嘴:“你呀,就是太過死板,才得不到皇上寵愛。”
文妃平靜如水:“皇上寵幸誰,是他的自由,我們做妃嬪的,隻需安分守己便是。”
惠妃見挑撥不成,有些失望:“罷了,時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好好想想我說的話吧。”
文妃微微欠身:“慢走不送。”
待惠妃走遠,春兒才上前,對文妃說:“娘娘,您彆把惠妃娘孃的話放在心上,她就是故意挑撥,想讓您和沈貴人之間生出嫌隙來。”
文妃望著惠妃遠去的背影,輕聲道:“她說的其實也不全錯,本宮確實隻知吟詩作對,不懂這後宮中的爾虞我詐。”
春兒道:“娘娘,您心地善良,比她可強多了,惠妃與順嬪交好,如今順嬪獲罪,她心懷怨恨,剛說的那些話,恐怕……恐怕也是彆有用心。”
文妃轉頭看她:“春兒,依你看,沈貴人是怎樣的性子?”
春兒咬了咬嘴唇,猶豫片刻,低聲道:“娘娘,沈貴人絕不會害您,她是真心待您好的,她看您的眼神就像看親人一樣。”
文妃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回宮吧,今日之事,莫要對外人提起。”
“奴婢明白。”春兒恭敬地回應,心中卻在想許多事情。
她多希望自己可以告訴文妃真相,告訴她沈晨夕身負滅門之仇,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保,為了讓仇敵付出代價,隱瞞實情也是迫不得已的。
但是,她不能說出來,這個秘密太過危險,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必須爛在肚子裡。
“春兒。”文妃的聲音將春兒從思緒中拉回現實。
“娘娘。”春兒叫道。
“你想什麼呢,這麼入神?”文妃問。
春兒搖了搖頭:“沒什麼,奴婢隻是在想,惠妃娘娘今日挑撥不成,接下去會不會有新的動作。”
文妃道:“隨她去吧,反正,本宮不會參與這宮中的任何鬥爭,禦花園的花,很多都要開了,過幾日,那詩集上麵也該新添幾首詩詞了。”
後宮嬪妃忙著爭寵、籌謀,文妃卻忙著尋找靈感,在她的詩集上增加詩詞作品。
回到景和宮,文妃坐在窗前,望著漸漸昏暗的天色出神。
窗外,一輪明月悄然升起,清冷的月光灑在宮廷的琉璃瓦上,彷彿落了層銀霜。
春兒退出寢殿,靠在廊柱上長舒一口氣。她望向含玉殿的方向,心中默默祈禱:希望文妃娘娘和我家小姐的情誼能一直延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