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選中的我們 第6章 厄影
第8章
冰洞在桑卓斯的咆哮中震顫,巨盾掀起的風暴卷碎無數冰棱。莉亞的銀發早已被汗水浸透,冰晶鏡胚的光芒如風中殘燭,每一次凝出的冰刃劈向桑卓斯的關節,都被虯結的肌肉與礦脈紋路彈開。她的呼吸愈發沉重,腳步卻仍如踏雪的狐,在盾風與墜冰的縫隙間騰挪。
“你的盾……刻著花!”她再次低喝,冰鏈纏住洞頂冰錐,借力蕩至半空。桑卓斯的巨盾轟然砸碎她腳下的冰台,飛濺的碎冰如刀刃劃過她的小腿,血珠尚未落地便凍成紅晶。
鎏金瞳孔的巨漢毫無動搖,盾麵橫掃如崩山。莉亞後仰貼地滑行,冰刃刺向他腳踝的靈樞節點,卻再次被礦脈紋路中暴起的赤光震退。她踉蹌撞上冰壁,喉間泛起腥甜——
“桑卓斯!你的盾牌臟了!”
清亮的嗓音刺破冰霧。阿萊莎突然從岔道陰影中躍出,腕間骨鏈甩出一道銀光。雪貂叼著朵冰雕的雛菊,正落在巨盾的刻痕上。
桑卓斯的動作驟然凝滯。渾濁的鎏金瞳孔中閃過一絲掙紮,盾麵上歪扭的雛菊被冰花襯得格外清晰。莉亞抓住這瞬息破綻,冰晶鏡胚炸成無數棱鏡,折射的極光如鎖鏈纏住他的雙臂:“現在!”
阿萊莎的骨鏈絞住桑卓斯脖頸,狼牙墜子狠狠刺入後頸蠕動的蛇紋。黑影尖嘯著竄出,莉亞的冰刃已如追獵的銀狼淩空劈下——
“嗤啦!”
蛇形黑影被斬成兩截,腥臭的黑血濺上冰壁。影織的冷笑在洞中回蕩:“古樹的根須會纏住你們的魂魄……”餘音未散,殘影已滲入冰縫消失無蹤。
桑卓斯轟然跪地,巨盾“哐當”砸進冰層。礦脈紋路中的赤光漸熄,他盯著盾麵冰雕的雛菊,粗糲的手指顫抖著撫過花瓣:“奈亞……刻的……”
莉亞脫力地倚著冰柱,冰晶鏡胚“哢嚓”裂開一道細紋。阿萊莎的雪貂竄回她肩頭,尾尖掃過桑卓斯後頸漸漸癒合的傷口:“影子暫時驅散了,但他的靈樞需要精靈之森的古樹淨化。”
洞外雪猿的嘶吼忽遠忽近,卻無一隻闖入——彷彿某種力量在刻意維持戰局的平衡。
冰洞內忽地沉寂下來,唯有雪貂舔舐冰麵的細碎聲響。莉亞的後背貼著冰壁緩緩滑坐,冰晶鏡胚的裂痕中滲出微弱的藍光,像一盞將熄的螢燈。桑卓斯仰麵癱在巨盾旁,礦脈紋路褪成暗淡的灰褐色,胸膛起伏如破舊的風箱。
阿萊莎跪坐在兩人之間,腕間骨鏈解下鋪開,竟是一串串曬乾的雪莓與草藥。雪貂叼著冰片湊近莉亞滲血的掌心,撥出的白霧凝成霜膜覆住傷口。
“含著。”阿萊莎將一枚冰藍的雪莓塞進莉亞唇間,果肉化開的涼意直透靈樞,“這能緩蝕骨的疼。”
桑卓斯喉嚨裡滾出沙啞的咕噥,阿萊莎的指尖已按上他的太陽穴。雪貂尾尖蘸著某種膏脂,在他後頸蛇紋的殘痕上畫起圖騰:“彆動,這是雪原人的‘醒魂紋’,能暫時壓住影子殘留。”
洞外的嘶吼聲忽遠忽近,卻始終徘徊不近,彷彿被無形的界限阻隔。莉亞眯眼望向冰縫外扭曲的極光,紫黑色的天幕下隱約有巨影遊弋:“它們在等什麼?”
“等我們變成餌。”阿萊莎低頭研磨草藥,石臼中騰起清苦的白煙,“影織要的不是殺戮,是恐懼。恐懼越深,影子越容易寄生。”
桑卓斯突然悶哼一聲,粗糲的手指撫過盾麵雛菊刻痕:“奈亞刻花時……斧頭卡住了,差點削掉俺手指。”他咧開乾裂的嘴唇,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她說泰坦的盾牌……該有花。”
雪貂忽然竄上洞頂,叼下一串冰棱結成的珠串。阿萊莎將冰珠浸入藥汁,淡藍的液體順著珠孔滴落,在冰麵上凝成小小的星芒:“小時候阿嬤教我,極光最暗時,冰珠能存住魂靈的聲音。”她將珠串戴在莉亞腕上,“聽聽看。”
莉亞的指尖剛觸到冰珠,細微的啜泣聲便鑽入耳膜——是部落孩童壓抑的嗚咽,混著風雪呼嘯。她猛地抬頭,卻見阿萊莎正將雪莓酒喂給桑卓斯,神色平靜如深潭。
雪莓酒的甜香在冰洞中氤氳,桑卓斯捧著木碗咕咚痛飲,喉結滾動聲大得驚人。阿萊莎屈膝坐在他身旁,用骨針挑著藥膏修補巨盾上的裂痕,雪貂蜷在她膝頭打盹,尾巴隨著針腳起落輕輕搖晃。莉亞倚著冰壁,腕間的冰珠串垂落在地,偶爾發出風鈴般的輕響——孩童的啜泣聲不知何時已停了,隻剩極光掠過冰縫的簌簌聲。
“再來一碗!”桑卓斯把空碗往冰麵一墩,凍硬的鬍子茬上沾著酒漬,“這酒比地火堡的岩漿茶還帶勁!”
阿萊莎輕笑一聲,雪貂尾巴掃過他手背:“喝多了當心盾牌都扛不動。”她將修補好的巨盾推過去,雛菊刻痕處嵌著幾粒冰珠,在昏暗中泛著螢火似的微光。
莉亞的指尖無意識摩挲著冰珠,鏡胚的裂痕不知何時結了層薄霜。洞外的風聲忽地低了下去,雪猿的嚎叫變得遙遠模糊,彷彿隔著一層冰紗。她緊繃的肩背漸漸鬆了力道,銀發間的冰晶墜子叮咚輕碰。
“嘗嘗這個。”阿萊莎拋來一塊岩鹽烤雪蘑,焦香混著寒氣鑽進鼻腔,“雪原人趕路時的乾糧,比第九位麵的跳跳糖頂餓。”
桑卓斯嚼得哢嚓作響,碎渣掉進盾麵刻痕裡:“比奈亞烤的岩蜥蜴腿差點,但比紮克斯的鎏……咳,比紮克斯藏的果脯強!”他及時嚥下某個違禁詞,偷偷瞄了眼莉亞。
阿萊莎忽然哼起一支小調,骨鏈隨著節拍輕晃。雪貂在她肩頭團成毛球,呼嚕聲混著冰珠的微響,竟有幾分像壁爐旁的家貓。桑卓斯跟著調子用盾麵打拍子,冰洞頂簌簌落下的雪粉像一場細碎的星雨。
莉亞咬了口雪蘑,鹹香在舌尖化開的瞬間,冰珠突然閃過一縷幽藍——快得像是錯覺。