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紅塵夢 第4章 醫女冷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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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暮夜，宮牆外的風似乎多了幾分市井的調皮。皇後寢殿內，蠟燭跳躍著花影，案幾邊一人狼狽地坐著，一邊努力把散落的瓦罐碎片塗抹成藝術品，一邊在瑟瑟發抖。陸述衡的左臂還在滲血，泥腳踏得玉磚帶著道道雨痕。他嘴角掛著委屈的笑，努力不讓血滴到皇後的緞麵鞋上。

皇後手握茶盞，眉心微蹙，語氣纖細卻不容置喙：“你家瓦罐好生鬨騰，敢闖宮門，定有驚天秘密吧？”

陸述衡正想開口，就被一抹白影搶先一步。

衛清禾緩步近前，拖著長裙，醫箱釦得緊緊。她低頭察看陸述衡傷口，一襲素衣如月，眉眼清淡間透著冷靜。“娘娘，傷者避雨不及，被護衛阻截，才誤傷至此。小民市井之物，斷無宮廷密事。”

皇後掂了掂茶盞，眸光在陸述衡與衛清禾間遊走。“你這醫女，素來沉穩，一夜間卻多了幾分急躁？”

清禾眸色未變，聲音溫軟卻帶絲笑意：“事多勞碌，怕是魚丸湯喝多上頭。市井裡的東西總是不按牌理出牌，娘娘不妨問問，我會不會給他縫個‘魚丸花邊’？”

殿中侍女忍不住偷笑。陸述衡乘機抽出左手，給清禾比了個“瓦罐敬禮”，口裡還想講個冷笑話緩解氣氛。可還未開口，清禾瞥他一眼，眼裡那層月色讓他立馬閉嘴。

她俯身，用醫鉗夾出瓦片，動作利落無聲。陸述衡咬牙裝英雄，忍得極不漂亮，卻努力撐住笑臉，生怕自已一嚎會被全宮驅逐。

皇後卻不放鬆：“宮門衛兵剛稟報，說市集那邊亂成一鍋魚丸湯。你們可知這混亂為何而起？”

陸述衡呼痛間試圖撒謊，可皇後目光正緊盯清禾。清禾拿針前，巧妙插話：“這亂象，怕是市井裡的對聯未押韻，民間自有其趣，宮廷看得過於嚴肅，難免惹得湯鍋裡水花四濺。”

皇後嘴角終於微微上揚，彷彿被逼得自嘲：“好個醫女，是連魚丸都能拿來打比方。倘若記城都是這樣玩笑，莫非天災也可化為冷笑話？”

她伸指點了點桌上的碎瓦，“罐裡裝的不隻是魚丸，怕是你們能藏下半個市井。”

清禾笑意淡淡，終於為陸述衡上了止血粉，針腳利落，“娘娘，瓦罐裡最多溺死兩隻笑話，再多也會破罐掀蓋。”

皇後被逗得終於笑出聲，侍女們也忍不住互覷。一時氣氛鬆弛下來，殿內毫無宮廷殺機，反倒市井味道撲麵。

突然，殿後門被輕輕推開。楊璟琰探頭，他腳邊還掛著一串未完的繞口令：“瓦罐碎了，魚丸冇煮，四海八荒，市集太堵。”

衛清禾側身用眼色暗示，不要多生事端。陸述衡見狀，隨口搭訕：“快些閉嘴，免得皇後以為咱們帶了魚丸暗器。”

皇後此刻已由狐疑轉為興趣，索性起身來到窗前，眺望院外夜色。“醫女，你能將碎瓦罐縫好麼？”

清禾不急不躁，抬眸溫言：“娘娘，瓦罐破而能合，則世事可為玩笑化解；人心破而能醫，則亂世未必絕路。”

這一答令皇後沉思。室內蠟光一晃，侍女低聲議論，亂世之中，誰不是靠幾句玩笑撐場麵？

陸述衡見皇後情緒稍緩，忽地拋出一句：“其實我這罐子，不隻裝魚丸，還能再裝兩句打油詩。”

這時，楊觀照不知何時從窗外飄進，一手提著破紙傘，一手舉著自製的詩箋，笑道：“醫女能縫罐，詩人敢押韻，亂世裡誰敢打賭，這湯裡到底葬了幾隻冷笑話？”

楊璟琰撫掌，高調引入：“這市井夜，魚丸湯溫罐亂江湖；這宮廷內，冷月醫女醫人心。”

皇後聽得忍俊不禁，乾脆丟下姿態，招呼眾人入席，擺上茶果。

氣氛緩和，但門外突然傳來步履聲，宮中侍衛的甲冑撞擊催促。皇後眯眼低聲：“亂世中最需醫心，醫女可否一言應對宮中明暗？”

清禾輕吟，目光落在眾人身上，月色灑下，她彷彿從市井至宮廷都能自如遊走：“此夜醫人，不醫勢；救一傷者，也救一場魚丸風波。”

外頭一陣風過，吹動案上的醫具。陸述衡忍痛咧嘴，故作豪邁喊道：“宮裡魚丸不如市井，醫女的針線纔是保命絕學！”

眾人齊聲附和，殿中氣氛竟像南市魚丸攤頭般熱鬨，皇後一時間失了戒備，隻剩後院月光與冷冷醫香。

就在此時，一名黑衣侍衛悄無聲息地遞上一卷畫軸。皇後眉頭忽變，輕聲叮囑清禾：“明日隨我赴密苑，亂世醫道，還需你來定。”

清禾收好醫箱，皎皎月光映著她的清冷與堅定。她轉身對陸述衡與楊璟琰遞出淺淺一笑，“魚丸湯好喝，但記得傷口彆沾鹽。”

夜色下，楊觀照低聲念道：“瓦罐碎，詩未絕，醫女冷月照舊人。”

室內外，宮與市井的界線在冷月下變得模糊，所有人的命運開始被月色輕綴成一幅幽默又不可控的新畫卷。

殿門半開，月光流瀉入夜。醫女的背影消失在迴廊深處，卻留下眾人心頭一片未解的餘韻與暖意。

窗外夜涼，風過魚丸攤，故事正從一場誤傷中重新聚合。或許下一碗魚丸湯裡，已悄然藏進了更大的權謀與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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