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複當年舊時人 第74章 言災禍 天狗食日
趙擎走到沈晨夕麵前，柔聲道：“愛妃，你受委屈了。”
沈晨夕眼中含淚，輕輕搖頭：“陛下相信臣妾，臣妾不覺得委屈，臣妾隻求文妃姐姐能夠早日康複。”
“你呀，也過於心善了，難怪總是被彆人欺負，連個狗奴才都敢偷你的發簪，栽贓於你，若非他不小心沾上不乾淨的東西，隻怕你是證明不了自己的清白了。”趙擎對沈晨夕說。
文妃從床上坐起身來，略帶愧疚道：“皇上，此事也怨臣妾，一時不慎，被太監刺傷，害沈妹妹遭受冤枉。”
“好啦，你也不必自責。”趙擎轉向孫太醫：“文妃身子如何？”
孫太醫躬身道：“回皇上，文妃娘孃的傷口已處理妥當，靜養些時日便可痊癒，不會留下疤痕。”
趙擎點點頭：“此事既已查清，就都散了吧。”
嬪妃們行禮告退，三三兩兩地離開景和宮，有些還在路上互相議論。
沈晨夕哭了半天，回到含玉殿時，感覺有些累，便早早休息。
那發簪上的無影粉，是沈晨夕自己抹上去的，隻不過，彆人想不到她會丟擲這個誘餌，把發簪放在窗邊，就是給偷盜者提供條件，讓他們自己一無所知地往圈套裡鑽。
三月的春風帶著花香吹遍皇宮的各個角落，天逐日變暖，彷彿夏季快要到了。
沈晨夕倚在窗邊，指尖輕輕撥弄著一株剛開的芍藥。
“主子，主子。”烏梅慌慌張張地跑進來，說道：“欽天監那邊傳出訊息，說四月初一會有天狗食日！”
沈晨夕轉身看向烏梅，隻見這小宮女渾身發抖，眼中滿是恐懼。
“天狗食日？”沈晨夕微微蹙眉：“你慢慢說，到底怎麼回事？”
烏梅聲音發顫：“宮裡的人說，欽天監觀測到天象異常，四月初一巳時，天狗將會吞食太陽，屆時……天地將陷入黑暗之中！”
沈晨夕對此沒有多大反應：“那又如何，不過是天黑罷了。”
“可宮裡的老嬤嬤說，這是大凶之兆，天狗食日，必有災禍降臨！”烏梅有些害怕，她無法想象，天一下子變黑，會導致多麼嚴重的後果。
沈晨夕道：“彆怕，世界上哪有什麼天狗，純屬無稽之談，沒有天狗，照樣會有天災發生。”
“不是天狗食日，那為何會突然陷入黑暗之中？”烏梅疑惑。
沈晨夕說：“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但我相信，這世上沒有怪物，它除了製造恐慌之外，什麼用都沒有。”
烏梅將信將疑：“可欽天監說這是天狗，難道會有假嗎？”
“欽天監的人也要順應民意。”沈晨夕輕歎：“百姓迷信，他們也隻能用這種說法去跟他們解釋，至少，這說明瞭原因，若什麼原因都說不出來，百姓隻會更加恐慌。”
烏梅道：“有主子在，奴婢就什麼都不怕了。”
沈晨夕微微一笑，她知道，在這深宮之中，比天狗更可怕的，是人心。
白桃過來後，憂心忡忡地說：“主子，欽天監預言天狗食日，朝中恐怕會有人借題發揮。”
沈晨夕望向遠處的宮殿輪廓，輕聲道：“靜觀其變，我們又堵不住他們的嘴。”
對於朝中大臣來說，“天狗食日”確實是個找事的好理由。到時候該講些什麼話，就全憑他們一張嘴巴了。
接下來的日子裡，關於“天狗食日”的傳言愈演愈烈。宮中有幾位嬪妃開始求神拜佛，有的開始齋戒，希望能避過災禍。
惠妃甚至從宮外請來了道士作法驅邪。
四月初一這天，湛藍的天空沒有一縷雲彩，太陽高懸，光芒萬丈。
沈晨夕早早地起了床，她站在院中，仰頭望天，神情平靜。
“主子，您真的不害怕嗎？”烏梅小聲問道。沈晨夕平時表現得膽小怯懦，如今卻沒有半分畏懼。
“不怕，怪力亂神之事，有何可怕的。”沈晨夕回答。
隨著巳時臨近，宮中的氣氛越來越緊張。嬪妃們聚集在各自主殿，有的默默祈禱，有的和宮女抱在一起。
芳儀殿中，許詩韻縮在角落裡，不停地對念雪說：“你快看看，有沒有天狗出現，它有沒有吞日，能看到什麼嗎？”
念雪道：“主子，天上什麼東西都沒有啊，那陽光太耀眼了，奴婢沒法看啊。”
“什麼都沒有？”許詩韻小心翼翼地走到窗邊，探頭往天空望去。
天上隻有一個刺目的光球，的確沒有彆的東西。
許詩韻喃喃自語：“莫非那天狗已經吃飽了，或者出了什麼意外，它不出來食日了？”
“啊，主子，天狗出來了，那太陽好像被它咬去一個角啦！”念雪突然叫起來。
“快，快，快，躲起來，躲起來。”許詩韻拉著念雪鑽到床底下，生怕有什麼怪物發現她們。
空中，太陽的邊緣出現陰影。
所謂的“天狗食日”，開始了。
太陽就像被咬了一口的大餅，缺口逐漸擴大。
宮中的銅鐘突然齊鳴，那是欽天監發出的警示。緊接著，各處又響起驅趕“天狗”的銅鑼聲和呐喊聲。
“天狗來了，快敲鑼趕走它！”
“哎喲，老天爺發怒了！”
此起彼伏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
陰影繼續蠶食太陽，光線逐漸暗淡下來，當太陽被遮蔽大半時，一種詭異的昏暗籠罩了整個皇宮。
好像一下子冷了許多。
終於，最後一縷陽光也被陰影吞噬，天地間陷入一片漆黑之中，隻有零星的火把在遠處閃爍。
哭喊聲、碰撞聲、祈禱聲混成一片。
白天瞬間變黑夜，沒有得知“天狗食日”訊息的人，更是驚慌無比，到處亂竄。
還好，他們的恐慌沒有持續太久。
沒到半頓飯的工夫，一絲光亮突然出現在太陽邊緣。緊接著，更多的光線迸發出來，黑暗如潮水般迅速退去。
光明重現的那一刻，整個皇宮爆發出劫後餘生般的歡呼聲。
許詩韻從床底爬出來，拍了拍胸膛：“跑了，天狗跑了，太陽又吐出來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日食剛過，江南發生起義的訊息便傳到了朝廷，這個巧合，太過微妙。
江南的起義，其實已經發生幾個月了，因為當地旱災頻發，官府又對百姓盤剝壓榨，部分百姓忍無可忍，就揭竿而起，與官府發生衝突。
當地官府派官兵鎮壓無果，瞞又瞞不住，隻能上報朝廷。
金鸞殿內，氣氛凝重得幾乎凝固。
趙擎麵色鐵青地坐在龍椅上，下方站著幾十位大臣，個個神情嚴肅。
“陛下，江南局勢危急，起義軍號稱十萬，已連破三城，請陛下立即派兵鎮壓。”兵部尚書稟報。
趙擎沉聲道：“一群刁民，竟敢造朕的反，此事，就由你去安排吧。”
兵部尚書退下後，禦史林正天出列道：“陛下，臣有本奏。”
“講。”
林正天聲音洪亮：“天狗食日，江南民變，此乃上天示警，一切災禍，始於一人入宮之時！”
趙擎眯起眼睛，問道：“林愛卿，此言何意，你是說這天狗食日，江南民變，與宮中的人有關？”
林正天也不繞彎子，直接說：“正是，沈貴人入宮不過一年，後宮就接二連三出事，如今天象異常，便是在警示陛下。此女命格與皇室相剋，乃災星降世，若不處置，大雍江山危矣！”
“放肆！”趙擎拍案而起：“沈貴人溫婉賢淑，自進宮以來，一直恪守本分，豈容你如此汙衊！”
林正天不退反進：“陛下明鑒，天狗食日，乃是大凶之兆，更印證此女不祥，臣請陛下為江山社稷考慮，立即處置災星。”
“臣附議……”有幾位大臣出列：“沈貴人不除，國無寧日。”
林正天繼續說：“陛下，沈貴人確為災星，若陛下不信，可召欽天監當麵對質。”
朝堂上很快亂作一團，大臣們分成兩派激烈爭辯。一派堅稱沈晨夕是災星，必須立即處置，另一派則認為這是無稽之談，不可因天象怪罪無辜。
趙擎被他們吵得頭痛欲裂，猛地一拍龍案：“夠了，此事改日再議，退朝！”
說完，他拂袖而去，留下滿朝文武麵麵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