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選中的我們 第2章 冰淵鏡誓
第2章
幕間風語之路
晨光從雲層縫隙漏下,將蜿蜒的山徑染成蜂蜜色。眾人踩著覆滿青苔的石階向上攀登,遠處斷熔之崖的輪廓隱在薄霧中,像一柄斜插天穹的巨刃。格雷茲粗聲粗氣地踢飛一塊碎石,驚起林間棲息的藍羽鳥:“這破路比人龍族的熔岩洞還繞!菲魯亞斯的向導圖該不會是騙小孩的吧?”
奈亞一把勾住他的脖子,鬼角險些戳到他下巴:“大塊頭,要不要賭誰先跑到崖頂?輸的人給贏家當三天坐騎!”格雷茲的鼻息噴出火星:“三天?老子讓你騎到腿軟!”
“幼稚。”莉亞提著裙擺走在最前,銀發間彆著的冰晶發飾隨步伐輕晃。她指尖掃過岩壁凝結的晨露,水珠瞬間凝成冰晶墜地,“有閒心打鬨,不如想想怎麼應對預言者的試煉。”
紮克斯的金發被山風吹得淩亂,鎏金披風故意甩出簌簌響動:“試煉?本皇子生來就是被命運選中的存在。”他斜睨一眼趙辰,“倒是某些人,彆爬到一半被山風刮下去。”
趙辰懶洋洋倚在岩壁上,隨手扯了根草莖叼在嘴角:“皇子殿下這麼擔心我?可惜我對給蠢貨當墊腳石沒興趣。”
萊爾突然從紮克斯背後探出頭,手裡晃著不知從哪摘的野果:“各位大人,不如湊錢開個賭局?押誰能第一個登頂!”他掰著手指頭算計,“押注的人分三成抽水,穩賺不賠……”
“抽水?”桑卓斯憨厚的嗓音震落幾片鬆針。他肩頭扛著裝滿乾糧的布袋,每走一步都震得石階微顫,“這、這山澗的水能喝啊,為啥要抽?”眾人鬨笑中,娜蒂從趙辰背後探出小腦袋,法杖尖端彈出全息投影:“根據步速和體能資料,桑卓斯登頂概率隻有12%,但負重消耗率……”
“小不點。”趙辰突然伸手彈飛她法杖上的投影光幕,“再唸叨數字,當心被山靈抓去當算盤珠子。”
紫冥獨自走在隊伍末尾,靛藍長袍與林間陰影融為一體。她拾起一片被蟲蛀空的枯葉,對著陽光輕喃:“真安靜啊……像第五位麵毀滅前最後的黃昏。”
“喂!陰沉女!”奈亞突然從岩壁上方倒吊下來,鬼角幾乎貼上紫冥的鼻尖,“唱首山歌來聽!不然扒了你的袍子當旗子!”格雷茲在更高處捶胸大笑,震得岩縫簌簌落灰:“要帶勁的!能嚇跑狼的那種!”
莉亞的冰晶發飾驟然迸出寒氣,凍住了奈亞的一縷額發:“聒噪。再胡鬨就把你們倆凍成路標。”
“公主發火的樣子比山神還嚇人。”萊爾縮著脖子嘀咕,卻被紮克斯用野果砸中後腦。金發皇子昂首闊步踏上凸出的岩台,俯瞰雲霧繚繞的峽穀:“等本皇子征服斷熔之崖,就在崖頂鑄一座黃金雕像——”
“然後被雷劈成焦炭?”趙辰嗤笑著掠過他身側,黑發被山風掀起,“建議雕像底座刻上‘死於話多’。”
安茲爾的笑聲忽然從頭頂樹梢傳來。麵具導師翹腿坐在枝椏間,指尖轉著一朵熒藍野花:“年輕人就是精力旺盛啊……要不要玩個遊戲?”他吹散花瓣,花蕊竟化作星砂飄向每個人,“在日落前登頂的人,能問我一個問題——任何問題。”
莉亞的冰晶發飾突然發出蜂鳴般的輕響。她抬頭望向霧中若隱若現的崖頂,掌心悄然凝結出一枚六棱冰晶:“無聊的誘惑。”
“但有效。”紫冥將枯葉碾成粉末,靛藍瞳孔映出星砂墜落的軌跡,“比如問問某人……為何要藏起染血的繃帶。”她的目光掃過趙辰的右袖,那裡隱約滲出暗紅斑痕。
山風驟急,林海翻湧成碧綠的浪。娜蒂的法杖突然指向東方:“快看!雲在裂開!”
眾人仰頭望去,籠罩斷熔之崖的濃霧正被無形之力撕開缺口。陽光如金箭刺穿雲層,照亮崖頂直插雲霄的漆黑巨岩——那便是傳說中靈魂與兵器共鳴的聖地,此刻卻寂靜得宛如沉睡的古獸。
“跑起來!”奈亞的鬼角泛起紅光,縱身躍上岩壁凸石,“誰慢誰是軟腳蝦!”
格雷茲咆哮著撞開灌木追趕,莉亞的冰晶在足下凝成滑道,紮克斯的披風獵獵如戰旗。趙辰落在最後,袖口血痕在陽光下泛著詭譎的光澤。他望向崖頂的眼神,像在凝視一麵照妖鏡。
安茲爾的麵具映著流雲,輕聲哼起破碎的童謠。歌謠混著山風消散時,斷熔之崖傳來第一聲山鳴——試煉,開始了。
斷熔之崖的入口在眾人踏入的瞬間閉合,吞沒了最後一絲天光。
腳下是僅容三人並肩的峭壁平台,岩層如被巨斧劈裂的斷麵般平整光滑。向前半步,便是深不見底的黑暗深淵。空洞的穹頂高懸,無數螢火蟲大小的幽藍光點漂浮其間,像是被凍結的星群。空氣黏稠如膠質,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鏽般的腥氣。最詭異的是聲音——奈亞試探性丟擲的石塊無聲墜入黑暗,許久後,深淵底部竟傳來海浪般的轟鳴,彷彿有千萬人在極遠處同時嘶吼。
“這、這底下是活的?”桑卓斯踉蹌著後退,巨盾虛影哐當砸地。他的瞳孔被幽藍光點染成鬼火色,“俺聽見……聽見有人在喊俺的名字!”娜蒂的法杖瘋狂閃爍,全息投影卻扭曲成亂碼:“深度測算失效……能量讀數超出維度閾值……這裡不是物理空間!”
莉亞的冰晶發飾驟然迸出寒氣,在足下凝成冰霜屏障。她強壓下指尖的顫抖,銀發被深淵中捲起的冷風掀起:“預言者所謂的試煉,就是站在這裡聽風聲?”紮克斯的金發被冷汗浸濕,卻仍挺直脊背冷笑:“怕了?不如跪下來求本皇子庇護?”他鎏金披風的流蘇卻悄然纏住岩縫,像抓住救命稻草的蛇。
“庇護?”趙辰的袖口滲出黑紅血珠,墜入深淵時竟在空中劃出燃燒的軌跡。他俯身凝視黑暗,左眼血光如燭火搖曳,“不如問問這底下藏著多少屍骨……或許有你的先祖呢,皇子殿下。”
奈亞的鬼角亢奮得發亮。她單腳踩上懸崖邊緣,戰袍下擺被上升氣流撕扯成碎片:“喂!要不要比比誰先觸底?”格雷茲的熔岩拳套虛影在掌心炸出火星:“老子纔不陪瘋子玩!要跳你自己——!”話音未落,深淵中突然翻湧出猩紅霧浪,霧中浮現出無數模糊的人形輪廓。它們伸出手臂,指尖離格雷茲的鼻尖僅差毫厘。
“第五位麵的亡魂……”紫冥的靛藍右瞳泛起漣漪。她凝視著霧中一張與自己彆無二致的慘白麵容,“也會被囚禁在這裡麼……”
安茲爾的笑聲刺破死寂。麵具導師不知何時懸坐在虛空,星砂在他腳下凝成浮階:“歡迎來到‘回響之淵’。這裡的每一道風都是亡者的歎息,每一粒光塵都是破碎的靈魂殘片。”
法爾斯的權杖重重叩擊岩層。老人灰袍下的身軀近乎透明,聲音卻如雷貫耳:“魂契試煉已經開始。觸碰深淵的本質,或者被它同化為虛無——選擇權在你們。”
紮克斯突然暴起,鎏金披風掃向趙辰:“是你搞的鬼!這些臟東西在跟著你移動!”空中爆燃,化作火網罩住撲來的亡魂。莉亞的冰晶屏障同時炸裂,極光般的寒氣凍住火網,冰與火交織成詭譎的牢籠。
“都住手!”吉魯雅的法杖炸出位麵符文,金光卻瞬間被深淵吞噬。她踉蹌跪地,碧色瞳孔第一次露出驚恐,“它在吸收靈樞……所有人停止使用能量!”
亡魂的尖嘯驟然放大。猩紅霧浪中升起一座由骸骨堆砌的巨橋,橋麵儘頭是懸浮在虛無中的祭壇。祭壇中央矗立著九根石柱,每根柱身都刻著眾人熟悉的紋路——趙辰的太陽穴突突跳動,那些紋路竟與第九位麵二重身共聯的烙印一模一樣。
“走!”奈亞拽起格雷茲躍上骨橋,“留在這兒等著被吃乾抹淨嗎!”
莉亞的冰晶發飾寸寸龜裂。她回頭望向趙辰,卻見少年正將染血的掌心貼上石壁。黑紅脈絡順岩層蔓延,所過之處亡魂皆匍匐退散。
深淵在此刻睜開“眼睛”。
斷熔之崖的虛無吞噬了一切聲響。莉亞被法爾斯的權杖推向深淵邊緣時,足下岩層發出細碎的崩裂聲。亡魂的猩紅霧氣在她腳邊盤旋,卻在觸及她裙擺的瞬間凍結成冰屑,簌簌墜入黑暗。
“伸手。”法爾斯的聲音如冰川相撞,權杖尖端迸發的星沙凝成冰藍色鎖鏈,纏住莉亞的手腕,“讓深淵聽見你的傲慢與脆弱。”
莉亞的指尖剛觸到虛空,整座斷熔之崖陡然震顫。深淵底部傳來冰川撕裂的轟鳴,一道極光般的冰藍色光柱衝天而起,將她的銀發染成透明的水色。腳下的岩層轟然坍縮,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從虛無中拔起的冰川——那不是實體,而是由億萬冰晶拚湊的虛影。每一片冰晶都折射出不同的畫麵:加冕儀式上她緊繃的下頜、深夜獨自擦拭冰鏡的指尖、父王凱撒利斯劍芒下自己顫抖的瞳孔……
“跪下。”
鏡中的聲音再次響起,比冰川更刺骨。
莉亞的膝蓋不受控地砸向冰麵,裂痕如蛛網蔓延。她抬頭望向冰川核心——一麵巨大的鏡胚正從裂痕中緩緩升起。鏡麵未開鋒的邊緣滴落著液態寒氣,墜地時凝成荊棘般的冰刺。鏡中倒映出的不是她的臉,而是一位頭戴冰冠的女王。女王的指尖輕點鏡麵,漣漪蕩開的瞬間,莉亞的胸口迸出無數冰藍色絲線,如血管般紮入冰川深處。
“你連自己的裂痕都視而不見。”鏡中女王的低語裹挾著暴風雪,“治癒?你連血都是冷的。”
莉亞的銀發寸寸結冰。她咬破舌尖,鮮血尚未滴落便在空中凍成赤色冰珠。冰珠墜入鏡麵,竟將女王的虛影染出裂痕:“我不需要治癒……”她嘶啞著撐起身,冰晶順著裙裾爬上脖頸,“我要讓所有裂痕——都成為我的王冠!”
冰川轟然炸裂。鏡胚化作一道流光刺入她的掌心,極光從指縫迸射,將整片深淵照得通明。亡魂的猩紅霧氣在強光中蒸發,岩壁上凝結出厚達數尺的冰層。紮克斯的鎏金披風凍成硬殼,他徒手砸碎冰碴,瞳孔被冰藍色風暴占據:“這瘋女人……想把我們都凍成陪葬品嗎!”
娜蒂的法杖投影出暴走的資料流。全息影像中,莉亞的靈樞能量如極光纏繞鏡胚,每一道光弧都刻著菲魯亞斯皇室的古老符文:“能量形態在重組!她在用皇族血脈……強行煉化深淵!”
鏡胚突然翻轉。未開鋒的鏡緣撕開莉亞的掌心,鮮血尚未流淌便被吸入鏡中。冰冠女王的虛影在血光中扭曲,鏡麵迸出無數冰棱,將莉亞釘在虛空。她的瞳孔逐漸渙散,耳邊卻響起童年時父王的話:“莉亞,皇族的冰,從來不是為了凍結敵人……而是為了凝固自己的軟弱。”
“閉嘴……”她嘶吼著攥住鏡緣,冰棱刺穿手掌也渾然不覺。鏡中女王的虛影開始坍縮,取而代之的是她自己染血的麵容——瞳孔深處,一抹冰藍色火種悄然燃起。
冰川虛影在此刻徹底崩塌。莉亞從高空墜落,掌心卻緊握著一枚菱形的冰核。核心內無數鏡麵翻轉,時而映出暴風雪,時而映出晴空。她重重砸在冰層上,蛛網狀的裂痕從身下蔓延,卻在觸及深淵邊緣時被無形之力遏止。
“共鳴完成。”法爾斯權杖上的星沙黯淡如灰燼。
莉亞踉蹌起身,冰核無聲懸浮在胸前。鏡麵倒映出的她,唇角竟帶著一絲悲憫的笑——那是屬於冰冠女王的弧度。紮克斯的金發仍掛著冰渣,喉結滾動卻吐不出嘲諷;趙辰袖口的黑紅血珠在冰麵上腐蝕出細小的孔洞,左眼血光稍縱即逝。
深淵恢複了死寂,唯有莉亞立足的冰層如一道慘白傷疤,橫貫在黑暗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